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去洗澡了，为什么这么说？”
宋铭一很无措，“他们都看到我们的照片了，好多人。”
沈不言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你不想别人看到？还是怕他们四处宣传？还是怕老师家长知道？”
宋铭一吸气，“你说的这些我都害怕。”
黑暗的环境让他回忆起曾经被针对的半年，他慌乱不已，“我怕他们在往上杜撰我们的故事，我怕有人在路上指着我嘲笑，我怕老师看我像看怪物，我怕给奶奶招来麻烦......”
沈不言想象着那些画面，本来半阖的眼睛睁开，“那不是你的错。”
宋铭一低声说，“大家都觉得我有问题。”
沈不言道，“所以你来了这里，那傻逼世界就不配把你留住。”
宋铭一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觉得有点道理。
那边沈不言试探，“你以前交过男朋友？”
宋铭一否认，“没交过男朋友，就是被人编排了。”
沈不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宋铭一被他直白的反应弄得更晕头转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不言道，“照片撤回就行了，不会有事。”
土著宋铭一礼貌询问，“怎么撤回？”
沈不言耐心道，“群主可以撤回照片，你去看看，肖雨桥已经把消息全撤了。”
宋铭一打开群聊，之前的照片还有聊天记录全没了，他鼻子一酸，“你已经跟肖雨桥说了？我去谢谢班长。”
他不喜欢说肉麻的话，但现在除了这句话，他没有别的想说，“沈不言，你真好。”
“我跟你打赌，周一什么都不会发生。”
“快睡吧。”沈不言轻声说。
他把宋铭一哄去睡觉，失眠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盯着天花板发呆半晌，沈不言伸手关床边的小台灯，摸到一团毛茸茸。小花最近睡的位置越来越偏，现在直接睡到台灯下面。
宋铭一生在一个歧视同性恋的地方，曾在学校被人造谣，受到流言蜚语和人身攻击，最后被迫退学。
后来他更加自卑，否定自己，又为了家人努力振作。
沈不言想到那个画面，难受地想，小可怜。
还好宋铭一已经撤离脱离了那个世界，在这里，他会慢慢治愈自己。
沈不言想着想着，最后，又想到宋铭一带着哭腔求他不要继续。
有些事不点出来其实就不会有感觉。如果宋铭一最后不说这一句，他也就不会觉得自己触摸他有什么不对。
可是宋铭一说了，声音还......
沈不言抱紧枕头，叹了口气。
第37章
周六，沈不言早早起来冲澡，他心烦意乱地把自己洗干净后，沉着脸迟迟不想关淋浴，脑子里全是昨晚的梦。
乱七八糟的，不可言说的，梦。
等他终于打开卫生间的门，久等的小猫咪迫不及待窜进来，看到沈不言洗裤子时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大猫表情。
沈不言掐着猫脸，“你礼貌吗？”
他身体素质过硬，套了件短袖踩着凉拖并不觉得冷，小猫凑近还能感受到刚洗完澡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忍不住又凑近一点。
沈不言把衣服晒好，回头看到小猫眯着眼睛晃尾巴，想不通一只小猫怎么会露出这么猥琐的表情，忍不住拍了几张做纪念。
他欣赏了一会儿小猫的搞笑表情，然后又笑不出来了。
做个那什么梦其实也正常。
可怕的是他对着梦里的人几次用强，并且由衷地感受到了直冲大脑的快感。
沈不言郁闷地回房间躺下。
“操......”他捂住眼睛，嘀咕，“我原来是个变态吗......”
可是，真的，很有意思的样子。
他越是控制着不去回忆，就越是忍不住回忆。
他又不是没见过宋铭一哭过，他哭起来明明就不是那样。
但也可能是在不同情况下，哭泣的样子会不一样。
怎么办，有点想试试。
怎么还是忍不住想......
沈不言深吸一口气。
有些事不能太急，得一步一步来，但他现在已经迫切想要进一步。
他又想到自己就认识一对，于是猛地坐起来，把书桌上的手机抓过来打电话。
电话那头接通，郑骁问好的声音有点温柔，沈不言组织了下语言，决定还是先打个招呼，“早，我有一个朋友......”
那头的郑骁咆哮，“特么怎么是你？我还以为岑安呢！”
说完就迅速挂了电话，那起床气，真是能把屋顶冲破。
沈不言又倒回去，“哎”了一声就闭着眼不动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睁眼，走到阳台薅了朵小白花，这朵花是几盆绿色中的独苗，他揪下来时一点不心疼。
沈不言嘴里念念有词，将可怜的花瓣一点一点扯完，得出的结果并不能让他满意，他烦躁地又去阳台找花，发现一朵都没了。
要不在小花身上扯点毛？如果扯下来的毛是奇数.....
笑死，根本数不完。
沈不言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有点离谱了，打算坐沙发上冷静一下。
唯一的观众小花很有礼貌地蹲在他身边一声不吭，特别体贴他的情绪，张大嘴打了几个哈欠后，小花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在沈不言腿上乱蹭，喉咙里发出黏糊糊的叫声。
那边，宋铭一面红耳赤醒来，朱若看他脸色过于红润，以为闷着了，提醒道，“睡觉的时候把脸露出来，多大了，还喜欢躲被子里。”
宋铭一：“嗷。”
沈不言摸着小花软乎的肚皮，最终决定按兵不动。
郑骁大概是清醒了，给他回了电话。
“说吧，沈朋友，你怎么了？”
沈不言：“......”
他叹气，“真的是我的一个朋友。”
郑骁不想纠结这些，“那就你朋友吧。”
“就.....宋铭一。”沈不言直接道，“你说要是我跟他说我喜欢他......”
“你们真不是一对儿？”郑骁震惊，“操，你俩还不够基？”
“……”沈不言叹气，“你追岑安多久了？”
郑骁狐疑，“你是不是故意来嘲笑我？一年吧。”
沈不言放弃参考，那太久了，他能急死。
“我拿什么嘲笑你？我都还没告诉他。”沈不言想了想，纠正，“没有直接明示他。”
“你那边什么声音？”沈不言道，“有点刺耳。”
郑骁翘语文课英语课次数太多，正奋笔疾书，“被罚抄了，你接着说。”
“没什么可说的，”沈不言觉得郑骁还不如自己，“你接着抄吧。”
郑骁不让他挂，“你们认识有一年吗？”
沈不言：“没。”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最近吧。”沈不言琢磨着，“应该可以进一步。”
“你想得美，我坚持这么久他才勉强答应偶尔跟我视个频，还是监督我复习。”郑骁冷笑，“你要能成功我倒立吃shit！”
“……”
沈不言震惊，勉强同情他一秒，挂了电话。
上午十点，宋铭一拿着亲爹的照片来了医院，免得认错人。
宋致远凌晨五点才做完一台手术，然后给他发了长达一分钟的语音，表示自己很累需要休息，但如果他不来医院看望，自己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他去前台询问，照片还没递出去，护士小姐就笑，“来看宋主任呀？”
宋铭一礼貌问好，“姐姐，我爸现在心情怎么样？”
护士让他放心，“上一台手术很成功，宋主任刚还被家属千恩万谢，现在应该在食堂吃饭。”
宋铭一跟着路标找到食堂，宋致远在里头吃泡面，他一开口，“宋主任，我进不去。”
宋致远回头瞪他，怒道，“叫爸烫嘴吗？”
宋铭一咳一声，“爸。”
宋致远刷了员工卡，把他领进去，看来决定就在食堂完成这次探望。
宋致远跟朱若一样习惯板着脸，看着还没朱若亲切，宋铭一装鹌鹑，一言不发。
宋致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吃完泡面才把纸巾折成方块状擦了嘴才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宋铭一提前预习过，知道每次开场白都差不多，他已经准备好答案，慢慢叙述近期的生活。
宋致远点头，“不错，很有条理。”
“你妈跟我说你成绩进步了很多，怎么不说？”
宋铭一压根不好意思提，“还是倒数。”
宋致远蹙眉，“进步了就是进步了，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进步，这样才会有足够的压力促使你下次的进步。”
他跟朱若说话风格几乎一致，连表情有时都能同步。
曾经有人说两个太像的人是无法长久相处的，现在宋铭一信了。
宋铭一只好汇报，“以前全科不及格，现在有几门及格了，语文能到班级前列。”
宋致远回了几条微信消息才点头认可，“这很不错，那下次语文能不能进前三？”
宋铭一不满，“我妈都没这么要求我。”
话题来到朱若，宋致远话就多了，“她那么忙，估计分不出心管你，你就少给她惹事吧。”
宋铭一反驳，“我妈很关心我的生活。”
宋致远一顿，“是吗？她以前可并不关心我。”
“......”
会面在宋致远的各种抱怨朱若以及宋铭一的各种维护中接近尾声。
一个护士打扮的男人进来叫人，“有个病人家属不遵医嘱偷偷给病人吃了虾，现在反应剧烈，需要您去看看。”
宋致远拍拍宋铭一，“儿子，好好加油。”
然后就快步去了住院部。
宋铭一感叹医护人员不易，对宋致远有了一点改观。
他回家路上接到宋致远的电话。
“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不然没法给你转钱。”
“哦。”
他拜访了下宋致远的朋友圈，不是手术就是学术，几乎每天都发。背景墙是他小时候玩烟花的照片，头像是和现任妻子的孩子。
也算是一碗水端平。
朱若压根不会发任何动态，头像还是趁他最近吃饭时随手拍的丑照。
虽然朱若坚定地认为那个姿势很帅并且拒绝更换。
彭城少雨，前段时间的雨水大概把存货都用完了，后面连着一个月都是晴天。宋铭一走到半路上就被晒得口渴，路过一家奶茶店点了杯柠檬绿茶。
“你先走吧，我自己可以的。”
“我帮你啊，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拿得完。”
宋铭一靠在门边等待，听到熟悉的声音看过去。
刘佳怡抱着一个小箱子经过，后面跟着个抱着大箱子的男生。
宋铭一叫住他们，“需要帮忙吗？”
刘佳怡看到他表情就变了，离旁边那个男生远了些。
男生不满，“你还躲我！”
宋铭一认出他，“这不是那天晚上那个带头打架的？”
男生端详他半天，“哟，这不是替人出头英雄救美的那位壮士吗！”他记仇得很，“我记着呢，你他喵的还找人放暗器！”
宋铭一不屑，“打不过就打不过，少诬陷我。”
路人频频回头，怀疑这两小伙子要当街闹事，不远处的小区保安都看了过来。
刘佳怡不想他们吵架，解释道，“杨旭飞说的好像是沈不言，我那晚上也看到他了，还以为是错觉。”
宋铭一没再说话，店员喊了好几遍，他去拿了绿茶，“东西多么？我可以搭把手。”
刘佳怡本就不好意思跟杨旭飞独处，巴不得赶紧再来个人，“你腿可以吗？还有两个小推车。”
杨旭飞在一边嘀咕，被两人无视，刘佳怡催促 ，“那你快点搬过去呀，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
这两人之间关系微妙，宋铭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刘佳怡让杨旭飞走在前面，跟宋铭一在后头跟着。
“沈不言曾经帮过我，我就喜欢他了，后来我想明白了，这就是单纯的感激加崇拜，不是真的喜欢。”刘佳怡小声说，“要一直呆在一起，了解一个人之后还是很喜欢，那才是真正的喜欢。”
宋铭一脸蓦地开始发烫，他心里有鬼，听别人说点什么就忍不住对号入座。
刘佳怡问，“所以你有喜欢的人嘛？”
宋铭一一愣，答非所问，“你怎么跟杨旭飞认识的？”
“搬家之后发现他住我家对面。”刘佳怡瞧他，“看来是有？”
杨旭飞在前面补充，“她还帮我补习功课了！”
刘佳怡搬家就是从自家小区搬到马路对面的小区，来来回回几趟就结束了。宋铭一拒绝刘妈的吃饭邀请，慢悠悠回家，看到各科作业时开始发愁。
班群里今天的主题就是作业好多啊写不完了，昨晚的事没有激起任何水花，宋铭一在一堆抱怨后面跟了一句。
——跪求答案，大佬救命
正直的学委刚写完一科作业，休息时间看到这帮不学好的在群里互通答案，遂逐个回复，让他们自食其力，做个诚实的好孩子。
宋铭一笑着放下手机，给自己定了闹钟，语文和英语已经在周三下午完成，今天的任务就是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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