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希望陈教授能保密。
他的意思陈教授自然明白,甚至他比贺敬源更不想明洛这个例子暴露出来,一旦被别的研究室接手,那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再触及这方面课题的机会。
双方互通,达成共识。
陈教授还提了个建议:“如果可以的话,让明洛回到他原来的环境。明洛现在正处敏感期,离开熟悉的环境会让他缺失安全感。”
安全感对贺敬源而言是个绝对不会存在的词句,alpha不会没有安全感,哪怕在他没有分化成alpha之前,也不会因为改变外部环境而畏惧害怕,只有无能的废人才会从外界寻求安全感,真正的强者都是……算了。
贺敬源想到beta莫名其妙比omega还要脆弱,便也没有反驳。
于是离开时,贺敬源的清单上除了监督明洛定时吃饭,又增添一条监督明洛按时睡觉。
而且,要在小白楼睡。
所以明洛绝对不能搬出去,外面鱼龙混杂,这么蠢的一个beta出去了,还不就立刻被人叼走撕碎。
这些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贺敬源的脑海之中,但等他做好这些规划,习惯性地重新回望脑海这两条计划时,alpha突然觉得这些念头出现的突兀而有些生疏。
他为什么要亲自管明洛。
他从不曾主动照顾别人,哪怕是病弱且有血液病的贺春羽,他也仅是言语的关怀。
只是他无暇思索,重新回归的管家在一旁暗自熟记二少爷的日常饮食后,又再次催促了他,毕竟大少爷平时行事杀伐果断,从未在家事上停驻这般久。
一个合格且长久的管家要服务好每任家主。
老管家尽职尽责:“大少爷,今晚的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二少爷这边我会让人安排专门的吃食,马上送来。”
贺敬源颔首表示知晓,只是他突然道:“每次量少些。”
管家职业假笑:“好。”是要他克扣二少爷的吃食么?
贺敬源:“次数送得勤一点。”
管家笑意真诚了些许:懂了,少食多餐。
只是同管家说完这些,贺敬源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他来明洛这里一是为了查看明洛的情况,二来也有躲避的心理;不仅躲贺家旁系,也不想看到那个女人在这样的场合,耀武扬威地占据他母亲的位置。
可父亲那边已经几次三番的催促着,哪怕今日是贺春羽的成人礼,他这个作为继兄、以及作为未来贺家实际掌控权的人也不能不在场。
贺敬源的步履裹挟煞气。
路过分化室时,他还是往玻璃窗内多看了一眼。
明洛还是那副样子,安静坐在轮椅上。
只是同贺春羽坐在轮椅上时的神态不一般,贺春羽是骄傲的omega,哪怕坐在轮椅上也是高傲骄矜的;明洛却很乖,少年的双手搭在膝盖上,腰背直直的,仿佛正在认真听课,只是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难题,表情颇为严肃,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好在他那双浅茶色的瞳孔比刚刚有神了许多。
至少,明洛这次看清了贺敬源的脸。
“大哥!”明洛叫住了门外预备转身离开的alpha。
明洛从轮椅上起来,腿还有些软。
以为贺敬源没听见,他正踌躇着是否要上前,alpha就已折步转身。
贺敬源看着他,表情很淡:“怎么了?”
正想追上前的明洛突然停下脚步,他收了收脚,停在原处,表情有些尴尬;但怕耽误大哥的正事,明洛立刻语速很快地道:“大哥,我可以搬出去吗?”
“搬去哪?”贺敬源的话很冲。
“啊?”明洛磕了嗑。
“你要搬到贺家外面去?”贺敬源的表情瞬间一变,beta不告而别的那件事如同一根刺,不知何时就已经刺在他的心中。
哪怕明洛告了,可是他没收到。
贺敬源不可否认的是,自他知道明洛要离开贺家这个消息起,他心里就郁躁难酬。
此刻的alpha有些阴郁的狠劲儿:“贺明洛,谁告诉你,你有离开贺家的权利?!”
明洛被说懵了,他目光呆滞了许久,这才认真看外面的贺敬源,现在的大哥远比之前那团黑影更加冰冷,潜意识告诉他大哥似乎误会了什么。他的确打算搬走,可是现在,他还不能走——
他还没见到白白。
“大哥,我是说……我想去后面的小白楼……”明洛盯着贺敬源,解释的声音有些促挤,话赶话地往外涌,同时心里急的快捶墙。
因为他大概知晓,这次解释估计又没有效果,以往每次都是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同他有关,他的解释都不重要。
可是他一定要去小白楼的。
他现在有钱了,搬出去的话一定要带上白白。
“我想回小白楼睡觉……这里、这里好冷……我的画板和颜料都在后面,我在这里画画会弄脏着这里的……”
明洛不敢暴露小白的存在,因为贺春羽不喜欢宠物。曾经有个客人带着白而蓬松的萨摩耶过来,贺春羽表面上笑语盈盈地陪伴,坐在在轮椅上陪萨摩耶玩扔球游戏,还任由狗狗扑在他身上吐舌头,背后却骂了那只狗很久。
后来他才知道,贺春羽不喜欢用任何的毛发落在他身上。
所以如果让贺春羽知道贺家周围有白白的存在,白白一定会被赶走的。
甚至还会有比赶走更可怕的结果。
越想越可怕,明洛忍不住解释了很多,看恶性循环,说的越多beta的脸色也越白。
但随着他不断解释,alpha的面色慢慢和缓。
太明显了,beta全然藏不住自己的心事。
或许beta也后悔了,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的解释,解释自己要回到后面的小白楼,因为他不想搬出去。
毕竟这里可是贺家。
“可以。”贺敬源蓦然顿首。
快要词穷的明洛:“……啊。”
贺敬源的眉峰不动声色地舒展开来:“你今晚就回小白楼,八点睡觉,睡觉前要吃饭。”
-
贺敬源走了,临走前丢下这句让明洛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八点睡觉,要吃饭。
糟糕,他的大哥真的坏掉了。
-
不知自己的一句叮嘱给明洛带来多大的惊涛骇浪,贺敬源这边已经大跨步回到了玻璃暖房。
这座暖房是专门为了贺春羽的宴会搭建的。从下午的自由舞会到现在晚宴正式开始,里面的人待了这么久,空气依旧不见浑浊。
只是有部分宾客控制不住自己,往外溢散信息素。
贺敬源迈步而入,就闻到一股苦柚气息。
是苏泽远。
自由舞会一开始,苏泽远就打算找贺敬源,只是不知道贺敬源去了哪里,一个小时都没回来。
中间他无聊地环顾所有alpha宾客,都很没意思,要么等级不高,要么长得不帅,唯一一个超绝alpha还是贺春羽的准未婚夫……他的确有些心动吧,但他今天要是请莫庭之跳舞,贺春羽就会立刻和他绝交,不用等到明天。
在场alpha不过如此,他便有想要撩拨beta的心思。
比如轮椅上的那个。
虽说不近人情,不和任何人搭话,也拒绝任何人同他搭话。但不得不说,这个beta外貌和气场远比在场所有alpha还要出众,若不看他的后颈,谁知道他是beta,气场比alpha还要强盛。气质当真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偏生这个男人意外的沉稳安寂,远离宴会中央的觥筹交错,如一泽寒潭死水般疏离。
可谁不想诱-引孤寒者下神台。
他的心火烧火燎的。
几次想过去搭个话,却被这个beta的眼神逼走。
不知为何,每次和他对上视线,那种危及生命的感觉总会如影随形;尤其对方看向他的腿时,不是欣赏,而是一种可怕的虐杀。
或许这个beta就是心理变态。
他很识趣,确定对方的排斥不似作假,便没过去上赶着不要脸。
硬生生憋了一个多小时,贺敬源终于出现。
苏泽远眼睛亮起。
“敬源哥,你去哪里了?我本来想找你跳舞的。”
苏泽远立刻迎了上去。
苏泽远本身就是火辣外放的性子,这样的性格在omega里很少见,因为大多omega都是高高地端坐,受人追捧的存在。不像苏泽远,遇到喜欢的就会主动出击,即便是贺敬源这样不关注别家私事的人,也知晓苏泽远在外面谈过几个alpha。
但贺敬源不在意这些。
因为他并不会和苏泽远联姻。
贺敬源视线环望:“你哥呢?”
“我哥?敬源哥你提那个beta干嘛?今天的宴会他怎么会来。”
苏泽远差点翻了个白眼。
苏清远今天一早就开车上班了,走得特别早,他都没顾得上在他身上撒气。说着说着苏泽远笑了笑,想伸手挽住贺敬源的胳膊,营造二人亲密的氛围:“再说贺伯父、伯母怎么会给他送邀请函。”
贺敬源避开他的手腕:“我给他递了邀请函。”感谢苏清远帮忙查找omega保护联盟的早年数据。
只是苏清远识得清,有眼力见,他这个omega弟弟怎么这么烦人。
贺敬源也不喜欢这股苦柚的气息。
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在公共场合主动外散信息素更是一种艳情的行为。
就同,温然一般。
呵……alpha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贺敬源不知晓的是,自从他从外面进来,轮椅上的男人一直无声注视着他。
随后,男人推动轮椅而去。
而他的轮椅旁不知何时跑出了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宴会中出现得突兀而离奇,灰白的毛毡子尾巴还蹭着他的腿。
男人并不惊讶,他只低头凝视着这只白灰小狗,若有所思。
半晌,他嘴角弯出一抹生疏的笑:“你要带我找他吗?”
第25章
一只狗, 它傻傻地朝外吐舌头,再被人一脚踢走;滚了个圈儿,傻傻地回来;再被踢走……直到它身上滚出厚厚的毛毡, 名字从白白变成了灰灰, 再到小脏狗。
-
没有人在意这只从绿植旁边突然窜出来的小狗,它太矮了,在精致好看的甜品台和酒塔前,它渺小的就像一块灰白色的地毯,谁都能踢一脚,踩一脚, 再吐两口口水不高兴地唾骂驱赶他。
除了, 轮椅上的男人。
小狗不会说话, 四处躲藏,食物的香味才引-诱它跑到了这里,可这就是个甜蜜陷阱,人潮汹涌, 舞池中男男女女、AAOO交互相拥, 暧昧缠绵,小狗小心地躲避人潮,最后就躲到了男人的旁边。
无人敢邀请这样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巨擘上台跳舞。
甚至无人叨扰他。
纯黑轮椅的存在就像一方屏障, 将轮椅与外面所有人隔绝开来, 小狗凑了过去。
看,小狗多聪明,总能在各种绝境找到求生。
于是它便一直埋头伏在男人的轮椅旁边,甚至,狗狗眼盯了很久男人的腿。
上面轻置着一份新的草莓蛋糕。
不同于晚宴上的批量草莓糕点,这份点心奶油绵白细腻, 红莓果新鲜欲滴,上面更挥洒一层金闪夺目的糖粉,在玻璃窗外的夕阳映照下,闪着温柔和煦的光芒。
小狗对着蛋糕流口水,直到男人推动轮椅,从它的身边挪开。
“汪?”狗狗小声地叫了一声。
很快,它听到了男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要带我找他吗?”
-
霍秋绥只静默着看着它,那双纯黑色的瞳孔无波无懒,平静的好似一口古井。自然,这是一幅很颠倒的场景,酒乱灯迷的宴会不会出现这样的潦草小狗,也不会有尊贵的客人对它高垂眉眼。
他在等小狗的回应。
直到,清亮的狗叫响起。
有宾客注意到这处的异样,看到有狗,表情异样,言语中全然都是嫌弃。
“怎么会有狗?!”“还是这么脏的狗,没有人把它弄出去吗?”“狗在这里这些东西怎么吃啊啊”
人潮喧闹,更有人尖叫出声:“该死的,把这狗-杂-种拖出去呀!”
霍秋绥无声看了过去。
发现白狗前的人是他,惊叫的人立刻销声,想起自己方才并不体面的话语,他只尴尬地离开视线,装作并未瞧见对方……和对方的狗。
心里早已咒骂千万遍。
真是讽刺,不愿意同客人交谈,却只和狗说话。
男人并不在意,他对上圆滚滚的狗狗眼,陌生的名字头一次从他的嘴里落下。
“明洛。”
明洛两个字生涩不清。所以他说得有些慢,调整着每个字的音调,再一次说出口时,就比前一次流畅了许多,这次男人的语速也快了些,“带我找明洛。”
小狗却像接收到了什么暗号,“汪汪~”地又叫了两声,比之前声音还大些,它欢快地摇尾巴,像某种应答。
男人轻笑一声:“谢谢。”推动轮椅跟上小狗跳跃的步伐。
-
【好几天没写日记了,要补的。但好像没什么好写的,最近总是很不顺利,本来准备昨天搬走的,可是今天又回了小白楼……已经很好了。
只要不在分化室,哪里都好。】
临近黄昏,雪粒子不知何时停下,橙色的暖阳被露台门窗的玻璃隔无情切分,片状光束中白尘飞扬,圆形柔边的光晕在各式家居用品上跳跃,将整栋楼的内饰布景晕染地如同一幅暖色调的绝然油画。
此刻,小白楼的二楼亮起了一盏暖白的台灯,没开大灯,整个房间除去晚霞的橙色光辉,便仅剩下书桌上的这一方亮光。
而桌前的少年写写停停。
细长的水笔在他的手中并不流畅。他握着笔,腰背挺得直直的,胸口距离桌前有半券的距离,一只手平铺在日记本前,稍稍压平古旧日记本卷翘的页面,另外一只手则以完全正确的姿势握着笔。
他的姿势端正的像个小学生,态度亦如此,他很认真,每落下一个字就要停三五秒。
好像在思索。
他的思绪有些慢,总是有了上句就没下句,组织完整的句子不知道何时对他而言成了并非那般容易的事情。
【好可怕,我以为我真的看不见了……睁眼一团黑茫茫,我想揉眼睛,但有人(划掉)医生在诊治我的眼睛。】
明洛写到这,笔尖停顿,变成小瞎子的无措感再次袭来。
尤其,他还在仔细回想贺春羽的礼服和轮椅。
可惜那段回忆断断续续,并不完整。
他的脑子却因为思考而混混沌沌,仿佛有一个大锤咚咚地敲击着,努力干扰他,阻止他,他好像……记不清了。
他记不清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去贺春羽的房间,也想不起盘问那晚的所有细节。他只知道自己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像是他们的共同敌人,被排斥着,被盘问着,被拳打脚踢……
后面,他在分化室里睁开眼,大哥没有问过他这件事。
大哥像是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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