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值日生有点粗心，没关窗户，黑板也没洗干净，一块黑一块白的。他强迫症犯了，洗了抹布又擦一遍黑板，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看到了一脑门汗的刘佳怡。
刘佳怡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红着脸喘气，结巴着问他，“你，你帮我把黑板擦干净了对吗？”
沈不言“嗯”一声。
“谢谢！我昨天，昨天有点急事，我慌着做完卫生没检查，就走了，今天想早点来做干净的。”
她问，“你吃早饭了吗？我请你吃早饭吧。”
沈不言赶紧拒绝，“不用，我吃过了，谢谢。”
“可是你帮我做卫生，我得感谢你。”刘佳怡脸更红，“我没想到你会帮我。”
沈不言压根不知道昨天值日的是谁，刘佳怡好像误会了什么，他很想再说几句解释，又怕越抹越黑，只好把亲爱的同桌拉出来，“我以为昨天做卫生的是宋铭一。”
刘佳怡愣住，“他不是周一吗？”
沈不言说，“那我记错了。”
“你，那个情书，你扔掉了吗？”刘佳怡鼓起勇气问。
沈不言想了想，觉得现在正好没人，适合跟她说清楚，“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
他带着歉意，毫不遮掩地表露内心，“我喜欢宋铭一。”
刘佳怡睁大眼睛，“他知道吗？”
“不知道吧，他反应挺迟钝的。”
刘佳怡表情几次变换，最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看着女孩失落地把书包放到储物柜，他松了口气。
他在座位上预习了下课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宋瘸神应该快到学校了，于是起身下楼。
大降温劝退了不少热爱学习的同学，路过的几个班里都没什么人，以前这时候就会有读书声，今天只有大风呜咽。
他往前走，看到两个人影，停下脚步。
楼梯拐角处，三面墙壁隔绝了大风，余清皱眉给高他半个头的人嘴角上药。
“你没事吧？我都说了跑就行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要硬刚？”
那人头发很长，但看身高，沈不言也不确定这人是男是女。
“打赢了。”
哦，男的。
他透过窗户看到校门口熟悉的汽车，只好快步下楼，余清看到了他，扫了一眼就继续擦药，反而是那个长头发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不善。
要是平时他只会觉得这人有病斜视，但扯上余清，可能性就很多了。
而且这肯定是个新来的，不然早被教导主任抓去办公室剪头发。
他快步跑到校门口，宋铭一揣兜斜靠着墙，别说，要不是夹板碍眼，这姿势还挺酷。
“小沈砸，今天晚了点？”
沈不言轻轻踢他的瘸腿，“要不您自己跳进教室得了？”
宋铭一呲他，趁着沈不言还没弯腰就迅速蹦上他的背，“上路！”
“真是不敢相信。”沈不言突然冒出一句。
宋铭一懵比，“什么？”
“不敢相信你有十九岁的灵魂。”沈不言嫌弃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呵呵，里这亚很lia不起吗？”吹了会儿冷风，宋铭一的鼻子更堵了，他察觉自己说话有点搞笑，呼吸间又冒出个鼻涕泡，赶紧吸鼻子。
沈不言说，“说话就说话，你还大舌头，是不是瞧不起我？”
“十九能比你大多少？我这样多正常啊，阳关大男孩懂不懂？”宋铭一反驳，把刚收进兜里的口罩拿出来戴上，“你这样才不像十几岁的男生，干什么都那么淡定。”
他们斗着嘴回到教室，宋铭一手伸抽屉里拿书，却摸出一盒牛奶。
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祝你早日痊愈呀~”。
宋铭一感动之余，有点头大。
他其实挺自卑，自己是个学渣，并且可能一直渣。送他东西的大概率是班里的同学，不论是谁，都一定很优秀。他想不通优秀的人怎么会喜欢他。
偏偏沈不言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可以啊小哥哥，都有迷妹了？”
宋铭一把牛奶塞回抽屉，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跟嗯嗯嗯说？”
沈不言困惑，“......嗯嗯嗯？”
宋铭一只好拿了张稿纸把女孩的名字写下来，又赶紧划掉。
沈不言挑眉，“这么八卦？”
他凑近，低声说，“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这样......”
宋铭一听了一半就瞪大眼睛，手臂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你是......吗？？？”
沈不言笑，学他说话，“可能吧，目前不确定是不是嗯嗯嗯。”
“不确定你怎么可以跟别人说呢！”宋铭一反而急了，“这难道不会影响到你吗？”
“万一别人私下嘲笑你是......嘲笑你喜欢男的，你要怎么应付那些人？你知道舆论有多可怕吗？”
沈不言从他的话里推出了关键信息，“你以前待的世界，歧视这个吗？”
宋铭一不说话。
他的神色紧张起来，似乎在回忆某件令他十分痛苦的事。
“这并不可怕。”沈不言很肯定地说，“至少在我的默认观念里，喜欢同性还是异性都是正常的，反而你的反应让我觉得奇怪，我都没想到会有人觉得喜欢同性是件奇怪的事。”
“这种观念是我天生就有的。所以我认为，这个世界会包容各种不同取向。”
宋铭一笑得有些勉强，“真是这样也太好了吧......”
如果他就是出生在这里的就好了，也不用再碰上那些糟心事。
沈不言拿笔戳他，“没什么想说的了？”
宋铭一摇头，“现在不知道怎么说，你等我酝酿几天。”
“等到我觉得可以的时候，我什么都告诉你，保证。”
“怕你反悔，给我立个字据。”沈不言拿出一张纸，写了长长的一句话，递过来让宋铭一签名。
宋铭一一看，忍不住笑了。
——宋铭一以后会把难过的事情都告诉沈不言，然后忘记它们。
他一边签名一边说，“好嘛，你有时候还是很像一个十七岁青少年的。”
第27章
宋铭一的感冒症状在第二天加重，他在校门口碰上了骑着小电驴的英语老师，马薇冲他点头，“Good morning，小宋同学。”
“Goo...GooGoo...阿嚏！”
“别学鸽子叫了，怪可爱的。”马薇停车，起身推着小电驴道，“很不错，身残志坚，要不要坐后座上，我把你推进去？”
宋铭一不觉得马薇那小身板能推得动他，更不好意思坐老师后座，连忙说，“没事的老师，有人来接我。”
“今天第一个抽查你背诵范文，可我点面子好好背啊！”
因为马薇的这句话，宋铭一整个语文早自习都在看英语范文。他昨晚也尽力背了，可以默写出来，但没法开口，一开口就结巴。很多单词读不清楚，现在紧张得不行。
他指着一个很长的单词问沈不言，“这个怎么读？”
沈不言低声念出来。
他的声音在朗朗书声背景下显得格外轻，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感觉，宋铭一意犹未尽，祈求，“你把这段念给我听吧，我读不明白。”
沈不言于是把句子念了一遍，然后瞥一眼讲台，语文老师正在批改试卷。他轻声说，“你读到这里就停一下，这样会顺畅一些。”
宋铭一点点头，没头没尾道，“你的声音更好听。”
沈不言一顿，弹他脑门，“你背熟了？”
宋铭一接着专注背书，没注意到前桌李庆突然回头看过来的怪异眼神。
李庆时不时转头看他们，试图捕捉更多互动，被沈不言一脚踢板凳上，不爽地回头瞪他一眼。
沈不言若无其事看他，“有事？”
他撇嘴，直觉坐在后面这两人有猫腻。
宋铭一的脚踝一直麻麻的，感觉是血液循环不畅，上课时下意识把脚放到一边轻轻扭动。
直到下课，他看到沈不言裤子边一块灰，反咬一口，“你怎么不提醒我？”
沈不言笑他恶人先告状，换话题，“你没发现课表变了？”
宋铭一早就发现了，他觉得挺正常，这也是世界步入正轨的一种表现，“这样多好啊，声乐课劳动课都变成两节连堂，也没老师抢课。我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事，每周不是音乐老师把课送给数学老师，就是体育老师生病英语老师代课。”
沈不言说，“听起来你以前的学校生活压力挺大。”
“这些其实还好，老师们就是关心学生成绩才这样，就是我......”
“哦，过了太久了，忘了。”他慢半拍似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烦。”
沈不言很想了解宋铭一以前的生活，但不敢问太多，就是怕触及到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于是话题点到为止。
前桌的高见明就听到一半，以为宋铭一因为背书没背全伤心，“你忘的也不多，就最后那么几句，马尾其实很满意了。毕竟她就给那么点时间我们，范文太长了，我背的还没你多呢。”
沈不言道，“你上次英语听力多少分？”
高见明撇嘴，“别提了，就拿了十分！我们才高二，为什么要听那么难的听力！”
他旁边的李庆嘲讽道，“这狗东西讽刺你听力有问题呢！”
沈不言笑起来，“上次你给许可买礼物可是我帮你送的，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李庆大骂，“我特么只是让你给我送过去，没让你广而告之！现在全年级都知道我给她送东西，我以后还怎么追别的姑娘？”
宋铭一对这种行为表示鄙视，“你又不喜欢其他的女孩，还非要打扰人家？”
李庆哼一声，“我跟你们这样的说不着！”
下午有声乐课，彭城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每个学生必须学会至少一门乐器，躲懒的会选笛子或者吉他，想学点有挑战性的会选钢琴。最后分数并不根据学生水平来定，而是态度。
宋铭一本来还在纠结选什么，谁知自己早就被分到了口琴，沈不言被分到吉他组。
学校声乐老师不多，所以乐器教学是混班上课，根据视频自学，不会的再请教老师。他们班是和文科实验一班一起，用于上课的声乐教室也从变成了礼堂二楼。
声乐课是大家最期待的课程，比体育课更胜一筹，一帮学生叽叽喳喳的，语文课一下便蜂拥着离开教室，最后只剩四个人。
孙桓宇在等余清做笔记，他算是余清的迷弟一号，余清干点什么都会赞美一下，现在教室里就是他的声音最突出，“你的字真好看，我要学着你的字体写。”
余清拿出一本字帖递给他，“我练的这个，借你去学吧。”
孙桓宇立刻乐呵呵地收了。
他见宋铭一还在教室后面看画报，“你怎么还不走。”
宋铭一指了指趴在桌上补觉的沈不言。
孙桓宇又跟余清说，“他俩这么好了？沈不言居然把李庆都抛弃了。”
余清笑了笑，“李庆还用他抛弃？他不一直喜欢在女生堆里玩？”
那边的宋铭一在心里点头同意，没错，李庆就是这种大猪蹄子。
沈不言伸了个懒腰，勉强睡醒，宋铭一看了看后面的挂钟，终于催促，“快快快，教导主任老在德育楼门口晃悠，万一迟到撞上他又得挨训。”
孙桓宇听到他们的对话，疑惑了，“德育楼？”
余清打断他，对宋铭一道，“你们要去德育楼？那得快点了，毕竟你腿这么不利索。”
宋铭一觉得好笑，他们自己也教室，居然还嘲讽？
直到他和沈不言到了声乐教室门口，对着紧闭的大门发懵时，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沈不言打开手表的课程提示，地点显示礼堂二楼213室。
两人：？？？
他们踩着铃声进教室，原来的声乐老师姓袁，现在好像换了，讲台上站着个长发美女，宋铭一轻拍沈不言的头，“嘿，新老师是个美女？”
沈不言觉得他这一巴掌拍得太顺手，提醒他，“放尊重点啊我警告你，这么多人看着呢。”
宋铭一眯着眼，根本不管他的警告，接着说，“不过，这妹子看着有点结实？”
随后，妹子转过身，宋铭一呆滞。
沈不言回忆起什么，把宋铭一扶过去。
他对长头发道，“抱歉迟了点，还能签到登记吗？”
长头发在两人名字后面打勾，“袁老师出去交流了，这两节课看电影。”
宋铭一觉得这声音耳熟，下了讲台反应了一会儿，肯定道，“这不就那个系统的声音！”
沈不言笑了，“你还记得呢？”
宋铭一又回头看一眼，正好对上长头发的眼睛。
“卧槽，余清真跟他有仇？我怎么觉得跟他有仇的是我们？”
沈不言说，“余清跟他关系不错。”
前排的位置已经被占完，他们只好往后坐，正好余清和孙桓宇也坐在后面。
宋铭一看向那两人坐的位置，脑中灵光乍现，“我有一个想法。”
沈不言食指竖到唇边，“我懂。”
宋铭一蹦跳着坐在余清旁边，沈不言跟着他落座。
孙桓宇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两真会去德育楼呢。”
宋铭一微笑，“我们去了。”
孙桓宇震惊，“逗我呢？去了你们还能不迟到？而且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沈不言道，“负重跑罢了。”
宋铭一赶紧讨好，“辛苦了沈不言哥哥，晚上帮你抄英文作业。”
“别，就你那字，丑拒了。”
电影是最近很火的喜剧，票房似乎暂列第一，不知道音乐老师从哪找的盗版，开头就是一个巨大人影挡住屏幕，引来一阵抱怨。
“赵弈，换一个电影吧，我有会员，换一个高清的看吧！”
说话的是许可，她说完就有不少人跟着抱怨，有人提议投票决定看什么，但都被讲台上的人驳回。
许可正要抱怨他不近人情，就听他又说，“你们自己想看什么拿手机看去，又没人管。”场面一度沉默，他补充，“这里没监控。”
许可张张嘴，然后忧伤地抱住张晓洁，“呜呜呜，班长好凶哦。”
张晓洁推开她的脸，“你哭得好假哦宝。”
宋铭一就听清了个名字，对沈不言道，“那长头发叫赵一还是什么？”
沈不言昨天就已经问过韩宇，“赵弈，博弈的弈。”
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支笔，在指间灵活转动着，“文一这班长从天而降，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真有意思。”
宋铭一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能在世界彻底完善前，他还可以通过一些‘bug’把自己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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