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他快死了》作者:梧桐吐绿时.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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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明洛莫名在意。

  礼服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吗?监控和所有的人证都确定他是最后的犯人了吗?人证物证俱在,那他真的就是罪魁祸首吗?

  不,不是这样的。

  这桩事件没头没尾,突兀的立在那里,他企图再次探寻,记忆仿佛一根火线,不知何时被来自远方的天降火星点燃,“呲呲”,火蛇起舞,在无边的暗夜里冒着火星,逐渐从他的眼前消失。

  甚至连分化室的那段经历他都记不清。

  一团黑影来了,同他说了很多的话,最后黑影变成了大哥,大哥同他说了什么……

  他努力抠出脑海深处的细枝末节,磕磕巴巴的文字平铺在纸面上。

  【分化室很冷,我很饿,骨头酸酸涨涨,我想吃东西,大哥却说:饿了,安排你……】

  写到这,明洛顿笔,beta陷入沉思——饿了,是大哥饿了么,大哥安排他做什么……安排他去厨房做饭吗……现在的他对贺家已经没有用了,被惩罚去厨房好像也有可能。可是他不会做饭,或许会把厨房烧掉,大哥会更生气的。

  打了个哆嗦,明洛继续记录。

  【我说要离开小白楼,大哥突然很生气,他看着我,像看着不听话的坏小孩:明洛,谁告诉你,你有权利……】

  明洛读书时语文成绩很好,他忠实记录自己的理解。

  【大哥这句话很严肃,“谁告诉你”和“有权利”的句式结合在一起,就是“不可以” ,但我不知道大哥不允许我做什么事情,大哥后面的话我也忘掉了。】

  后面的话明洛续不上,他只看到黑影凶巴巴的向外扩散,似乎想将他吃掉。

  回忆很艰难,但明洛坚持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下他能回忆的所有话语。

  他很聪明,记不清的便在中间留了空。然而等他重新回顾这段文字,蓦然发现想要阅读这篇日记俨然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完形填空。

  甚至比明洛以往做过的所有版本更难。

  这可是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又记不清事情了吗?

  好烦。

  总有人试图偷走了他的记忆,还成功了。

  惊恐地意识到这一点,明洛写不下去了,他单薄的后背泛起细密的一层汗雾,掌心变得粘稠,汗液湿滑了笔缘软套。

  他无意识地死死咬住了笔头。

  这个坏习惯并不好,上小学的时候明洛总会因为咬笔头被老师拍打手心,哪怕她们顾及着他是贺家的孩子,拍的并不重,依旧给明洛留下了浓浓的阴影。因为随着斥责落下的,是老师高高举起的小棍子,哪怕虚张声势,对于小小的明洛而言,已经很可怕。

  所以不能咬笔,老师会不喜欢的。

  明洛立刻松开了牙。

  但好像没关系了,老师并不在这里。

  明洛安慰自己,这只是不经意闯入的一段记忆,那名老师的身影却在明洛的脑海里愈发清晰,女老师很年轻,戴着黑框眼镜,总是很温柔的同他们说话,纠正着每个小朋友的不良习惯。当然,犯错时也会严厉斥责。

  后来那个老师不在了,因为贺春羽的不喜欢,他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那名老师。

  是什么原因呢。

  他想起来了,因为贺春羽没有写作业,把他的作业本改了名字交上去,被老师发现了。这本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更像是他的思绪踩着西瓜皮到处翻飞时误触的一个隐藏剧情。

  但明洛莫名在意。

  他重新咬起了笔。

  他不高兴了,或者,罕见的生气。

  于是明洛倔强地从回忆里把那个秋天翻了出来——

  那是首都星的一个普通初秋,梧桐树正由绿转黄,小六岁的贺春羽提前入学,和刚上一年的他一个班。开学第二周,骄里娇气的小少爷便没有完成他的作业。

  “贺明洛,你的作业借我看看。”

  “我……”

  不等他拒绝,贺春羽抢走了他的作业——那份他前一天晚上写了好久,还检查了好多遍希望可以得到老师小红花印章的作业。就这样被贺春羽改去了名字交了上去。

  老师发现了,贺春羽挨了批评,回家还撕毁了这份作业。

  这次明洛记得更清楚。

  他和一路生气的贺春羽一起回家,到了家,还算平静的贺春羽突然翻开他的书包,当着养母的面撕烂他的作业本,哭着闹腾:“妈妈,我不喜欢语文老师。”

  年轻的养母并没有多问,只温和地宽慰他:“那就换掉好了。”

  贺春羽满意了,但他依旧哭得打嗝:“妈妈,我也不喜欢贺明洛……”

  女人把轮椅上的孩童抱下来,看着正在地上捡作业碎片的养子,这次犹豫了一下:“春羽,这可不行,他是你父亲收养的小孩。”

  -他是你父亲收养的小孩。

  成年的beta再次回忆这句话,终于琢磨出幼时的他觉察不出的意蕴。

  所以他只是养父挑中的小孩,难怪养母不喜欢他,贺春羽也排斥他。

  明洛的腿依旧并拢着,只是细瘦的脚腕烦躁地外扩,再轻轻地合拢。很快,beta的脚腕动得愈发迅疾——他想起贺春羽后面不仅抢了他的作业,还抢了别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可是,贺春羽抢了什么……

  明洛发现他又记不清了。

  很烦。

  小时候的回忆工工整整的,如同方正的豆腐块儿被他摆放在记忆的货架上,好像他稍微提取,就能立刻找到那个豆腐块,可最近发生的事情总是笼罩一层海雾。

  有些货架海雾寡淡,他隐约能看清里面是什么。有些货架则海雾浓浓,里面隐藏着霸占他记忆的深海小怪物,觉察他的试探与靠近,小怪兽凶巴巴地嘶吼嚎叫,凄厉深寒,一声又一声警告着明洛。

  【我的,全都是我的!】

  坏蛋小偷,别偷他的东西了!

  篡夺记忆的怪兽凶狠恶煞,零星的回忆碎片依旧如沙子从指缝溜走,明洛大口喘息着,怎么都抓不住,无力感愈演愈烈。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恰似一道刺耳的鸣铃,明洛粗喘一声,骤然重重阖上了日记本。

  不可以带着他的记忆跑掉!

  明洛疯狂跳动的心脏无法平息,沉重的呼吸声充盈耳膜。

  他企图关掉这扇记忆往外疯狂逃窜的门。

  然而徒劳,小怪物卷携所有的记忆逃脱。荒无人烟的海底,窃取记忆的怪兽耀武扬威地踩着脚下的记忆碎片,它将碎片投掷深海,一脚踢翻柔软的贝壳床,高调宣布它的胜利。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清缓而又节律。

  状似无声催促。

  被敲门声惊扰,beta的耳尖动了动,他抬起那张早已汗津津的脸,冬日风刃刺骨,浮着汗的皮肤格外冰冽,此刻他湿漉漉的发丝结成绺搭在额头前,发梢戳着飞颤的眼睫毛,少年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是……是谁在敲门。

  他麻木地踱步开门,看向门外送饭的管家,以往清亮的眼眸早已黯淡无声,余下的只有意识错乱后的迟钝和缓慢。

  很快,他被塞了一份饭。很热,很烫手。

  “二少爷,你记得……”

  明洛捧着饭,有些错乱,他被动地等对方继续说。

  然而中年人后面的话被刺耳的铃声打断,对方接过电话,须臾之间忽就神色大变,脚步匆匆而去。直到怀里的那份饭变硬变凉,明洛还微微歪着脑袋,久久地看着管家离开的方向。

  好奇怪,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第26章

  “管家, 立刻让所有的家庭医生到暖房,顺便给omega保护联邦拨打电话!等等,我不用你打电话了, 联邦那边我来打电话, 你现在立刻去联系医生,贺家名录上可以联系到的所有医生!”

  未接通电话的时候,管家正在给明洛送饭。

  按照大少爷的吩咐,他严格按照营养餐的食谱,后厨抽出人手给二少爷制作的这一份饭食,小米粥, 热果泥, 都是温胃的食物。

  可这位二少爷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清醒, 开门看向他就像见到什么陌生人一般,他双手用力扯门框,看到他的视线呆了呆,很快多了些许防备。

  老管家很快眉头紧锁。

  二少爷怎么穿这么少!

  尤其这么冷的天, 他还起了一身冷汗, 少年整个脑袋湿漉漉的,眼睫毛也被汗湿,像从水里刚出来, 不是湿漉漉的小精灵, 恍惚间,他就像去年冬日跳水的傻子。

  想起去年二少爷落水那回事儿,管家心口一悸。

  二少爷这次不是又落了水?

  好在管家很快发现并不是这般。

  二少爷只是出了汗,不过这么冷的天,二少爷起了这么多的汗容易生病。再者他身上穿的格外单薄,毛衣不厚, 就这么单薄的一层覆盖在他的身上。别人都在暖融融的冬日,唯独他的穿着好似还在晚夏初秋,甚至门一开,管家迎面都是冷气,里面还在窜着风呢。

  管家揪了心。

  二少爷本就虚弱,这么一受冻可不就行径缓慢,还看起来傻了些。好在现在大少爷知冷知热,知道照顾二少爷了……

  管家皱起的眉头松弛了稍许。

  只是今日暖房宴会还在继续,他事多难脱身,当下将饭食递送到二少爷怀里,管家刚想说开个暖风,关好门窗,他就接到来自贺老先生的电话。

  “嗒嘀嗒滴滴滴滴滴滴……”

  对面的二少爷似乎被这声铃声激到,突然抓紧了门框,手指泛白。

  贺家不同的主子有不同铃声,贺老先生有专属的铃音,只是他很少给自己打电话。

  管家立刻顾不上明洛。

  等听完贺老先生的吩咐,他整个人只觉大难临头。

  今天过来的宾客中有人信息素失控了?

  举办宴会最害怕的便是这一点,来往宾客杂乱繁多,有不怀好意的omega想在宴会上钓豪门,就时常散发自己的omega信息素诱惑他人!只是老先生的电话挂断得太快了,他尚且不知道是哪位宾客的信息素失控。

  -

  时间线往回拨动,回到十五分钟前。

  宴会的氛围达到最高潮,舞会的音乐暂停,贺慎楼不知何时已经举着酒杯站在最中央,在他的旁边是温和美丽的温然、坐在轮椅上的omega贺春羽;而他的长子贺敬源则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站在他身旁,但贺敬源距离贺慎楼的位置明显比那对母子更为靠近些。

  众宾客保持缄默。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很快贺慎楼开怀大笑,他举起他的酒杯,贺慎楼满目欢悦:“各人同僚好友,感谢诸位赏脸,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是为庆祝我这小儿子的生日!”

  贺慎楼简短地表达他作为父亲的祝福和期望,贺敬源听得百无聊赖,每年宴会都是相似的言语。

  直到,贺慎楼话音突变:“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他顿了顿,看向他的长子:“我将从今年年底退下,整个贺家将交由我的长子贺敬源。同时,我这小儿子将和莫家的庭之定下婚约,两家共结连理。”

  一时之间,宾客哗然喧响。

  贺慎楼的年纪不算大,不到五十,正当壮年,居然这么年轻就退了位。不过他的长子的确优秀,从军中出来年纪轻轻就去海外拓展医疗业务,如今回到贺家本家,更是早已站稳了脚跟,杀伐果断,将整个贺家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众宾客的诧异错愕贺敬源看在眼中,他的惊讶不比别人少,今日本是贺春羽的成人礼,他不曾想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在贺春羽的成人礼上宣布这件事情。

  不过他的心情到底不差。

  果然,他微微侧头看去,美丽的继母已经面色大变,她死死揪着裙摆。而轮椅上的贺春羽则表情欣喜,大哥继承贺家的家产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要嫁到莫家去。

  最重要的当然是他和庭之哥哥的婚约。

  他欣喜地看向对面的西装男人,期待莫庭之能和他一样开怀舒畅,可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莫庭之面容如常,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他似乎丝毫不为触动。

  庭之哥哥……不高兴吗?

  贺慎楼宣布完毕,就满面笑意地退居贺敬源身后,这个动作似乎预示着贺家的传承——他将从贺家的高峰退下,与此同时,他的长子,他最骄傲的孩子,他和清辞唯一的孩子,将掌管他们的全部心血!

  所以,清辞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大儿子和你真像,冰冷的时候冷酷无情,他能站在全世界的异端;但他的心是柔软的,否则那个无用的小beta本该如同垃圾一样丢掉,他却悄悄养在身边。

  然而此刻的贺敬源却无暇顾及某个本该亲自养在身边的beta。贺慎楼宣布完毕,无数宾客朝他举杯,这是对他日-后-权-势的认可,也是对贺家未来家主的恭贺,他被人潮所拥,俨然就是整场宴会的正中心。

  旁边的温然早就咬碎了牙。

  女人愤恨地看着贺慎楼,男人已经坐在不远处的沙发处,一只腿搭在另外一只腿上,他张开双臂,一只手还轻轻摇晃着高脚杯,鲜红的酒液在其中摇晃,alpha全然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

  更可恶的是,他看向他那长子时,那股难以自持的骄傲和满意。

  贺春羽不知母亲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他扯了扯温然的裙袖:“母亲,父亲宣布我和庭之哥哥的婚事,你不高兴吗?”

  温然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她笑得僵硬:“不是,母亲怎么会不为你高兴呢。”

  她只是恨极了!

  诺大的整个贺家全部都交给了他的那个儿子,那她的儿子呢!这个男人明明知道他这长子对他的敌意,却这般纵容和庇护!

  无论心中多大的惊涛骇浪,明面上的温然依旧平和端方,等贺敬源周围的人潮散尽,她看向继子身上不知何时沾染的白污,心口一快,便让贺春羽将人带去了温暖的暖房休息室。

  同时,她立刻见了苏泽远。

  没有关系,贺慎楼心里没有她不要紧,贺慎楼把所有的家业都给了贺敬源也没有关系!她还会有另外的安排!就像当初,安排了贺明洛和她的宝贝儿子一样……

  -

  暖房休息室,贺敬源看着呼唤自己进来的贺春羽。

  贺春羽递了一块佣人准备的温热毛巾,亲亲热热地道:“大哥擦一擦,你的袖口蹭上了奶油。”

  贺春羽不像他那位母亲那般,胸有城府,他就是个骄傲的小少爷,喜欢的东西只要攥在手里,便不会大发雷霆,处处发脾气。

  所以有时贺敬源愿意纵容他。

  因而今日贺敬源也让秘书给贺春羽准备了礼物,一块非常闪烁的星空手表,表面镶满了碎钻,表盘精致华丽,更为不菲的则是它的价格。

  果然,贺春羽很喜欢这个礼物。

  他喜欢一切亮闪闪的东西。

  “谢谢大哥!”贺春羽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块手表戴在手腕上,只是今天他的手腕上带了一块腕表,为了搭配好看,他便没有褪下手腕处原本的表。

  贺春羽把这个表小心地收了起来:“我也要恭喜大哥,正式接手贺家家业!”

  贺春羽的眼眸难得真诚,贺敬源对上他清亮的眼,心里绷紧的线松了松,不管继母怎么样,贺春羽是真心把他当兄长的。

  所以他难得语重心长:“以后嫁到莫家不用委急求全,不快活了就回来。”

  贺春羽喜欢听这样的好听话,于是乖乖的点头:“大哥,我一定会做好的,一定不会给贺家丢脸!”

  贺敬源皱了皱眉。

  这并不是做好的缘故,而是贺春羽的语气……他似乎只把这场婚事当做他的一场戏,他要扮演好莫庭之的未来夫人,别的都不重要。可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指的是贺春羽嫁过去后也要自己开心快活。

  他刚想说什么,敲门声响起。

  “我能进来吗?”是苏泽远的声音。

  贺春羽的眼睛立刻亮起,他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两圈,随即想起了什么,不等贺敬源拒绝,他便欣喜地驱动轮椅去开门。

  来人果然就是苏泽远。

  omega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西服礼服,腰被勾勒得细细的,omega的信息素不能随意往外释放,因而他走来的每一步都摇散着香水的味道。

  苏泽远手上夹着三杯酒:“我还没有恭喜你们兄弟二人,恭喜敬源哥成为贺家家主,也恭喜春羽你得偿所愿,和你的庭之哥哥定了婚约。”

  贺春羽高兴地接过他的酒。如今父亲已经在众宾客面前定下他们的婚事,贺春羽终于有了尘埃落定之感,以往对别的omega的防备如今也销声匿迹,尤其他知道母亲有意将他的大哥同苏泽远拉在一起。

  贺春羽立刻接过苏泽远的酒,同他轻轻地碰了一下杯:“多谢。”

  贺春羽看向他的大哥。

  贺敬源顿了顿,伸手接过苏泽远手中的酒杯,并未一口饮进,只是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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