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嘴唇多涂了一下，“你们这里太干了。”
“我们这里？”
宋铭一把唇膏递过去，语气自然，“哦，我别的地方搬来的。”
沈不言说的小吃街离学校不太远，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就到了。
现在没有顾客，却并不显得冷清，各种小吃的香味混着喇叭里的叫卖声勾着宋铭一的馋虫，他早就在心里拟好了要吃的食物清单，真到了地方却开始犯选恐。
沈不言安抚地拍了拍书包，里面的小猫停止叫唤。
他走到卖油炸的小摊要了份炸串，宋铭一跟在他后面左看看右看看，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小摊设置的非常有意思，肠粉摊旁边是套圈的，臭豆腐旁边有个卖饰品的。
烧烤旁边居然还有买衣服的......
“这摊主什么想法啊？”宋铭一小声说，“衣服不会被烧烤的烟熏脏吗？”
沈不言说，“想让人家吃完烧烤就买件衣服擦擦嘴吧。”
宋铭一噗地笑出声，“这想法很有创意。”
他最后买了碗麻辣小土豆，然后点了份爆辣拉面，加了三倍辣椒，老板在他说三倍辣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
“你很能吃辣？他们家普通辣我都受不了，吃起来跟别家地狱魔鬼辣一个样。”沈不言说。
宋铭一摆手，“我现在能吃地狱十八层那么辣。”
老板又送了盒牛奶，让他就着牛奶吃，免得辣坏了。
没有坐的位置，他就跟沈不言一起靠在路边吃。
上辈子他也喜欢这么干，不过是捧着几个奶味小馒头，一边啃一边漫无目的地观察来往的行人。他的身体不适合吃辣，只能在路过川菜店的时候闻着味儿过过瘾。
宋铭一回忆着当时的画面，又自己乐起来，“哎哟，原来我这么惨的。”
沈不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随口接话，“惨到吃窝窝头了吗？”
“我在想我昨天做的梦，”宋铭一面不改色胡扯，“我梦见我跟奶奶出去捡垃圾，只能啃着馒头看别的小孩吃大鸡腿。”
沈不言笑道，“这么惨哦，我都没惨到捡垃圾，我还有肉吃呢。”
“好吧，那看来我才是小可怜。”
“你才不是，”沈不言说，“小少爷。”
两人聊了半天，腿都麻了，宋铭一终于把面给吃完，他嘴巴一圈都是红的，辣的眼泪直流，但是特别满足。
沈不言喊他一声，他一边呼气一边回头，被闪光灯照的眯了一下眼睛。
宋铭一瞪着他，“你干什么呢！”
沈不言把手机收起来，“留个纪念，刚开学就把转校生揍哭了。”
宋铭一白他一眼，“赶紧去告诉别人，你得怎么揍我才能让我嘴肿成这样。”
沈不言笑得停不下来。
真好啊，宋铭一想，“我们算朋友了吧？”
沈不言一顿，然后低声道，“嗯。”
一阵铃声打断对话，宋铭一拿出手机，发现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我告诉你，我这里有......”
宋铭一面无表情挂了电话，沈不言问，“家里人来的电话？”
宋铭一解释，“没什么，敲诈勒索的吧。”
没过一会儿，电话又打过来，还是那个号码，宋铭一不耐烦地接起来，“还来是吧！”
电话那头也不耐烦，“我是你爹！”
宋铭一咬牙，暴躁道，“滚滚滚，我是你爷！”
说完立刻挂断拉黑，沈不言拍拍他，“去我家吗？”
“哈？”
“请小可怜吃大鸡腿。”
宋铭一往前走，嘴里还低声说着，“哦，男高中生转校第一天被同班男生引诱至家中，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沈不言接上，“是香喷喷的大鸡腿。”
他们乐了一路，宋铭一喜欢这样的氛围，“这里真好，路上连辆车都没有，够清净。”
沈不言瞥见他笑得灿烂，低声道，“每天都这么清净。”
他们绕了段小路，又穿过一个狭窄的巷子，到了一个看起来年纪就挺大的小区。
夜幕笼罩着这片地方，有几家正在炒菜，还有大人的训斥和着小孩的哭闹声，烟火气顺着晚风散到他们周围。
沈不言指了指其中一栋，“我家就那栋，三楼。”
说是三楼，沈不言先敲响了一楼的门，宋铭一没问他干什么，在一边乖乖等着。
一个老太太打开门，慈眉善目地笑，“阿言，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鸡我给你做好了，炖了汤放着呢。”
沈不言道谢，“奶奶你留一半吃，我吃不完的。”
“我已经喝了一碗啦，你在长身体，多喝点好的。”老太太还是笑，这才注意到一边的宋铭一，她年纪大了，看不清男生的脸，于是又走近了一些，观察了半天，然后有点惊讶地喊了一声，“哎哟，这孩子......你妈妈是不是回来了？”
沈不言叹气，“奶奶，这是我同学，你弄错了。”
宋铭一困惑地看着沈不言，所以他家并不是真没人了，只是出了些事情，妈妈没回家？
沈不言跟老太太聊了几句就带着宋铭一回家，屋子里的家具都很有年代感，很多东西都用丝绒红布盖着，红布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灰，正熟悉环境的小奶猫跳上去仔细嗅着，连打了几个喷嚏。
红漆刷成的置物柜上放了几个相框，都是合照，里面都有一个笑容灿烂的小朋友。
宋铭一看着其中一张，“你小时候真可爱。”
沈不言洗干净两个瓷碗，又用开水烫一遍，闻言点点头，“所以在我小时候，周围的小女孩都说以后要嫁给我。”
宋铭一说他不要脸，又看到一张女人抱着小婴儿的照片，女人很漂亮，穿着一件吊带连衣裙，烫了羊毛卷，看着很有港风女星的味道。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沈不言的妈妈，眼睛很相似。
哦，也就是跟他自己的眼睛也很像。
好看的人优点都是相似的，宋铭一自恋地想。
沈不言走过来，“我妈漂亮吧。”
宋铭一点头，“阿姨漂亮，所以她的孩子才能这么好看。”
沈不言观察着宋铭一的表情，发现对方就是单纯的赞美，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有点失望。
鸡汤很鲜美，宋铭一干了一碗，看一眼剩下的一个小碗里装的多余鸡汤，又看一眼沈不言。
沈不言说道，“我在长身体，要多喝点汤。”
宋铭一哼一声，“我也在长身体。”
于是二人把剩下一小碗鸡汤平分了。
沈不言问宋铭一住哪里，宋铭一自己也不知道，于是说，“刚搬过来，还没注意那小区叫什么，反正是别墅。”
他搭着沈不言的肩膀，做了个手势，“我，大少爷，有钱。”
沈不言心想是啊，还缺心眼。
宋铭一已经撑得坐不住，躺在沈不言卧室的床上，舒服地打了个嗝，叨叨着自己的计划，“我要交很多新朋友，还要学一项运动技能，我其实很喜欢冬天跑操，真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躲厕所不乐意跑......”
话没说完，他感觉脑袋重重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沈不言拍了拍他，“你还没消食呢睡什么，快起来。”
宋铭一没动，他凑近，发现对方呼吸平稳，压根不想醒过来。
宋铭一是个很心大的人。
跟刚认识的同学一起翘课，一起吃路边摊，还毫无警惕心地来了别人家里，现在还直接睡着了。
沈不言又戳他，“快起来，噶腰子了。”
宋铭一在梦里打了个嗝，又翻个身。
沈不言叹气，“你就是那种被人卖了还会帮坏人数钱的憨憨吧。”
他目光转向客厅柜子上的照片，小声说，“我以为你会跟我有某种联系，可能是我想多了，长得像的陌生人那么多。”
宋铭一此刻在梦里回忆往昔。
他在杂货铺门口吃冰淇淋，正好碰上老板娘一脸嫌弃地拿着本粉色封面的书走出来打算扔，他要了过来，准备看过就拿去卖废品。
那个封面上好像还有主角介绍，余清，宋铭一。
他挠头，什么叫攻受？
哦，他看了点内容，好像还有个叫沈不言的......
草？
宋铭一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做梦。
脑袋又变得昏沉，还有种奇怪的电流声。
沈不言还在发散情绪，突然发现刚还睡得好好的宋铭一正皱眉看着自己。
他伸手在宋铭一面前晃晃，“这是醒了还是梦游呢？”
宋铭一没说话，抬手捏了捏沈不言的脸。
沈不言僵住了。
他又捏了捏。
他凑近，看着沈不言棕色的瞳孔。
宋铭一终于反应过来。
不得了。
奶奶，我好像传书了。
沈不言拍他的手。
宋铭一依然皱着眉，心事重重地说，“你相信魔法吗？”
沈不言：“......”
宋铭一觉得这个形容不太对，想换个说法，又忍住。他真要说了，沈不言说不定会觉得他有妄想症。
他借口家住得远离开，下楼还在嘀咕着，“我就是天选之子吧，犯个心脏病都能变主角。”
到了一楼，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宋铭一听出了这门年岁久远，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老太太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要走了呀孩子。”
宋铭一回头，勉强笑了一下，“是啊，奶奶再见。”
老太太依旧笑得很慈祥，“阿言不爱跟人说话，你有空多来跟他玩。”
宋铭一答应着，加快脚步离开了，没有回头。
除去心脏问题，他其实胆子挺大，从不怕鬼，
但那是基于他知道曾经生活的世界没有鬼。
这不是校园耽美爱情剧，是他妈恐怖片吧？那老太太怎么跟长了眼睛一样，瞅着他下来就开门！
滋滋地电流声突然消散，世界一瞬间变得寂静，宋铭一脚步慢下来，夜色中只有几只追着光的小飞虫，他听到叮地一声。
机械音在脑中响起，“正在激活，一分钟后为您重启系统......”
第5章
余清出生在一个平凡幸福的家庭，父母对他视若珍宝。从小在爱里长大的余清就像个小太阳，温暖着身边的人，他因此交了很多朋友，其中关系最好的就是沈不言。
沈不言和他一起长大，境遇却完全不一样。沈不言的父亲在他幼时就因为车祸身亡。母亲也在父亲去世不久后离开了家，他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余清是他生命中的光，是唯一一个每天都陪他上学，给他吃糖，跟他说悄悄话的人。
爷爷奶奶去世后，余清就是沈不言的全部，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直到上了高中，宋铭一出现了，抢走了余清，沈不言开始黑化。
宋铭一父母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就结婚，宋铭一七岁时，已经是博导的父亲出轨自己的女学生，母亲朱若搜集证据后立刻结束婚姻，带着儿子发展事业。
因为父母的失败婚姻，宋铭一不相信爱情，直到遇到余清。余清是他转学后的新同桌，每天会跟他说早安，带他融入这个新环境，宋铭一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小太阳。
他们顺理成章在一起，宋铭一为了能跟余清并肩，开始努力学习，最后双双考上名校，实现了各自的人生目标，也获得双方家人的祝福，完美结局。
以上，都是脑子里那个自称系统的机器人说的。
“你只需要跟着剧情走，想要的都会有。”机械的声音说道。
我自己都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宋铭一心里这么想着，却没说什么，他有别的问题要问。
“沈不言最后怎么了？”
滴滴几声后，系统给他答复，“高三的某天，他在给余清送准考证的路上会遭遇车祸，没抢救回来。”
宋铭一没说话，系统贴心地主动问，“关于剧情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没有。”
“......”
反正都是安排好的，宋铭一对于已知的未来没有任何兴趣，他比较关系的是系统说按它说的做会得到想要的。
如果我反着来呢？
宋铭一思考着，又担心系统能听到他的声音，于是测试了一下。
他在心里默念着“系统是傻逼”，然后等了几秒。
系统没反应。
宋铭一问，“那我这次月考英语会考多少分？”
又是滴滴几声，系统给出答案，“113。”
很好，系统无法读取他的心声。
宋铭一清清嗓子，“我的英语常年徘徊在50左右。”
“月考还有20天。”
“20天提60分，我还有其他科目要补，你觉得合理吗？”
......
“喂？你还在吗？”
系统失声了。
宋铭一如愿吃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地狱辣，并在第二天喜提窜稀套餐加强包。
手机上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
宋铭一坐在马桶上，无聊地开始跟系统聊天，“你见过凌晨五点落日公馆的日出吗？”
系统：“？”
宋铭一打开聊天软件，找到昨天加的沈不言，从厕所窗户拍了张日出发给他，继续对系统说，“反正我现在见到了，也就一般吧。”
系统：“......”
正常人在这个时间都在睡觉，宋铭一也没想着沈不言能回复，谁知没过多久沈不言就发来了他家那边日出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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