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十二撕掉了快递箱子上的胶条，缓缓掀开了盖子。
…
祀绮衣单膝跪在地面上喘着气。
她看起来十分狼狈：头发被血液黏成了一缕缕，毫无形象地贴在了脸上；脸颊上则布满了血迹、灰尘、以及汗液流下后留下的纹路；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和颜色。
“你还要和我耗下去吗？”
祀麒麟站在祀绮衣的面前。他倒是还衣冠楚楚，只不过身边只剩下了零星的几只虫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你明知道……你现在根本打不过我，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
“明明……”他蹲下了身子，凑到了祀绮衣的面前，“我们两个才是最相似的，为什么不能友好相处呢？”
“你看这个世界——”祀麒麟张开了双臂，“这可是我费劲心血建造的理想国度！”
“在这里，玩家不用担心会死亡，NPC不用担心自己被利用完了价值后，而像垃圾一样被丢掉！”
“在这里，所有生命都将得到永存！”
“这不比外面的那个世界好吗？！”
“我呸！”祀绮衣朝着祀麒麟的脸呸了一口血。
什么狗屁“永存”！
明明是给你打一辈子白工吧！
那些怪物好不容易在她老板手底下干到了退休，终于可以快乐地“颐养天年”了，结果因为祀麒麟的“好心”，莫名被拉到这个地方继续干活（还不给工钱），还美名其曰“不会再被抛弃”。
也亏得小蝴蝶蒙蔽了它们的认知。
不然是个怪都得跳起来和祀麒麟拼命！
“看来，我们是一定谈不拢了？”祀麒麟阴着脸抹去了脸上的血液。
“当然。”祀绮衣也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老板他对我……还算不错……”
虽然抠门了点，资本家了点，但他按时发工资啊！光这点就比只会空口画饼的祀麒麟强！
至少在她找到下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前，她根本没想过跳槽。
“‘对你不错’？”祀麒麟语气嘲讽，“连你我的名字都是敷衍的从‘饲养员71号’、‘饲养员70号’缩写而来，你觉得还算不错？”
祀绮衣奇怪地看了一眼祀麒麟，“原来你介意的是这个。”
她知道祀麒麟讨厌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原本她以为这只是祀麒麟的个人喜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敏感的心思在。
尽管如此，祀绮衣还是不理解，“可是，我们本来就是以饲养员的身份被创造的啊……”所以叫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况且，她老板不是还给他们的名字变了个形了吗？
这不说明多少还是花了心思的嘛……
“算了……”祀麒麟阴沉着脸，“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谁说我在浪费时间了……”
祀绮衣看着远处天空中隐隐出现的、还在不断变大的黑点，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吗……”
她朝着天空张开了双臂。
下一秒，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玻璃器皿落入了她的怀里。
祀麒麟的眸光瞬间阴冷，“……你竟然把公寓的权限开放给他了。”
祀绮衣笑容腼腆，“你不也说了，他是我的‘小男朋友’嘛……”
祀麒麟冷笑一声不再废话，伸手就往祀绮衣的怀中探去。
祀绮衣抱着玻璃器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祀麒麟心中一哂。
果然之前的战斗消耗了祀绮衣绝大部分的力量。
所以，就算祀绮衣拿到了副本核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任他……一声鹰唳响起，黑色的巨鹰带着飓风直直地朝他撞了过来，祀麒麟一时避闪不及，“咕噜噜”地直接被掀出了十米远。
应十二缓缓在祀绮衣身边落地。
“没事吧？”他迫不及待地上下检查着祀绮衣。
在看到对方满身的鲜血和狼狈后，满眼都是自责和心疼，“都怪我动作太慢了。”
祀绮衣摇了摇头，拍拍垂头丧气的大黑鸟，安慰道，“你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而且你还带回了关键的‘筹码’。”
她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缓缓从地面上爬起来的祀麒麟，上下抛动着还在玻璃器皿内跳动的心脏，“现在，‘筹码’在我们手里了……”
“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
“谈什么？”祀麒麟哑着嗓子，嗤笑道，“核心已经在你们手里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
祀绮衣不赞同地看他，“比如，你可以选择直接打开副本。”
“你辛辛苦苦打造了这个世界，也不想看到它因为核心被毁而报废吧……”
“更何况，老板也会看在你‘自首’的份上，给你安排轻点的惩罚。”
祀麒麟闭了闭眼睛，“‘自首’？”
他突然大笑出声，“然后再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听话的工具吗？！”
“那我宁可——”
手中的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
祀绮衣的眼皮一跳，“不好——”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下，那心脏开始缓缓变大。
甚至撑破了外面的玻璃器皿。
祀绮衣厉声道，“他要自爆！”
“把心脏给我！”
应十二立刻伸手去抢祀绮衣手里的“不定时炸弹”。
副本核心被毁时产生的爆炸有多恐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而距离越近，受到的冲击也越大。
只要让他拿着心脏，他至少可以带着心脏飞到高空，让祀绮衣远离伤害。
应十二正这么想着，伸手却捞了一个空。
应十二，“？”
只见祀绮衣侧身躲开了他的动作，然后抱着越来越大的心脏头也不回地朝着祀麒麟冲了过去。
“你别跟过来！”
她甚至不忘呵斥住应十二准备跟上的脚步。
祀麒麟的嘴角已经开始流出鲜血。
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祀麒麟，他甚至还有心思笑着调侃她，“怎么，最后打算和哥哥一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祀绮衣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地破开了他的胸膛。
祀麒麟“噗”地吐出了几口鲜血，调笑道，“这是趁着哥哥还没死，赶紧捅两刀消消火吗？”
“那可得抓紧了啊……”
“闭嘴！”
祀绮衣懒得搭理他。
她将已经变得和篮球一般大的心脏，一把塞进了祀麒麟空荡荡的胸腔里。
甚至还因为心脏变得太大，第一次没能成功合上胸膛。
“你……”
祀麒麟的笑容突然顿住了。
祀绮衣冷眼看他，“你想一死了之……”
“门都没有！”
她的手一翻，一本眼熟的白色册子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下一秒，四周狂风大起，所有的风都朝着祀绮衣涌去，将她慢慢地托到了空中。
祀绮衣漂浮在了半空中，闭上了眼睛。
白色的册子在她面前自动翻开。
再次睁眼时，她的眼睛里满是流动的蓝色数据流。
祀绮衣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在翻开的册子上一笔一划地开始书写。
祀麒麟终于意识到了祀绮衣的打算。他当机立断地破开自己的胸口，准备把心脏再一次挖出来。
只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
静止的风再次开始流动，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将他拽向那本白色的册子。
“不可能——”
祀麒麟难以置信地嘶吼着，“你不可能（写得）这么快——”
风停了。
祀麒麟消失了。
白色的册子落到了地上。
应十二上前捡了起来。
只见在姓名那一栏写着的，并不是“祀麒麟”三个字，而是——
一只只有一只角的羊。
他笑着摇了摇头。
怪不得祀麒麟觉得不可能。
如果祀绮衣老老实实写“祀麒麟”三个字，可能还真的会因为笔画繁多（写得慢）而被祀麒麟抓住机会挖出心脏；但是偏偏祀麒麟（以往）用这个图案取代了自己的名字……
“还真是‘因果循环’……”
突然，他的脚下一歪，整个人差点摔倒在疗养院的废墟之上。
——失去了和核心的联系，整个“无限世界”也失去了力量，正在开始崩塌。
应十二勉强站直了身体，目光却被废墟上一本血迹斑斑的笔记本吸引了注意。
这是……
“应十二！”
在不远处找到了出口的祀绮衣正在挥手，“你还愣在那里干嘛！”
“快点过来，准备回家啦……”
“就来！”
应十二飞快地捡起了那本笔记本塞进口袋，快步追了上去。
“走吧，我们回家！”
…
——个屁嘞！
还不如不回来！
祀绮衣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公寓。
在成功回到无限世界后，她第一时间就把管理手册塞给了她老板。
原本以为抛掉了祀麒麟这个烫手山芋，她接下来就能休息了。但是没想到——
她还要替祀麒麟擦屁股！
祀麒麟构建的假无限世界虽然崩塌了，但是里面堆积着的怪物、之前被偷渡的玩家……还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后续工作，都需要祀绮衣处理。
她整整忙了一个星期，都还没有处理完！
祀绮衣越想越气。
并且怒气值在推开公寓的大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后到达了顶峰。
应十二又去哪里了？！
她忙就算了，为什么连应十二这些天也不见人影！？
这些天他们两个几乎都没怎么见过面，这合理吗？啊？！
祀绮衣忿忿不平地摔上了房门，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笃笃。”
十分有礼貌的熟悉敲窗户声响起。
祀绮衣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早就给应十二开了屋子的权限，对方根本不需要再敲门（窗）。
片刻之后，似乎是因为没有人开窗的缘故，礼貌地敲击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祀绮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了窗边。
黑色的小鸟团子规规矩矩地站在窗台上。
在见到她出现之后，还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
他的身边还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彩色礼盒。
上面甚至还夸张地扎了一个粉红色的大蝴蝶结。
“……这是给我的？”
应小鸟乖乖点了点小鸟脑袋。
于是，祀绮衣一手端鸟，一手拎着礼物盒回到了客厅。
“你这些天……就是在给我准备这个？”
祀绮衣把礼物盒放到茶几上，一边拆蝴蝶结一边问道。
应十二已经恢复成了人形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正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拆礼物盒。
猝不及防被提问，他还愣了一秒才点了点头。
祀绮衣长长地“哦”了一声，“这样啊……”
“那看在礼物的份上——”
她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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