墓室里一片狼藉,遍地都是血迹和碎尸。
呼吸之间,除了血腥味就是自始至终弥漫在这个墓室的恶臭。
下来的二十几个人如今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众人的脸上都多了些谨慎和忐忑。
足金棺材的四角都站着一个人,他们一手扶住棺材盖一手握紧□□,只等着胡庸一声令下便可开棺。
胡庸踩在莲花底座上面,他的手上戴着一双金丝手套,里外三层,长至臂弯。
苏清晚知道这个手套的作用,因为他的手要伸进棺材,大多数时候棺材里面都有些小机关,所以需要保护好手。
胡庸神色晦暗不明,苏清晚和剩下的几人双手举着手电筒尽力将棺材附近都照的亮堂些。
“开!”胡庸沉声说道。
棺材四角的人用力推动棺材盖,缓缓的将棺材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众人眼里。不过苏清晚看不见,只有上面的五个人看得见。
苏清晚看到胡庸的脸色突然一变,他迅速伸手从棺材里面拿出一尊闪着淡金色微光的佛像拿出抱在了怀里。
“快关上!”几乎是在他的手拿出棺材的一瞬间便大声的对着周围的四个人喊道。
那四人闻言虽不明白缘由,但是依旧迅速的想要将棺材盖推回去。
“怎么回事...”一个人突然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说着和另外三人对视一眼,便发觉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满眼惊恐。
“怎么了?”胡庸问。
“关...关不上...”四个人异口同声,情绪都接近崩溃。
太压抑了,从进入墓穴到现在,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在发现棺材无法盖上时断了。
苏清晚看到胡庸的脸色变得格外复杂,他嗖的一下从莲花底座上跳了下来,然后对着墓室里面的人喊道:“快走!”
苏清晚闻言也知道只怕是大事不好,握住阿安的衣袖就打算往外跑。
“蛇...”就在这时原先站在棺材边的一个人猛地摔倒在地上,他颤抖着指着头顶。
苏清晚往上一看,便看到挂在人尸灯笼上类似于蛇蜕的东西正在慢慢的变得充盈起来,首先是骨头,然后是血液、肌肉、蛇皮...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头顶上就飘满了五颜六色的蛇!
“跑!别管了!”胡庸厉声呵斥。
地上的那人一抖,赶紧手脚匆忙的爬了起来。
“小心!”苏清晚一直看着他,惊觉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一条紫色的小蛇猛地钻进了他的脖子。
“嗯?”他闻声看向苏清晚,眼神带着疑惑,可是下一秒,就有一条紫红色的小蛇猛地从他眼眶里钻了出来。
小蛇浑身沾着血,一双眼睛看向苏清晚然后对着他缓缓的吐了一下蛇信子,好像在说:下一个就是你了。
苏清晚感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痛,一双腿怎么也迈不动了。
“阿良!你在做什么!”胡庸发觉苏清晚站着愣神,大声喊道。
“我...”
苏清晚还没说完,便看到那个足金棺椁上缓缓的出现一个身穿绣金袈裟宝衣,面容慈祥但是却手握巨斧、长钉耙的佛。
和那面石墙上所画的佛像一模一样。
“尔等放肆。”
短短四个字,像是有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力,瞬间就让墓室里面的几个人动弹不得。
苏清晚睁着一双眼睛,看那神佛赤着脚缓缓从棺材上走了下来。
他眼神怜悯,嘴角带笑,从几人面前缓缓走过,最后立足在胡庸面前,伸手将他怀里的那尊佛像拿了起来:“不得无礼。”
苏清晚这才清晰的看到那尊佛像是怎样的。佛像双手掐指放在双膝之上,端坐在莲花宝座上,宝座上部为圆形莲花瓣覆莲,下面为忍冬纹样结合莲花,摩尼宝珠,底下为方形台座。佛像面容祥和,一双眼睛含笑平视前方,浑身上下浮动金色微光,真切的表现了什么是悲悯众生之苦的大慈悲,不像眼前这佛,表面慈悲,但是却让人觉得他其实满身罪孽。
身后骤然响起一声不以为意的嗤笑,苏清晚眼皮一跳,是阿安。
佛也听到了,他缓缓的转身看向阿安。
“为何笑?”
阿安耸耸肩:“觉得好笑就笑了。”
“放肆。”佛虽然说着不满的话,情绪却没有什么波动。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安然后缓缓的抬起手中石斧,猛地对着阿安劈去。
就在这一瞬间,苏清晚猛地被一股力道往外一推,扑通一下摔倒在石墙之外。
他竟然直接被扔出了墓室!
紧接着身边又是扑通一声,是胡庸摔了出来。
然后就是那个闪着微光的佛像恰好扔进了自己怀里。
苏清晚心里猛地一跳,脑海中浮现刚刚被扔出来时看到的阿安的那双眼睛,里面没有慌乱和恐惧,他平静的看着自己,里面深藏一丝悲悯。
他连忙站了起来然后将佛像塞进了胡庸手里,嘴里叮嘱道:“爸,你先拿着佛像出去,我进去找找阿安。”
“不行,你不能再进去了。”胡庸一把拽住苏清晚。
“可是阿安还在里面,刚刚是他把我们救出来的。”
“我很感激他。”胡庸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紧手中的佛像看着石墙那边一片漆黑继续说“但也仅限于此。”
苏清晚听着他冷漠的话,心里不禁冷哼。果然是身居高位的人,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他脸上不显,只是露出愧疚的神情,低声祈求:“爸,你就让我去吧。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作为胡家的少爷,怎么可以妇人之仁!”
“我...”
苏清晚才说了一个字便感到手指刺痛,然后眼前一黑。
是了,算起来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出来了,胡庸活着,胡良活着,两个人足够了。
苏清晚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了自己屋子里的软榻上,身上的墨色长衫皱在一起,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头顶的星辰微闪,他顾不上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就翻身往外跑去。
苏清晚的手才放在门上,才想拉开门时指尖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他皱着眉举起手就看到依旧还在往外冒血的针眼。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十个手指上都有一个不算小的针孔,而且还在往外冒着细小的血滴。
不对,这针眼一看就是刚扎的,扎他的那人应该还在这屋里才对...
苏清晚垂手转身,朝着屋里望去,不期然的看到正站在书架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谷丛隐。
他今天也穿着一件墨色的长衫,不过比自己身上的精致许多,衣摆和袖口绣着大片大片的祥云纹。胸口那个怀表依旧挂在那里,给浑身的黑,添了点色彩。
“打算去哪里?”声音有些冷冰冰的。
苏清晚干咳一声,往他那边靠了几步,回到:“见过局长,我刚刚正打算找你,然后再去看看这次的竹简...”回来的太过突然,他很好奇墓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阿安,他有走出来吗...
“我不是在这?”
苏清晚想说自己醒来的时候你又不作声,躲在书架后面谁能知道你在那里?不过他不敢,谷丛隐现在的表情太冷漠了。
“局长,我给你泡杯茶?”苏清晚说着就往茶几边走去。
“不用。”谷丛隐拒绝了,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苏清晚看他这幅样子,心里踌躇了许久才试探的问道:“那局长要不要先回去歇会?”
谷丛隐沉默的看着他,置若罔闻,过了许久才说:“任务完成了就好,这次的你不用看。”回的是苏清晚说他想去看看竹简一事。
“嗯?”苏清晚困惑的追问:“为什么?之前不是都能看的吗?”
“我说不许便是不许。”
谷丛隐的声音格外的冷漠,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僵持了一会,苏清晚才问:“局长怎么中途回来了?”
谷丛隐并未理会苏清晚,反倒是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是苏清晚之前读书的时候学过的屈原的《离骚》。
谷丛隐随意的翻了几下然后扔到苏清晚怀里。
“下次我再陪你进诡事。”
苏清晚将怀里的书仔细拿好,闻言更加诧异:“后面的诡事还很难吗?”苏清晚记得这次去墓里就是因为难,谷丛隐才会提议陪自己进去。
“这次的难吗?”谷丛隐斜眼看着他。
“难。”
“你完成了。”
“可是...”苏清晚想说因为有阿安的保护,然后猛地想起,谷丛隐是见过阿安的,便问道:“对了局长,你还记得那个叫阿安的少年吗?胡庸找的向导。”
谷丛隐冷哼一声:“记得。”
“你出来以后,他很照顾我。”
“噢。”
“你当时...有看出他有什么问题吗?”苏清晚问的比较委婉,虽然当时斯州说阿安不对劲的时候自己反驳了他,但是他也知道阿安肯定有问题。
“没问题。”
谷丛隐说完便抬腿走了出来站到了他的面前,“出了诡事,就不要再想里面的事。忘记了我之前是怎么叮嘱你的了吗?”
“好的局长。”
苏清晚心里其实是有很多困惑的,但是又感觉正如谷丛隐所说,进入诡事以后发生的一切都是胡良的经历,与苏清晚无关,他如果深究,就是在钻牛角尖。
肩膀上突然一重,是谷丛隐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清晚疑惑的看向谷丛隐。
“去歇一会吧。”
苏清晚想说自己不累,但是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眼皮突然变得很重,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眼睛一闭睡得昏天暗地。
谷丛隐伸手扶住苏清晚往后倒去的身体,他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穿过他的腿弯,轻巧的将他抱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软塌上。
苏清晚的脸色其实是有些憔悴的,虽然在诡事里面的身体是胡良的,但是所有的情绪起伏都是他切身经历的,一回来又被谷丛隐冷着脸说了一通。
谷丛隐伸手仔细的将他的衣裳摆正,顺手还将一旁的毯子拿了过来盖在他的身上,只留了一张脸在外面。
谷丛隐往外走去的时候贴心的将落在地上的《离骚》捡了起来,只是看到上面写着的“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时眼神立刻变得晦涩了起来。
谷丛隐看着那句话停驻了许久,直到门外的老李敲了敲门他才回神。
“怎么了?”
“局长,你屋里有人。”
老李只说有人,没说是谁,但是谷丛隐却是立刻猜到了。他随手将手中的书扔到书架之上,然后快速的推门而出,朝着隔壁走去。
老李守在门外,防止有人过来。
.
谷丛隐一进门便看到了端坐在书案后面的男子,他一身赤红长袍,面容隐在雾里只剩下一双猩红的眼角死死地盯着自己。
“谷丛隐,两次了,你将他从我眼前带走两次了。”男子的语气狠厉,好像丝毫不将眼前的档案局局长放在眼里。
“我是为了他好。”谷丛隐说着缓缓的朝着书案旁边的茶几走去。
“难道我就不是?”
谷丛隐离茶几只差一步,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深呼了一口气,“你不是。”
话音刚落,谷丛隐便感觉到呼吸一紧。
谷丛隐垂眼看着掐住自己脖子的男人,轻嗤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本竹简扔到地上,面无表情的问道:“肆无忌惮的围在他身边,你就不怕自己忍不住吗?你就这么确定他到时候想起来了所有不会觉得恶心吗?”
被扔在地上的竹简散开,上面详细的记录着身为胡良的苏清晚经历了什么。
掐住谷丛隐的手猛地一顿,男子眯着眼盯着谷丛隐,赤红的瞳孔里闪过浓郁的黑色,他低笑一声:“忍,不过就是拿刀一遍遍的剖心,我早就习惯了。”
像是有多恶心谷丛隐一样,他嫌恶的甩开手中的谷丛隐,然后转眼间又坐回了椅子里。
谷丛隐伸手按住被掐得青紫的脖子,俯身捡起竹简,将阿安对胡良的保护看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被眼前这个男人强行踢出诡事,保护他的人应该是自己!
谷丛隐低垂着眼,眼里的情绪复杂莫测。
“你是什么心思我们都心知肚明。”男子伸手拿起书案上的一支毛笔细细打量,语气带着轻蔑的说:“你又算得上什么好人?带着这么一副清高的假面,也很累吧?”
谷丛隐心里一紧,他看向那人,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却将他眼里的嘲讽看的清清楚楚。
对了,他谷丛隐也是做过错事的,也不能坦然的面对那个人。
男子见谷丛隐沉默着不说话,眼里的戾气更重,手里的毛笔瞬间便化作了满桌的粉末。
男子缓缓起了身,这次是一步一步的走到谷丛隐面前的。他比谷丛隐高一些,所以看着谷丛隐的时候稍微带了些俯视的角度。
“谷丛隐,你怕吗?”
谷丛隐闻言抖了一下,并未作答。
“其实我是怕的。”男子缓缓说到。
屋里很寂静,相对而立的两个人虽然只占据了一小部分空间却将整个房间都盈满了诡异的氛围。
男子停了许久又继续说道:“怕又怎么,该来的总会来...”男子说道这里看着谷丛隐的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你最好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将他强行拉出诡事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话音一落,男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谷丛隐愣愣的站在原地。
“好。”谷丛隐干涩的吐了一个字,转头看向男子曾经坐过的地方,那里空空荡荡,桌面上却多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谷丛隐缓缓的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一朵开得及其灿烂的天山雪莲,上面还有扑面而来的冷冽清香。
谷丛隐嗤笑一声,手中的雪莲立刻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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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满脸死气
苏清晚没有睡多久就醒了,他手枕在颈下,仔细的回想自己三次的诡事之旅,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运气特别好。
三次档案补全任务都完成的很圆满,虽然中途有些惊悚的时候,但是每每都会化险为夷,好像老天有眼,命中注定他要长命百岁。
苏清晚翻了个身,将手伸到面前仔细端详指尖的针孔,当真是奇了怪了,不就是针扎一下吗?怎么还青紫了这么一大块?
活像是有人从他这小小的一个针眼里吸出了半升的血。
“小苏,醒了吗?”
门外传来声音,是老李。
苏清晚翻身下床,麻利的打开了门,看到端着一个陶盅站在门口的老李。
“老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李将手里的陶盅递到苏清晚面前:“局长让我给你熬了点汤,你趁热喝了吧。”
苏清晚挑挑眉,有些惊讶,谷丛隐这是发的什么善心。他伸手接了过来。“多谢老李。”
老李含着笑摆摆手:“我看你脸色有些苍白,明日再给你弄些补药好好补补。”
苏清晚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从诡事出来之后他并未照过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脸色。不过他依旧婉拒了老李:“不用啦,我过会就好了。估计是刚从诡事出来还没缓过来。”
老李却并不理会苏清晚语气里面的客套,“你这孩子,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爱惜,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弄好了给你端过来,你先进去喝汤吧,这陶盅我明天再来拿回去,你不用洗。”
苏清晚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谢了一遍才回屋里去。
苏清晚屋里有一个小方桌,桌子上摆着一个走马灯造型的小立灯,晕开的暖黄色照的那一小片地方格外温暖。
他将陶盅仔细的放在放桌上,端过来一个靠椅,然后安逸的靠在里面,打算好好享受这盅汤。
才打开盖子,他便瞟见自己在稍远处立地长镜中自己的脸,格外憔悴,还带着些病态的惨白。
苏清晚手一抖,手中的陶盅盖子落在桌子上吨吨吨的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苏清晚几乎是下意识的起身走到镜子前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这不就是活生生一个死气盖住了生气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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