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似乎有些不忿,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尽量平静地问道,“那你说,什么时候才算是好时机?”
祀绮衣微微一笑,一副不在意她态度不好的大度表情,“现在客人才刚搬进来,你就急吼吼地带着大祭司过来,客人会怎么想?”
祀绮衣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了她,“——她一定会警惕的。”
“而客人警惕了之后,是不是会对接下来的所有安排都产生抵触心理?”
“那我们的计划……”她的语气看起来完全是为了大祭司、为了寨子考虑。连一旁的阿木都满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祀绮衣面带微笑地等着阿莎的反应。天知道在表面的镇定之下,祀绮衣根本不知道她自己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阿莎似乎也被她说服了,但是她又似乎不想这么轻易的认输,“那你说怎么办?!”
“至少……”
祀绮衣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她回想起那些明明很急迫,但却只能躺在床上急到拍床,甚至吃饭都只能靠人喂的人,小心地试探道,“等客人住进四楼后……”
“到那时候,哪怕客人意识到了什么,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祀绮衣一边说,一边目光紧紧地盯着大祭司。
片刻之后,大祭司点了点头,“阿蓝说的对。”
祀绮衣松了一口气。
果然。
“那就按照阿蓝说的做吧……”
“既然如此,今天就先算了。”大祭司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见大祭司拍了板,阿莎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祀绮衣也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在黑色袍子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
果然即兴演出还是太难了些……
尤其还是这种在她完全不了解角色、不知道剧本的情况下。
不过好在这一次的危机总算安全度……“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大祭司的声音突然传来。
祀绮衣茫然抬头。
……这是在和谁说话?
走到半路的大祭司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着还呆在原地没有动作的祀绮衣,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阿蓝,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回去了。”
祀绮衣心里一紧。
但表面上她还是镇定地对着大祭司微笑,“大祭司,等我把剩下的食物送完就……”
“不用。”
大祭司直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送饭这种事本来就不该由你来做。”
帽檐下的目光缓缓扫1銥誮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了阿莎身上,“阿莎。”
他吩咐道,“你帮阿蓝把剩下的饭送了。”
阿莎在大祭司看不到的角度瘪着嘴应下。
脱身无望,祀绮衣只能不情不愿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了大祭司的身后。
完蛋……
她这次好像有点玩脱了……
祀绮衣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的方向。
她现在只能祈祷,那个被她打晕在房间、塞在床上的真正的阿蓝——能够苏醒得尽可能迟一些。
…
大祭司的屋子在就西屋旁,是一栋独立的小楼。
祀绮衣打量着房子,跟在大祭司的身后走进了房间。
大祭司房间的屋内装饰并没有多么豪华,甚至对大祭司这个寨子内地位最高的身份来说,他的屋子有些过于朴素了;但他的屋子里却摆放了整整一面墙高的巨大神龛,并且这个这个神龛极尽奢华。
被红布盖着的神像安静地站立在神龛内。
神龛前摆放了一张供桌,上面的香炉里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香。
一进屋子,大祭司就跪坐在了神龛前;哪怕是在自己的屋子内,大祭司都没有脱下他身上的红色长袍。
“还愣着干什么?”
正在打量神龛的祀绮衣一愣。
她……应该干什么?
她有点心累。
谁能想到这场即兴演出竟然还要Encore(返场)?
哪怕她现在通过大祭司的话,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还是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天知道阿蓝平时是怎么和大祭司相处的?
“还不快点把房间里的供奉拿过来?”见人半天没有动作,大祭司呵斥道。
祀绮衣送了一口气,微微欠身,“抱歉大祭司,我这就去。”
只不过,祀绮衣看了看房间的左右两侧,犯了难。
两边各有一个房门。
她该走哪一边?
如果走错,她铁定露馅。
两边的门上都挂着帘子,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祀绮衣吸了吸鼻子:右边的房间,似乎血腥味更重一些。
祀绮衣试探着往右边走了一步。
很好,大祭司没有反应。
祀绮衣便自信朝着右边的房间走去,她掀开了帘子。
扑鼻而来一股腐肉发酵混合着血腥的恶臭,连夹杂着的那一丝腥味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祀绮衣靠着强大的定力才没有呕出声。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一排排地摆满了铁架子,而锈迹斑斑的铁架子上则摆满了盘子,上面堆满了血肉模糊的肉块。
祀绮衣对着这一排排的盘子犯了选择困难症。
……她挑哪块啊?
好在这一次,“就拿今天新送来的吧……”大祭司的声音及时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祀绮衣十分感动。
谢谢你,大祭司。
但是——
今天新送来的又是哪块?
祀绮衣目光快速地扫过架子,试图从腐烂程度上辨认一下;而当她的视线扫过一只手,尤其是那只手的虎口处还长着黑色的小痣时,她突然顿住了。
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祀绮衣端起了盘子,走出了小房间。
大祭司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盘子,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前方抬了抬下巴。
……看来她拿对了。
祀绮衣顺着大祭司指的方向,把盘子放在了大祭司的面前。
正准备退到一边时,大祭司又朝着她摊开了手掌。
这又要干嘛?
祀绮衣觉得自己脑仁疼。
她环顾了一圈屋子,最后视线落在了摆在神龛前桌子上的匕首上。
——不管了,就你了!
她拿起匕首放在了大祭司的手上。
大祭司接过了匕首,但不轻不重地看了祀绮衣一眼,“阿蓝,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他的话听不出什么语气,祀绮衣只能勉强笑道,“我在想阿莎说的那两个客人的事。”
“是吗……”
大祭司摊开了自己左手的手掌,缓缓举了起来。他苍白的掌心交错着一条条伤痕,从颜色上看有新有旧,而下一秒,祀绮衣就知道了它们都是怎么来的了——
大祭司拿着匕首狠狠地在自己左手掌心划了一道。
暗红色的血液立刻涌出,沿着手掌从空中落下,落到了盘子里。
大祭司全程面不改色,连声音都没有一丝波动,“你担心阿莎找到了供体,会取代你?”
祀绮衣立刻配合着挂上了担忧的表情。
大祭司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你是玉香婆婆的孙女,在村子里的地位本来就比阿莎高。”
“再加上,你也跟着我侍奉大神这么久了……”
“只要你……”他突然冷笑一声,“别和你那姨奶奶一样……”
“哪怕阿莎最后真的立了功,也不会动摇你的位置的。”
祀绮衣乖乖点头。
等到那只手被完全染红了之后,大祭司才收回了手。
这一回,祀绮衣在大祭司开口前,就很有眼力见儿地伸手接过了匕首。
她正准备放回到供桌上,就见盘子里的手,它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祀绮衣的脚步一顿。
……错觉吗?
不,不是错觉。
因为那只手很快就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更准确的说法是,是那只手皮肤上的黑色溃烂在动:它们的表面像是水烧开了一般,此起彼伏地冒出了一个个小鼓包。
随着小鼓包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皮声响起,一只只黑色的虫子从那些黑色的溃烂里爬了出来。
和之前在北屋见到的那些黑色虫子不同,它们只有黄豆大小,没有翅膀,只能顺着手一点点爬到了地面上;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虫子涌出,那抖动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动静。
黑色的虫子汇成一团,然后目标明确地沿着地面上大祭司落下的血迹一路蜿蜒爬到了大祭司摊开在地面上的手掌上,然后——
从那道伤口里,钻了进去。
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排着队爬进了伤痕里。
之前用匕首划开手掌都毫无反应的大祭司,此刻却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直到最后一只虫子钻进去之后,他才像力气耗尽一般松下了身体垂下了肩膀。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端过去吧……”
“……是。”
祀绮衣小心翼翼地端起了地上的盘子,放到了神像前。
大祭司朝着神像虔诚地匍匐下了身体。
祀绮衣便退到了一旁,看着大祭司拜神。
“阿蓝。”
大祭司突然直起了身子。
祀绮衣还以为对方有什么吩咐,正要应声,就见大祭司突然扭头看向了她。
“你为什么……”
他一字一顿道,“没有和我一起拜大神?”
糟了……
祀绮衣的身子一僵,“大祭司,我……”
大祭司已经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地缓缓朝着祀绮衣的方向走去,“从西屋那边回来后,你就一直很奇怪……”
屋子里的气氛随着他的几步一点一点开始变得凝滞。
“哒。”
“哒。”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祀绮衣的面前站定,低着头看着她,语气阴沉。
“阿蓝,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
“——大祭司不好了!”
一个惊慌的声音在屋子外响起,打破了屋子里窒息的气氛。
大祭司阴森森地看了祀绮衣一眼,还是先转身走向了门口,语气不善,“发生了什么事?”
“阿蓝姑娘,阿蓝姑娘她……”来人似乎是跑过来的,说话的时候还在喘大气,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看着大祭司的脸色越来越差,来人终于缓匀了气。
他抬起了头,正要说话,目光却对上了那正站在大祭司身后的祀绮衣。
他看着又一位“阿蓝姑娘”,那好不容易缓匀的气又卡在了胸口。
“你、你、你……”他指着祀绮衣,“你”了半天都憋不出个下半句。
“你到底要说什么?”大祭司不耐烦道。
“就是她!”那人终于整理好了语言系统,指着祀绮衣大喊,“阿蓝姑娘被人打晕在了房间里,刚刚才苏醒过来!”
“——这个‘阿蓝姑娘’是假冒的!”
话音一落,大祭司猛地扭头看向了祀绮衣。
第55章 漂亮小白蛇(10)
面对大祭司冰冷的目光, 祀绮衣没有露出一丝慌乱的表情,她对着报信的村民微微勾起嘴角,“你们怎么知道——”
“那个说自己被打晕的‘阿蓝姑娘’是真的?万一, 她是故意说谎骗你们离开呢?”
“这……”村民顿时语塞。
见状,祀绮衣甚至摊了摊手, 故作无奈状, “我也可以说, 她才是假的……”
那村民挠了挠脑袋。
……这个“阿蓝姑娘”说得也好像挺有道理的。
眼看着村民就要被糊弄过去, 大祭司突然冷笑了一声,“如果你是真的‘阿蓝’, 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寨子有特别的验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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