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言道，“我先吧。”
陈慧领着他进去，宋铭一恨不得把整张脸贴门上，谁知门刚关上，又打开，宋铭一赶紧后退，陈慧扔给他一张试卷，“十五分钟，把第一页做了。”
宋铭一：“......好的。”
陈慧坐回位置上，“说吧，你又有什么理由？”
沈不言用过很多理由回答旷课原因，这些理由都挺离谱，陈慧或许也怀疑他在撒谎，但其实除了第一次被抓撒了谎，沈不言后来说的都是实话。
他道，“昨天看新闻说市里新建了游乐场，我就想着去看看。”
陈慧面露失望，“我在这里最后问你一次，未来在你眼里真的一文不值是吗？你一定要为了满足一时的私欲放弃更好的前程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年已经缺了多少课！”
沈不言低着头，“我没这么想。”
陈慧舒一口气，“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妈妈离开你，你觉得自己没有依靠了，不想努力了？我说过，如果你愿意，老师就是你的家人，我希望你能对自己负责。你现在还小，可能只是觉得这样子旷课很舒服，特立独行可能比大道理更吸引你，但是这种满足感是短暂的。”
沈不言面对陈慧是有愧疚的，陈慧早就不是一个机械的“怪物”，她是一个关心学生热爱事业的老师，时常为了自己的事操心。
他决定暗示一下陈慧。
“老师，我们班是最好的理科班，我这么个水平，为什么能留在这个班？”
陈慧蹙眉，下意识回答，“因为你成绩好，不然怎么让你留在......”
她没说完就发现不对。
沈不言笑得有点可怜，“我一直是倒数第一，你记忆错乱了吧。”
陈慧眉头皱得更紧，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事情。
沈不言看了眼周围的办公桌，“这些老师跟你关系怎么样？他们怎么都不说话。”
陈慧环顾四周，这才猛地发觉，她居然不认识这些同事。
前面穿白衣服的男老师好像一直坐在那个位置，自己每天都会看到他，他叫什么来着？
沈不言的话拉回她的思绪，“您放心，我没有落下什么学业。我在等这里变成一个完整的世界，然后......我大概就会有一个未来了。”
第14章
陈慧在惊恐中让沈不言把宋铭一叫了进来。
宋铭一拉着沈不言，怕陈慧听到他们串口供，只敢用气息问，“你跟她怎么说的？”
沈不言递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宋铭一朝他后背拍一巴掌。
真是不讲义气！
然后很怂地低着头进了办公室。
陈慧给自己倒了杯水，她一直觉得沈不言这孩子想法多，又不爱跟人倾诉，现在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发觉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
但面对学生，她面上还是保持冷静。
“你也来说说，昨天干了什么？”
宋铭一清清嗓子，决定实话实说。
“老师，我撒谎了，我没有头疼，就是不想上学。”
陈慧抿了口水，宋铭一这欠教训又孩子气的话反而让她舒心了些。
“不想上学就骗老师？你妈妈跟我提过你经常翘课，现在我信了。”
宋铭一道，“因为前天晚上她因为我测试成绩把我批了一通，我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她一次，一见面批评我，我不高兴了。不过这不是唯一原因，还有一些我没法跟你解释的事情。”
他越说越气，皱着眉，“反正我最后就是不想上学了，跟沈不言去了游乐场玩。”
他这话说的幼稚又不讲道理，等着陈慧继续质问，谁知道陈慧并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反而把他刚做过的试卷拿来看了看。
她拿红笔把错题圈出来，“错了一道题，别的都是对的，很不错。”
宋铭一挠挠头，“这些题目挺基础的。”
陈慧道，“对了就是对了，基础打好了别的都好说。”
“物理也是一样的，吴老师布置的题目要比别的班难一些，测试分数低了一些也不代表你没有努力，你可以自己找些基础题练练。”
宋铭一乖乖点头。
他试探着问，“老师，沈不言怎么进咱们班的，是跟我一样吗？”
他猜测着陈慧是否会继续自说自话。
陈慧无力感顿生，“我不知道。”
这么看来，陈慧也不像NPC。
他给陈慧打预防针，“老师，我先跟您说好了。”
“你说吧。”
“我之前说的月考110什么的，你就当我在做梦吧，到时候我如果还是倒数，你记得不要把自己气坏了。”
“......”
陈慧把单独给宋铭一印好的试卷砸他身上，让他赶紧滚回去上课。
宋铭一带上办公室的门，嘴里还在抱怨着又多了一堆作业，转身碰上了来送作业的刘佳怡。
他跟刘佳怡也就那么一次接触，这是个内向的女孩，跟她打招呼反而会让她不自在，所以他直接往前走，没想到刘佳怡叫住了他。
余清下午上课一直走神，中途甚至被马尾点名提醒了一次。
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宋铭一看得很清楚，他在悄悄用手机跟人聊天。
余清聊天的时候眉头紧蹙，让宋铭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余清似乎很急，一次发一整页消息，对方半天才会回一句。
对面那人头像怎么那么像沈不言呢。
他又去看沈不言在干什么。
沈不言刚被马尾一个粉笔头砸中，他弯腰在李庆脚边捡起粉笔头，放到了桌子上的小红盒子里。
他一般会凑满一盒再放回讲台，看起来又收集了一半。
宋铭一不确定那个头像是不是沈不言，但他好好奇，时不时想看沈不言有没有低头。
等他终于放弃了，一个小纸球砸到他后脑勺，他捡起来打开。
——晚上我就回去自拍十张帅照发你，免得你扭头偷看扭出颈椎病。
宋铭一低声骂。
“操，不要脸。”
余清扭头看他。
“没说你呢，你继续。”宋铭一摆摆手，又十分顺手地从抽屉里摸出跟棒棒糖放到余清抽屉里。
余清看着棒棒糖出了神，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想看帅哥我照镜子不就行了？我是在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宋铭一又写了张纸揉成球，扔到沈不言那边。
马尾坐在讲台咳了一声，他立刻坐好。
课后宋铭一拿着陈慧给他的资料，坐到了沈不言旁边，“你要不要这个？”
沈不言瞥了眼内容，“不用了，我也有。”
宋铭一好心道，“你不会的也告诉我，咱们一起讨论，说不定就负负得正想出来了。”
沈不言笑起来，“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宋铭一对这个班唯一的同类非常上心，“给点力啊小哥哥，就算下次考试还是倒一，那也得是进步了的倒一！”
沈不言点点头，“嗯嗯，知道啦。”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自习课，宋铭一破天荒地圈了几个问题请陈慧讲解，让陈慧很欣慰，拉着他又扩充了些别的知识。
下课铃响时陈慧还没讲完，多耽误了十多分钟，等宋铭一把题册扔回桌上，他注意到旁边的位置空了。
“老师，余清请假了吗？”
“练习册改完了，你待会儿让周茉发了，”陈慧把批改好的作业放到一边，“余清请假回家了。”
她瞥一眼宋铭一，“人家是真的有正当理由，可不是撒谎哄骗老师。”
宋铭一装聋，“哎哟，饿死了，我去吃饭了！”
陈慧看着这不讲道理的调皮学生跑出教室，无奈笑笑。
宋铭一是真的饿了，下楼梯的速度飞快，在一楼拐角碰上沈不言和另一个男生都来不及打招呼。沈不言拎着两碗馄饨，把要跑出残影的人拉住，“给你带了一碗馄饨，现在去食堂你顶多吃点边角料。”
“听老师讲题拖了点时间。”宋铭一接过一碗，小葱花辣椒油，闻起来很香，“这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那家牛肉馅的馄饨？”
“是啊，”沈不言说，“非常好吃。”
旁边的男生咋呼起来，“我还特地陪你去买，怎么不请我也吃一碗？”
宋铭一冲男生笑笑，“我让他帮我带，给钱的。”
男生心理平衡了，继续他之前的话题，“说到哪了？哦，话说那一天，邓父棒打鸳鸯！”
宋铭一好奇，“你在说书？”
“韩宇，文科一班的。”沈不言介绍道，“他说话就这个风格。”
韩宇抹了把脸，“我在说和女朋友的凄美爱情故事，你要是也想听，我可以重头再说一次......”
沈不言打断他，“下次吧，麻烦记住今天说到哪了，拜拜了您。”
韩宇冲沈不言竖了个中指，拎着晚饭很不甘心地回了自己班上。
李庆还没回来，宋铭一暂时征用他的板凳，抖着腿开始吃小馄饨。
沈不言碗里的木勺子被晃到碗里，整个沾上汤水，他只好用筷子挑出来擦干净。
他轻踢了下宋铭一的腿，“再抖揍你啊。”
“斯哈，还挺辣。”宋铭一喝了口汤，被辣得呛咳一声，腿安分了，“知道了事儿逼，不抖了。”
沈不言抽张纸递给他，“我看你挺喜欢吃辣，让人家多加了两勺辣椒油。”
宋铭一一边呼气一边咽一口馄饨，点头，“是的，我就喜欢这样的。”
“你每天晚自习不都翘么？今天怎么留下了？”宋铭一想了想，“今天晚自习也不是陈老师的啊。”
沈不言敲敲桌子，示意宋铭一靠近。
“秘密。”
宋铭一呵呵一声，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
他从口袋里摸出印着淡黄色小花的信封，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注意，他才把信纸塞进沈不言抽屉，低声道，“少年，给你一个拥有美好青春回忆的机会。”
“建议你看完之后裱起来。”
沈不言扫到了那精致又少女的花纹，嘴角一抽，凑近问，“你写的？”
他看了眼信封上的几个秀气的字，又立刻推翻自己，“不可能，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字的，肯定不是你写的。”
“......”
宋铭一瞪他，“我劝你善良，小心下次爷把你情书私吞了！”
“你这次就该私吞，”沈不言把信封放回抽屉，“这东西我压根不想收。”
“害羞了啊？真是稀奇，你脸皮这么厚也会不好意思？”
沈不言趁宋铭一还在嘲讽，眼疾手快从他碗里抢了三个馄饨过来，又暴风吸入剩下的，然后才放下碗道，“我们脸皮厚的干什么都好意思。”
宋铭一拍桌，指着他，“你他喵的别想我给钱了！”
沈不言把他的手拍到一边，“哦？你原本打算给吗？”
“当然，”宋铭一收回手，“不给。”
他扔垃圾的时候又碰上刘佳怡，对方手里拿着两个汉堡，递给他一个，声音一如既往的细，“谢谢你，你......你没吃饱吧，沈不言刚才抢你的吃的，请你吃汉堡。”
宋铭一根本没机会里拒绝，女孩把汉堡塞她手里之后就害羞地跑进了教室。
刘佳怡长得很可爱，个子小小的，声音也小小的，是个能激起其他人保护欲的女生。不过她这么容易害羞，真跟沈不言在一起了......沈不言那个气死人的嘴，随便说句话就让她羞红脸吧。
宋铭一咬了一大口汉堡，味道还不错，就是很可惜是甜口的。
他站垃圾桶边上吃完才进教室，转身的时候撞到了两个男生，他连忙道歉，两人仿佛没有听见，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
宋铭一没忍住点评一下，这种披了人皮但没有人味儿的NPC最没意思。
第15章
晚课结束后学生陆续离开，窗外的老榕树上挂着的彩灯也暗下来。
值日生做完清洁也离开，教室里只剩沈不言。
他瞥一眼后面的许愿盒，走了过去。
沈不言难得上了晚自习，晚上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家已经没有灯光，他把答应给小姑娘带的草莓牛奶放进信箱，明天早上小姑娘会自己拿出来。
到二楼拐角处，他在楼梯看到个徘徊的人影，停下脚步。
“你真是阴魂不散。”
余清在他家门口坐着，合上手里那本老旧的笔记本。
沈不言语气冷淡，“这大晚上多冷啊，赶紧回家，被冻着了我多心疼啊。”
他慢条斯理地请教，“请问这位原作者，我是该这么说吧？”
余清面色不愉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的。”
沈不言把钥匙收起来，并不打算请余清进家里说话，“故意什么？”
“你就是故意的吧。”余清语速很快，夹带着焦躁，“你想干涉我的进度！他本来不会跟着你去那个什么游乐场，就是你骗他过去的，你想改变剧情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什么神么？你以为你做了这些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嗤笑，和平时的乖顺模样大相径庭，“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明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么？”沈不言表情平淡，“我还不够配合你吗？有人在的时候我可都是按照你的剧本来的。我这么尽力，你居然都不准备让我活到17岁呢。”
他把书包扔到门口的置物架上，趁着对方怔愣，右手蓄力砸到余清脸上。
余清躲闪不及，嘴角立刻渗出血丝，眼神还有带着未预料到的茫然。
“你连挡我一拳的本事都没有，还想让我明天就消失？”沈不言笑得有些不屑，目光看向那本破旧笔记，“没记错的话，倒数第一页是你记下的‘上一个世界的事’？看起来过得挺不太好。难怪，现在能把控别人命运了，就想报复世界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他“啧”一声，“要是这样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余清仿佛被扒掉一层皮，他眼睛充血，“你给我闭嘴！”
沈不言不笑了，低声说，“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轮不到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可怜虫替我编排。”
余清安静数秒，在沈不言以为他要离开时又抬起头，刻薄道，“所以你妈找到了？你问清楚她为什么不要你了吗？哦，也不一定，你妈还在不在这个世界可都不好说。”
沈不言被戳到痛处，下意识把手伸进衣兜里捏了捏信纸下面的东西。
余清确信沈不言找不到亲妈，追回一头的快感让他舒坦了，“你才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我能让你的家人都抛弃你，以后也会让宋铭一他们抛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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