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
雷靖低头神色黯了黯，差点没冲动的开口，他也不是不能签卖身契的。
“一会儿你来给我和娘亲赶车。”
弄不明白雷靖的情绪怎么突然就低落下去？
赵果儿奇怪的同时，也有点后悔自己怎么会吃错药的就招手，把他给招过来了？
她这不是没事给自个找麻烦吗？
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赵果儿一边随口给雷靖安排了个差事，一边发誓这次过后，接下来她能不招惹雷靖，肯定不会再吃错药的去招惹他了。
“是。”
在赵果儿才暗暗做好决定的时候，就见雷靖的眼神又是亮了起来，开心的应道。
赵果儿：“……”
三月天孩儿脸。这说的怕不就是雷靖吧？难怪几年后大家都说他性子阴晴不定，怪吓人的。
这人都来了，还有再给不动声色的赶回去的办法不？着急，在线等。
受了惊吓的赵果儿再次反省了一番自己先前的手贱，竟然把这阴晴不定惹不起的未来大佬给招了过来。
直等环顾四周，看到干娘董氏给自己和娘亲留下的整整八辆马车的时候，心情才算是好了些。
哪怕是这八辆马车里头，只有其中三辆马车是属于她和娘亲的她也高兴。
八辆马车，再加骡车她们此行来府城租的骡车，足足九辆。包括赵果儿和田福娘两人自己坐的车上都没能例外，也堆了不少的东西。
这些东西除了少数是两人自己在府城买的东西之外，绝大部分都是董氏送的礼物。
这样多辆车载着的人和东西直接带回田家村是不可能的，根本就没法安置。
赵果儿和田福娘商量之后，只能决定先把大半的人和东西安置在董氏送的那个在秀水村的庄子里。
很快重新登车前行，由雷靖驾着赵果儿母女两人的车跟在引路的马车后头。赵果儿想着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妥善的安置雷靖，为了往后不落话柄，她索性掀开车帘问他：“除了会赶车外，你还会做什么？”
“回东家，我还能挖密室。”
雷靖说完怕赵果儿听不懂，又是解释道：“就是同地窖也差不多。我能挖的特别大，特别稳固不用担心会坍塌。”
赵果儿：“……”
没想到这启国未来的皇帝，竟然还有这么个她正急需的本事。
他有这样的本事在，这还让自己怎么舍得不用？
赵果儿顿时就是纠结了。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雷靖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赵果儿无比纠结的模样。
雷靖：“……”
回过头来盯着前路，雷靖敏锐的意识到，哪怕是赵果儿看着对自己格外和善。但实则，恐怕是并没那么想把自己留在身边。哪怕是自己的本事恰好是她想要的，她依然不怎么想用自己。
为什么？
雷靖想不明白，忍不住的皱起眉头，知道若是自己不能够有足够让赵果儿动心留下自己的本事，只怕往后就别想再靠近她了。
这，不成。
“东家，不瞒您说，这是我以往同老师傅专程学过的。不敢夸口，但只要是有密室和地道的地方，我只看一眼八九成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因凡是有密室和地道的地方，都免不了要留透气口。许多人留的透气口不够隐蔽，遇上同行的一看便能知道。可我挖的不一样，我是费了不少心思琢磨过的。哪怕是专精的老师傅，甚至是教过我的那个老师傅再来找，都绝不可能那般容易就找到。”
有了担心，雷靖立刻就开始卖力的推销起自己来：“我力气大，要挖密室、地道一个人便成，不用别人搭手能挖的比别人更隐秘不说。且我还懂一些机关之术。除了能给密室和地道安上之外，还能做一些能够藏下宝贝的箱子、匣子，甚至是首饰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说着，雷靖抽空又是一个回头，终于满意的看到赵果儿动心的样子。
成了。
雷靖心里稳了八成，不过没听到赵果儿亲口说，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的。
好在他没忐忑多久，就听见赵果儿在问：“你这本事，你娘可知道？”
“不知道。”
雷靖连忙摇头：“这是我当初……家里有变故之前无意中救了个老师傅，从他手上换……学的这本事。为了验证我还亲手挖过两个密室和一个地道。那个老师傅当初养好伤，教会了我之后就走了。往后我们再想要碰上，恐怕是极不容易的。至于我娘那。这在她看来只怕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本事。所以我也从未曾想过要告诉她。”
想到自己就是因为学过这个本事，凭着挖出来的那地道和密室，才能最终带着奶娘逃出启国。
如今又要凭着这样的本事，让自己能够如愿的留在东家的身边。
一时间，雷靖的心情有些微妙起来。
也开始庆幸自己当初一时的善心，和心血来潮学下的本事。
这就是说，雷靖得这个本事这活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自己和娘亲知道了？
扭头看了看明显没在听自己和雷靖说话，正低头专心缝制衣裳的田福娘。赵果儿默默的纠正了一下。
这事，大半娘亲是也没听见。那知道的人就是自己和雷靖了？
这挺好。
赵果儿是不介意娘亲知道这事的。但是她介意雷靖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娘”知道。
嗯，哪怕是雷靖的身份，自己让他帮着挖密道密室免不了的会留下后患。但是，那不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吗？
第77章 士为知己者死
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况且，这本事若是自己也能学会呢？那岂不是就连将来的隐患都没有了？
赵果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直接就问雷靖：“你看，你这本事能教给我么？若是能，只要教会了我你欠的那些银子咱们不做数了，我还能再另给你五千两。不，我再另给你一万两，足够你们接下来几年能够过的安稳的银子如何？”
“我不要银子。”
她怎么就这样不待见自己？不待见自己又为何要帮自己？
才放稳的心咯噔了一下，雷靖只觉得有一股浓浓的怨气涌上来，堵的他心口格外的难受。话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带着浓浓的怨气冲口而出。
赵果儿：“……”
这必定是自己开价太少了，惹恼了这祖宗？那她该开价多少才不会继续惹怒他？
就在赵果儿拿捏不定的时候，突然听到雷靖开口了。
“我，我不介意签卖身契。”
“什么？”
赵果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惊讶起来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能签卖身契。”
话都说出口了，再重复一遍对雷靖而言已经没那么难。
见问，他脸上甚至露出一丝丝的笑意非常迅速，也自然许多的又说了一遍。
“你？”
你就是敢签卖身契，我也不敢收啊。
这人，拿着银子走人不好吗？
赵果儿苦着脸，很不理解雷靖的脑回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你拿着银子去过自在不受人拘束的日子不好么？签了卖身契你自己没有了自由不说，以后就连你的子子孙孙就都成人家的奴才了。你就不怕你的子孙往后知道这事会恨你？”
“我不成亲，往后也不会有子子孙孙。自然就不会有人恨我了。”
雷靖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心里微微动摇了一下，似乎再没了以住生出这个念头时候的坚定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对自己的这些许动摇生出几分疑惑来。
不过很快他就甩开心里的那点点异样，为了取信赵果儿，让她相信自己想要卖身给她的想法是事出有因，也是合情合理的解释道：“我知道，东家您是好心。可也必定是不放心才会想着让我教会您。
可这本事并非是那么好学的。里头有许多门道，并不是我存心不愿意教。而是没有个三年五载压根就学不会。
我当初陆陆续续的学，就足足学了四年才出师。按着教我的老师傅的话说，就这还是得在这上头有些慧根的。若是没有就是学个七八年，十来年也不算罕见。
您对我，还有我娘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我家中出了变故看遍了世情冷暖，知道如您这样心善的人有多难遇见。”
说着叹了口气，雷靖才继续装可怜的说道：“或许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我不想错过。毕竟能跟一个好主子，远比自己拿着几千几万两银子，却没有足够自保的能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人眼红想法子给夺了去来的更靠谱。”
“原来是这样。”
赵果儿仔细的想了想雷靖的话，发现他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
上上辈子在京城，她不也没少听说过有数万家产的中富人家，也是宁愿带着家产投靠权贵为奴的事么？
“主子，我这身本事其实有些鸡肋。若是自由身，那顶多也就是帮人挖挖存菜和米粮的地窖。那个，用不着多大，许多人家自己就能挖。”
眼看赵果儿似乎是相信了自己说的，雷靖立刻打蛇随棍上的改了对她的称呼，趁热打铁的说道：“而要挖密室和地道的人家不会，也不敢雇外人来挖。就是雇了外头的人，事后也会想方设法的把人给处置了，免得机密外泄。”
“所以你想要签卖身契，也是害怕等我学会了你的本事，也会对你下手？”
赵果儿恍然大悟之余又是失笑：“你放心，我可没那么狠的心肠。你若是还不放心，那咱们也不用签卖身契。咱们就换个年限长的契约如何？你若是想留下，留一辈子都成。等哪日不想留了，想告诉你就告诉一声，不想告诉就自己悄悄的离开就是。那一万两银子我也先给你，这样你也好把你娘给安置好了。”
这样没有后顾之忧，不存在把他的那个“娘”留下当人质，雷靖总该放心了吧？
赵果儿为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在她这也只有雷靖才能够享受到的待遇暗暗点了个赞。
雷靖：“……”好不容易遇上个真正纯善的好主子，他想卖个身怎么就那么难呢？
“那我可就当你是答应了啊。”
雷靖不说话，赵果儿只当他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立刻笑眯眯的安排道：“等到了秀水村的庄子，你拿了银子可以先安顿你娘。然后就在庄子里头帮我挖几个密室和地道。嗯，还得把机关设置好。等那边挖好了，我在田家村的宅子也该建好了。到时候还有的你忙的时候呢。”
“……你，你就不怕我和我娘会带着你的银子跑了？”
心情格外复杂的，雷靖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强笑着问道。
“你会跑吗？”赵果儿反问。
雷靖：“……当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
赵果儿没把雷靖延迟了好一会才回答的自己当一回事，格外自信的笑道：“我可是会看人的，才不信自己会看走眼。”
呵呵的笑了两声，她有些不在意的又接着说道：“就是万一你跑了，也不一定就是你真的想跑。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处，或是不得已。”
不就是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吗？雷靖若是真跑了。自己顶多就是可惜身边少了个擅长挖洞的雇工。哪里敢真的怪他？难道就不怕他小气，将来想起来有过这么一段黑历史，怕被宣扬开，反过头来要灭她的口？
所以，他万一跑了，就算不是不得已的跑了，在她这也得是。
雷靖哪里能猜到赵果儿此时的真正想法，他是真的被感动了。感觉眼前好似被什么给蒙住了？
他一抹眼睛，这才发现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主子，往后我雷靖必定不会做任何不利你的事情，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以往读书的时候读到，古有士为知己者死。
那时候雷靖还嗤之以鼻过，可是现在他算是真正体会到了那种真正被触动内心，被人真正信任的感觉。
这一刻，雷靖觉着自己往后余生，不管赵果儿让自己去干什么。哪怕是她让自己去开跳悬崖，大概自己都能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第78章 雷靖的身世
“你何必这样，这也太……”
没想到雷靖竟然能对自己发这样的誓言。
想到现在不比后世。
时人可是把誓言看得很重，轻易不会乱发誓。发了誓九成九也是一定会行诺的。
赵果儿又开始有点心虚了，有点无奈的看着雷靖的后背感叹了一回：真没想到雷靖竟然还有这样单纯的时候？
他竟然能够随随便便就相信了自己，还对自己发出这样重的誓言。
不过这样，似乎也挺好？
以后，有誓言在前，他哪怕就是看得上自己的这点家底，应该也是不会轻易的出手抢夺了吧？
嗯，这种不用再担心他会忽然情绪变化变了脸，给自己扣个莫须有的帽子就想收拾了自己。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感觉，还真挺好的。
赵果儿越想越满意，心里对雷靖这才算是真正接纳，不再更多的是顾忌。
她于是笑着又是纠正道：“不是说了你不用叫主子了么？叫东家其实更好听，我实则更喜欢人叫我东家，毕竟这世上有真本事的人可不会轻易卖身的。你越是叫我东家我才越高兴呢。来，你再叫声东家来听听。”
“东家。”
这一回，改回了东家这个称呼，雷靖的心情不再低落。反而因为赵果儿的话，也觉得这个称呼挺好，不论是叫着还是听着都顺口多了。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赵果儿大半时候都在马车里。但是也没有完全冷落了雷靖，时不时的还会出来同他聊上几句。也趁机把他前半辈子堪称离奇的经历给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十二岁之前，雷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启国安国公的嫡长子。他从记事起就是安国公府世子，三岁开始就被严格的按着安国公府继承人的身份教养长大。
不想到他十二岁生辰这日，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得同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都极相似的男孩。由此揭开一起安国公府妾室因为嫉妒正室，用来历不明的男婴换下真正的安国公府世子的大案。
最终真正的安国公府世子归了位，恶毒换子的妾室也被判了斩首。唯有雷靖这个假冒的安国公府世子身份尴尬。
他虽然无辜，只是当年那妾室的下人无意中捡到的身世不明的婴儿。
但是他代替真正的安国公府世子过了十二年锦衣玉食，容华富贵的日子却不是假的。
就因为这，他遭了真正的安国公府世子和安国公夫人的记恨。
两人明面上容下了他，还让他继续留在安国公府，可私底下却谋划着要取他的性命。幸好他的奶娘提前得了消息，冒着风险给他送信。
也幸好当初雷靖学了挖密室和地道的本事，偷偷在府里挖了条通往另一个他私底下置办的院子的地道。他和奶娘这才有惊无险的逃出来，又接连躲过几次追杀。
最终，实在无奈之下只能逃离启国，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流落到他们绩国来……
对自己这几年被追杀，带着奶娘辛苦挣扎求生的过程，雷靖说得并不详细。许多只是一语带过。但还是让赵果儿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手里的针线的田福娘听的唏嘘不已。
田福娘甚至是为此抹了好几回的眼泪，看着雷靖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对启国安国公夫人和真正的安国公府世子，她不满极了的谴责道：“他们也是无辜的没错，可难道那是雷靖自个能选的？这从金窝掉到泥塘里的遭遇，问问谁能愿意受一回？他们这迁怒也未免太牵强无理，欺人太甚了。尤其是那启国安国公夫人，前十二年的母子之情难道是假的？对个自己看大的孩子就非得赶尽杀绝了？”
愤然的，田福娘啐了一口嘲笑道：“真论起来，那安国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安国公夫人怎么不知道也迁怒，找人追杀他？要我说，那安国公死了安国公夫人也不用再怕往后还会冒出来什么宠妾、侧夫人之类的要害她儿子了。”
赵果儿：“……”
雷靖：“……”
说的好有理啊。
不由的，雷靖心里竟然很赞成田福娘的这个说法，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无意中瞥见的赵果儿看的呆了呆，对雷靖竟然也被田福娘给影响了只觉神奇又好笑。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田福娘道：“娘亲，还是您的这想法若是被启国那安国公夫人给知道了，只怕是那追杀的名单里头又得多一个了。”
“呵，若是我这想法能点醒她，真叫她把那安国公也给了结了倒好了。到时候咱们找人揭发她，叫她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更有意思呢。”
田福娘说的自己都笑了起来。
毕竟绩国离的启国太远，那什么安国公，安国公夫人也离他们太遥远了。不然田福娘怎么敢拿他们当笑话说？又不是嫌弃命太长了，想给家里招祸。
“娘亲，您这可搞错了。我说的那名单里头多一个，可未必是多了安国公。十有八九得多的是您这个。”
赵果儿又是笑起来，然后抬头看雷靖的背影好奇的问：“雷靖，你想过要报仇吗？若是有一日你能报得了这个仇，你报不报？”
“原先我想过，若是有一日我有能力能替自己报仇了，那恩仇我同他们一笔勾销了就是。”
开口，雷靖说完又补充道：“但之后，他们若是还要纠缠不休，那该怎样就怎样。”
“你这孩子，也是个心软的。人家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记恩？”
赵果儿听了雷靖的话还有些半信半疑的，怎么总觉着这同自己上上辈子见识过的雷靖的为人不相符。怎么听怎么就觉得别扭呢？
难道，她眼前的这个其实是个假的雷靖？
同赵果儿不一样，雷靖的话田福娘只觉着特别合自己的心思，顿时一听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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