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像谢牧这一流,极端利己的政客。
塔尔冷笑一声,居然早有防范,强大的精神力直直顶过去,同时,另一只布满黑色花纹的手猛地触上谢檐的手:“我也很遗憾,不过疯了的‘祂’似乎更好操纵呢?”
谈判合作是假,从始至终,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让对方放下防范,给出致命一击!
塔尔一把抓住了谢檐的手!
……戴着手套的手。
塔尔:“……”
“不好意思,手受伤了,暂时休养中,”谢檐眯了下眼睛,“看来这位先生似乎没有隔着手套感染的能力。”
一个身影晃过,楚拾衔一个侧抬腿踹飞了塔尔,身后的尾巴耸了下来:
有人当着他的面牵谢檐的手。
楚拾衔面无表情地看着滚到另外一边的塔尔。
谢檐偏头轻笑一声,又重新看了回去。
林鸟惊飞,如潮的精神力以一击毙命的势头无情地轰向塔尔!
“轰——”就在精神力打在塔尔身上的一瞬间,整片森林大地突然皲裂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谢檐蹙了下眉,来不及反应,便直接和塔尔一起跌了下去。
“谢檐!”
一片坠落的黑暗中,一只毛茸茸的尾巴卷住了谢檐。
……
森林又重新变得平静起来,唯有一个巨大的黑窟窿隐隐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一根绚丽的孔雀羽毛轻轻飘落进了无边的深渊中。
第85章 人类和怪物
谢檐身处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打量了一会儿四周, 然后下意识低头摸到自己的腰间,想要拿通讯器出来照明。
什么都没有。
谢檐非常确定自己的触感也变得不一样起来——他手上的手套也不翼而飞了。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会儿,四周却像一片空荡荡的, 永远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样, 怎么也触不到边际和终点。
不对劲,谢檐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在做梦。谢檐想。
这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出现的一瞬间, 前方突然打开了一盏聚光灯。
耀眼的光芒下,有一个身穿西式贵族衬衫的年轻男人正拿着手杖站在那里, 一头白色的卷发搭在斗篷后面, 更加增添了他的贵气。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点了一下手杖, 缓缓转过头来。
是一双赤红的眼睛。
与楚拾衔凸显冷淡意味的红眸不同,那双赤瞳给了人一种血淋淋的感觉,就好像藏了一片无尽的血海一样。
他偏头看向谢檐,张唇时露出了两颗尖细的獠牙:“终于感应到你了,王。”
谢檐蹙了下眉, 突然开口:“你是1号。”
“您可以叫我瓦姆皮尔。”年轻的男人行了一个旧式的贵族礼, “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十几年前呢。”
十几年前?
谢檐勾了下唇, 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上一次见面’, 是你封存了我的记忆。”
“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言灵指令而已,属下要避免沉睡的您不小心偏离合适的轨道, ”瓦姆皮尔继续笑着解释,“放心,它很快就会困不住我们逐渐苏醒的、尊贵的王。”
“偏离‘合适的轨道’?”谢檐眯了眯眼睛,“我从来不知道, 我还需要别人来给我制定人生。我没兴趣做你们的‘王’。”
“您会的,”瓦姆皮尔缓缓退后,“您是我们永恒的领袖,一定会带领我们……建立属于畸变体的、伟大的秩序。”
谢檐淡漠地看着他:“凭一个只能在我梦里露面的畸变体吗?”
“您不用激我,”瓦姆皮尔的身影渐渐淹没在黑暗中,“我很快就会和您见面。希望在此之前,您不要中格雷那个家伙的小伎俩,那样,我会觉得很无趣……”
世界又重新变成了一片黑暗。
……
地裂之下。
岩土的废墟中躺着一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他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眉心轻蹙了起来,让他的神情中多了一些疏离和距离感。
一片炫丽的羽毛落在了谢檐的身旁。
戴着白手套的手触上了这片羽毛。
谢檐醒了过来。
他捡起这片羽毛,缓缓站了起来。四周没有任何人,楚拾衔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儿了。
但……他明明记得,坠落的时候,楚拾衔的尾巴明明卷在他身上……怎么会突然消失?
除非……他看向手里的羽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人给他们和塔尔一起设下了陷阱。
“格雷……”谢檐眯了眯眼睛,又是他啊。
精致的白色手套慢慢松开,羽毛慢慢飘落在了地上。一只高档的皮鞋狠狠地碾了上去,让它彻底被掩进了泥土和尘埃之中。
谢檐的眸里又泛出了金光,他不慌不忙地调转了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要找到被标记过的伴侣,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这个地窟的路线十分复杂,显然不是一时一刻所能造就的,谢檐怀疑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格雷故意借畸变体引来了谢檐,不管塔尔会不会出现,他都会想办法把谢檐引到这里。
为了什么?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谢檐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前方各种各样的医疗仪器和培养皿。
这些仪器看起来早就已经年久失修,失去了它们的作用和功能,就这么被歪歪斜斜地放在那里。
许多培养皿里,居然还有腐烂的尸骸。
谢檐的脑袋突然像被针刺了一样。
他捂了一下头,余光突然瞥向了一个防护罩破碎掉的白色培养皿,与其他培养皿不同,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是被早早打碎或者弄破了一样。
好像有零星的记忆碎片划过脑海,谢檐下意识走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他抬指触上了培养皿破碎的玻璃。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残缺而老旧的玻璃中……自己的倒影。
他的头发全部变成了银白色,一片细碎的金色龙鳞长到了眼睑之处,掩住了那一点漂亮的泪痣。
一双金色的竖瞳仿佛某种古老而恐怖的冷血动物一样,冷漠地瞥着他。
这是……他吗?
和他一点也不像。
不,和人类一点也不像。
“看到自己的模样了吗?”格雷从不远处一个培养皿后走了出来,他笑着拍手,看起来畅快极了,“不枉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把你们引过来。”
谢檐仍然看着培养皿中自己的模样。
“塔尔以为组织从来没有发现过他,哈哈哈,一只渺小的虫子,背弃了我们,和人类狼狈为奸,人类奸险而狡诈,他以为他能得到什么好处?”格雷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他的异化能力倒是很好用,怎么样?对你现在的样子满意吗?”
果然……在谢檐坠落下来失去意识的时候,是格雷动了手脚,利用塔尔加深了谢檐的异化程度,再引开了楚拾衔。
“你觉得你自己现在是什么?人还是畸变体?”格雷看向培养皿,“是不是觉得这个培养皿特别熟悉?”
谢檐缓缓伸手,触上了培养皿的玻璃。
“十八年前,1号在辐射区捡到了一个死婴。”格雷看着谢檐倒映在培养皿玻璃上的金瞳,“你以为你是谢檐,还是沈檐?”
记忆碎片一点点划过脑海,谢檐看着倒影中的那双竖瞳。
他是谁?谢檐?沈檐?
“都不是!”格雷残忍地将一切否决,“你本身就只是一只畸变体!”
“或者说,你只是‘祂’的容器。”
逃到辐射区的军队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一个婴儿又凭什么能够活下来?
瓦姆皮尔用手杖撇开几具尸体,看到了一个刚刚断气的死婴,包裹着他的破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名牌,上面写着“谢檐”两个字。
“一个好容器,拿回去用吧。”瓦姆皮尔随手撇开了名牌。
“说起来,你还真是幸运,龙息选择了你,”格雷笑看着谢檐眼里的金光一点点更盛,“你从小就有超过同龄人的认知能力……不过,你应该想不到,这一切只是因为……你所有的认知,都是人为灌输进去的,事实上,八岁之前,你一直生活在培养皿里面。”
人为灌输……谢檐望着培养皿,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画面:白色卷发的男人正站在培养皿前,他随手拿过一本书,用言灵将书上所有的内容全部念了一遍。
“您辛苦了,”身旁有手下开口,“每天都要使用言灵……”
“我不希望我们的王从培养皿中诞生后是个傻子,”瓦姆皮尔丢掉手里的书,“现在还太早了,等他再长大一点,我会告诉他我们的仇恨,他会成为我们永恒复仇的领袖。”
格雷看着谢檐瞳内像燃了一把金色的火一样,几乎快要吞没谢檐的意识。他勾了勾唇,他先利用塔尔的能力加深谢檐的畸变程度,再颠覆他的人类认知。
一旦谢檐的独立意志无法压制住畸化后的兽性,他就会被彻底吞没,变成格雷希望的怪物。
“看起来你应该想起来了,不愧是‘祂’啊,这么快就能够挣脱瓦姆皮尔的言灵,”格雷耸了下肩,“不过也是,毕竟在你小的时候,他就没有看着你,让你从培养皿中跑了出去。”
谢檐的指腹触上了玻璃破碎的截断面:他看到了——培养皿中的男孩突然睁开了金色的眼睛,他一拳打碎了面前的玻璃,然后浑浑噩噩地从封闭的实验室跑了出去。
“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有收集标本的习惯,怎么样,看到这个培养皿,有没有觉得很怀念?”格雷继续刺激谢檐,“当了这么多年的人,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可笑?谢檐歪了一下头。
是很可笑,从还未出生时就是父亲和谢牧的祭品,一个微不足道的,用来实验的胎儿,之后又成为了大少爷的替身,死在了辐射区漫漫的黄沙中。
可惜死了也不安生,他又成为了一具不人不鬼的容器,他的人生,他的每一份认知,都是被复制粘贴而来的产物。
这样的他,算是人类吗?亦或是畸变体?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具供‘祂’苏醒的容器?
“你什么都不是。”格雷的话像残忍的铡刀落了下来,“你什么都不是,谢檐。”
谢檐眼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慢慢焚尽在无边的金色之火中。
他什么都不是。
格雷阴沉地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谢檐,对,就是这样,成为一头野兽吧!一头只供他驱使的野兽!
“呯——”离子光束穿透格雷的腹部,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衣服上慢慢渗出血迹,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到了赶过来的身影。
是楚拾衔!
怎么会?他明明特地用幻觉引开了楚拾衔!
难道楚拾衔这么快就挣脱了幻觉?
楚拾衔甚至来不及去给格雷补刀,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两只耳朵都炸起毛来,匆匆赶到了谢檐身边:“谢檐!醒醒!”
谢檐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已经疯了,”格雷捂住腹部,猖狂地笑,“想死就再离他近点!”
然后他就看见楚拾衔真的离谢檐更近了一点。
楚拾衔抱住谢檐,用尾巴缠住谢檐的腰,与那双无机质的金色竖瞳对视:“哥哥。”
哥哥?
谢檐扬起了手。
明明是s级的alpha,楚拾衔却连半点防备的姿态都没有做出来,只要谢檐想对他下杀手,他就……
手落在了楚拾衔肩上。
谢檐抱住了楚拾衔,把脑袋埋在了他的颈旁:“小拾。”
格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楚拾衔浑身紧绷的肌肉一瞬间放松下来,他舔了舔谢檐的耳朵。
……
栗发金眸的小团子浑浑噩噩地走在无垠的荒漠之中。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培养皿裂开的碎片在他的小手上划出了一道血迹。
他是谁?哦,好像叫谢檐。
但谢檐又是谁?
他从哪里来?
他要干什么?
他是人吗?还是怪物?为什么会在培养皿里面?
肯定不是人吧?哪里会有人住在培养皿里?
小小的团子迷茫地摇着头,眸里的金光越来越盛。
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低下头看过去,才发现脚边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却又凶狠的冰淇凌小团子,正凶凶地用着最后一点力气要咬他的腿。
黄沙埋没了小团子的半边身体。如果没有人救他,他很快就会被彻底吞没。
谢檐移不开眼了。
他要死了吗?要不要救他?
可自己是一只怪物,他会害怕吧。
谢檐试探地伸手,没碰冰淇凌小团子,只是帮他一点一点挖开了埋没他的黄沙。
冰激凌小团子被救了出来。
谢檐转头就走。
自己是怪物,会吓到他。
然后谢檐的衣角就被拉住了。
谢檐回过头去。
冰淇淋小团子终于发现了谢檐是救他的好人,他闷闷地坐在原地,明明虚弱地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却还是捉住了谢檐的衣角。
冰淇淋小团子冷冷地说:“谢谢,哥哥。”
哥哥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谢檐转回了身。
然后他的手被小团子握住了,小团子吹吹他手上的伤口,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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