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起先也犹犹豫豫有些害怕,不知道是否要同段霖这个家伙跑到郊外去。
然而对方这些日子的确表现良好,似是真的悔过想同他做好朋友,说来说去也就活了心思答应下来。
其实并非云渺记吃不记打,而是他从小到大身边总围着群类似的讨厌鬼。
犹记高中有个家境不错却小混混似的人,放学总爱把云渺堵在教室或者器材室里,骂骂咧咧威胁他不许谈恋爱。
但每次也会给他带小蛋糕吃,吃完就放他回家去了。
真是搞不懂这群奇奇怪怪的人,究竟想干什么呢?
做好朋友也不是这样子的,总爱惹人讨厌。
……
“老七?”永靖帝指节轻叩桌面,沉吟半晌才笑道:“阿菟不是嫌弃他总爱乱欺负人,如何又玩到一块儿去了。”
段霖最近日日往宣鹤殿跑,变着法子讨云渺欢心连太后都知道了,这要是个皇帝简直就是昏君。
小郡王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教永靖帝给上了一课。
“阿菟难道没听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莫说一反常态无事殷勤,就算亲如父子兄弟素日友爱又如何?”段桓轻轻牵着云渺指尖将人转过来面对面,眸中闪过一瞬摄人的凌厉,淡然道:“背叛人最深的往往是最亲信的家人朋友,所以凡事总要留一份心思。”
“别总这么傻乎乎被人给块糖骗了就走,阿菟明白吗?”
“当然明白。”小郡王懒猫似的靠在紫檀桌上,颇为不解其意眨眨细密卷翘的羽睫,混不在乎道:“傻瓜才会让陌生人背叛呢,我又不傻。”
段霖才不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人,他有防着对方耍坏心眼儿呢,待会去泡汤泉时就带多多的侍卫去保护自己。
“所以,阿菟宁可被亲近之人骗,生人便不行?”永靖帝最喜欢的便是云渺天真纯然这一点,不禁嗓间溢出几分轻笑,揉揉对方脑袋道:“好,若是段霖有欺负你,朕绝对做主罚他。”
“嗯!”小郡王得了承诺,更是要去泡成今日的汤泉,道句“多谢皇舅舅今日教导”便转身就跑,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让人给揪了回来。
“皇舅舅?”云渺眉眼间轻染不耐,像只按捺不住性子要出去撒欢的野猫,急道:“再不走天要晚了。”
“阿菟是不是忘了什么?”
……
殿内静谧半晌。
“今天、今天可不可以不看呀。”小郡王白净面皮霎时间染上层薄红,狐狸眼珠一转,率先质问道:“为什么那处梅花纹还没有消掉,我这些天都沐浴两回的!”
“正是因尚未褪去朕才要查看,趁还在之时,瞧瞧那颜色式样还有无可改之处。届时真正落在纸上,才最妥帖。”
“唔,那好吧。”小郡王不高兴却也没法子抗衡皇帝,气鼓鼓转身就要朝里间床帐方向走去,心想着快些看完快些走人。
“不必那么麻烦。”
段桓径直将身前画作推开到一边,炙热手掌落在云渺纤细腰肢旁,轻松将人一把抱起放在桌上。
不过眨眼间,衣带便散落开来。
“不、不可以在这里看!”小郡王慌乱中将一摞奏折碰倒在地,生怕此刻有下人进来撞见。
然而段桓却斩钉截铁安抚道:“不是着急去泡汤泉?别怕,不会有人瞧见阿菟。”
看到的就把眼睛挖出来。
……
倘若此时真有宫人无知闯入,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泛着上佳木质光泽的紫檀桌上,竟坐了个衣着散乱不堪的乌发美人,半截羊脂玉瓷般的大腿在衣袍下若隐若现。
紫黑色木料的映衬下,一双如玉长腿仿佛凝脂又似上釉,隐隐透出些粉白。
更令人惊疑不定的,是那白日还端坐龙椅的帝王,此刻竟俯下身子双肩搭着一双雪白小腿。
“皇舅舅,我痒。”本来就敏.感,此刻腿间又一直叫温热呼吸侵扰,小郡王抓紧桌角的手都轻轻颤抖起来。
云渺眼波流转,长而密的羽睫缓缓扇动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雪白双腮泛起淡淡红晕,漂亮地如梦似幻。
就连之前无意识紧抿的殷红唇瓣也瞬间松开,露出一点碎玉似的贝齿。
只可惜脸上这幅风情现在无人欣赏。
“看好了吗?我要走了。”小郡王有些生气,假装是因为痒意,故意用脚踹了几下帝王的肩膀同心口,才总算重获自由。
段桓重新替云渺将衣裳一件件穿回去,面色亦有些潮红,甚至动作很急替对方系好衣袍就撵人,“快去吧,那边想必等你等急了。”
“没事,让段霖等一小会儿。”谁知小郡王穿好衣裳这回却又不急着走了,蹲在地上去捡先前不小心碰倒的奏折,还念念有词道:“乱糟糟的,整理好再走。”
云渺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害怕宫人进来整理,万一就猜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怎么办。
那该多丢脸呀。
然而段桓却被眼前胡乱抱着奏折之人缠磨的没法子,早先就有些忍不住,此刻眸中都带点赤红,再开口声音沙哑到自己都吃了一惊。
“阿菟乖,先去泡汤泉要紧,这些过会让奴才来收拾就是。”
“没关系皇舅舅,我来帮你。”
段桓阖了阖眼。
心道你哪里是在帮我,真要你帮我恐怕早就一溜烟尾巴都不见了。
“诶?”有本奏折掉在地上被摔开,小郡王眼尖的瞧见了上头的熟悉姓名,毫不避讳仰头问道:“皇舅舅,齐忱是不是快要回来啦?”
如果主角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也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能结束这个小世界的任务,拿到第一笔重生回家的积分了!
“是南边传来的捷报。”段桓看着云渺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细碎喜悦,面色淡淡道:“等大败最后一股叛军,想必镇抚使很快便会凯旋。”
“那秦逸也会跟着回来了……”小郡王不自觉微蹙眉头,觉得有一点点麻烦。
原来当时齐忱前脚刚走,后脚右丞就带着秦逸来请命。
说是自己年迈希望告老落叶归根,唯独放不下这个读书不成器只知舞刀弄枪的小儿子,恳请圣上开恩让他也南下挣份军功,只做个普通士卒便罢。
没想到永靖帝大手一挥,直接封了秦逸为此次监军,恩准降下的毫不犹豫。
这番作派,倒是不免让旁人联想到冬狩那日秦逸与齐忱被双双封赏,俱以为永靖帝是借秋狝冬狩来考校人的骑射功夫,加以任命。
于是回去后各个对家中子侄耳提面命,加强对骑射的重视。
实则永靖帝是认为镇抚使这个位置迟早要空出来,提前派遣秦逸去接替,也变相卖给右丞一份面子。
秦逸临行时匆匆忙忙,将写了一夜的厚厚信封递进宫去,还有把匕首在其中。
只是云渺不曾收到罢了。
第38章
月白风清, 树影婆娑。
山脚下一处清幽园子,林木郁郁葱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依山而立。
顺着桥式彩廊而行,四周一路栽种银杏、腊梅等各类名贵树种花草, 砌红堆绿极具赏玩意趣。
“如何?”段霖看出云渺喜欢, 暗戳戳为自己邀功道:“春寒雨多, 这处汤泉不仅可凝神解乏,亦有温灼丹田濡养全身之效。”
小郡王蹲下身子,用手在白玉池中随便撩起一捧乳白色温暖泉水, 上头还漂浮着朵朵海棠花,问道:“怎么还放了许多花瓣?”
“……海棠为报春之花, 想必下人是想讨个好意头。”段霖似是才看见这满池花瓣一般, 收起懒散模样凑上前去试探道:“小表哥不喜欢?那便叫人撤掉, 再好好罚那群自作主张的奴才。”
“算了, 这样也挺好。”云渺懒得折腾,不过转瞬便恢复至方才欢欢喜喜的模样,正要褪去衣裳时手却顿住。
一双桃花眼先是瞧瞧小太监长生,后又望向段霖,嘴角嚅嗫尚未开口便听见二人齐齐出声。
段霖:“没眼见的奴才, 还杵在这里作什么!”
长生:“烦请七殿下回避,奴才替小郡王更衣。”
“一个下贱东西也敢做起主来了。”段霖对旁人可没对云渺那么好性, 似笑非笑眸中一片阴翳森寒。
正要叫人将这个碍眼的奴才拖下去, 便被怒目而视。
“你不会好好讲话嘛!”小郡王横了段霖一眼,瞳孔清亮仿若山涧溪水浸过的鹅卵石,气得唇瓣轻抿。
“我……我不过想教训个奴才, 一个阉人罢了!”
段霖自认这些日子已足够压抑脾气,但再如何好性也只对一个人。难不成要他对个太监好声好气, 毕恭毕敬么?
“七殿下教训什么都对。是奴才逾矩,甘愿领罚。”长生噗通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眉目低垂看不清神色。
自从段霖转了性子日日踏足宣鹤殿,甚至比奴才还像奴才开始讨好小郡王时,长生便觉得对方不安好心,另有所图。
此刻意欲和小郡王共处一室,不知又藏着何种龌龊心思,歹毒心肠。
“奴才身份微贱,惹恼七殿下罪该万死。”长生说罢这句便一言不发,只冷耳听着段霖如何一步步讨嫌,心中发笑。
“阉人的确该死。”
“段霖!”云渺听着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戳长生痛处,捧起把温泉水便泼得对方连连后退,嗓音也染上怒气道:“你是不是臭毛病又犯了?”
“渺渺,”段霖此刻模样狼狈,水珠顺着衣角不断滴落,然而却仍耐下性子努力辩解道:“上尊下卑,贵贱有别,我遵循礼法难道也是臭毛病?”
“哦。”小郡王这回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直接上前将长生拉起来,边往外走边大声道:“贵贱有别!我的身份想来也泡不得这汤泉,还是安安分分回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霖这才意识到,云渺的生母为人奴婢生父赌鬼一个,慌忙拉住对方的手将人拦下,咬咬牙道:“方才是我快言快语未过脑子,我向你的奴才赔礼总成吧。”
小郡王这才停住脚步,抱臂等待。
“……对不住。”段霖吐字如冰,眼神似刀甩在长生和云渺牵着的手上。
他本就怒火中烧,一想到当初是自己把这个狗奴才送到云渺身边,更是恨极。果真无根的东西最是阴晴不定,两面三刀。
怎得云渺身边碍眼的奴才就这么多?就是心软给他们好脸太多,才让这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觊觎主子!
……
“我要更衣,你们都出去。”小郡王眉梢轻挑,转过身去一只脚浸在池水里轻轻踢两下,觉得好玩便迫不及待去解衣带。
“奴才就在外头侯着,小郡王有何需要吩咐便是。”长生知晓这些日子云渺不爱人伺候沐浴,低声嘱咐几句后,便识趣地默默退下。
他也没去管死皮赖脸的另一人,知晓对方不久便会灰溜溜出来。
“你居然要我也出去?”段霖费尽心机搞这一出,如何会心甘情愿一眼都不瞧,口不择言道:“都是男子怕什么,你身上莫不是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混蛋!”被段霖四处徘徊的眼神看恼了,小郡王又害怕旁人发现腿间梅花纹,故技重施道:“你再不走,我就走。”
“我走还不成。”段霖睫毛低垂带些淡淡落寞,一步三回头边向外走便道:“你若喜欢,可以多留几日。”
……
……
白玉池中,乌发青年缓缓浸入温暖汤泉,白皙修长的手臂似两节玉藕般随意搭在阶上。
胸前和膝盖透出几分粉意,像个冰雕玉琢的瓷人一般。
故而当段霖进来,看到侧身坐在横条石上接珠而浴的小郡王时,手中瓷碗差点儿倾落在地,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时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
“……段霖?”小郡王像尾游鱼似的滑进温暖水流中,只露出半截雪白香肩,眉头紧蹙嗔道:“不是不许你进来?快出去!”
是不许进来,但段霖哪里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
起先本来被长生拦了,他便让人去好好教训这个置喙主子不知死活的奴才。一套暗刑走下来,不怕对方再敢告状。
“厨房新鲜制成的酪樱桃,我想着小表哥或许爱吃便送来。”段霖见云渺只是往后退了些,却并没有强势拒绝,甚至探头探脑朝他手中木盘瞧,便又轻又缓一步步走到池边。
这酪樱桃是将刚刚摘下的新鲜果实洗净,再配一小碟糖蒸酥酪蘸食的吃法。
段霖将手中吃食一一放在池边,有剔透玉碗盛着的樱桃,白瓷碟中的糖蒸酥酪,朱白相衬煞是开胃好看。
因怕云渺觉着酸,还有一小只银杯,里头细心配了可以浇上去的甘蔗甜浆。
“渺渺不来尝一尝?”
小郡王舌尖分泌出津液,却又不好一拿到吃的便将人往外赶,于是像只四处讨食又害怕生人的小流浪猫,眼神警惕小心翼翼凑到池边。
他想着这泉水并不透明,段霖应当瞧不见什么,便从水中探出半边身子来。
霎时间两点樱红落入段霖眼中,水珠从白嫩肌肤上滑落,瞧着竟比清晨
犹带露水的樱桃还要香甜可口几分。
喉结微动,一股热意涌上段霖冷白的面容。
这山间新采的樱桃又大又甜,却带些恰到好处的酸并不腻人,正合云渺胃口。
他爱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因此一旁滑嫩嫩的糖蒸酥酪闻起来再香甜,也只尝过两口便撂开,专心只吃樱桃。
唇瓣开开合合露出红艳艳的舌尖,不由得让段霖回想起那里究竟有多嫩多软,香香甜甜远胜这些吃食。
“一颗樱桃樊素口。不爱黄金,只爱人长久。”
小郡王朝嘴中喂樱桃的动作顿了下,眨着羽睫朝段霖瞧一眼,心道这家伙怎么奇奇怪怪突然吟起诗来。
……
段霖的确突然满肠诗情画意。
他难得安静起来不言不语,薄唇微不可察勾了勾,视线移向小郡王肩头娇艳水红的海棠花瓣。
果然好看,如红梅覆新雪。
不受控制的,段霖脑子里又一股脑儿冒出不少诗词来。
什么“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又有“绣幄鸳鸯柱,红情密、腻云低护秦树”。
……
此刻情形竟比梦中还和谐几分,让段霖不禁讶异。
他从前为什么会觉得其他狗对着云渺摇尾巴转圈是蠢,自己像个疯子一样乱咬就能得人青睐呢?
那些奴才不就是懂得装模作样?别人可以,他只会做的更好。
舍生入死又如何?
事在人为。
说不准,明日他就可以安排一场“刺杀”。等云渺丧魂失魄六神无主之时,他再扑上去一把挡住刀枪箭矢。
那群奴才不就是靠这个趁虚而入吗?
……
段霖就是这个样子。
恶劣起来让所有人给他当狗,想明白了又上赶着给一个人当狗。
“渺渺,在这里多住几日再回宫如何?”
小郡王嘴巴里还嚼着樱桃,舌尖唇瓣满是红艳艳的汁水,还未开口就被对方滔滔不绝的话语给说服。
“这附近山水都好,泉水丰沛鱼虾也多。我叫人备下了党参鱼头汤,那个厨子做药膳是出名的好,过会去尝尝?”
“明日若起得早,便可顺着青苔古道一路上山赏冬樱,日出时灿若云霞连绵群山。”
“起身晚也无妨,去望泉楼垂钓便是……”
段霖边说边不忘观察云渺神色,见对方听得渐渐入迷神色也软化,便得寸进尺道:“渺渺,你又将我衣裳弄湿了。我下去陪你泡一会儿好不好?”
“不行!”小郡王回过神后坚定拒绝。
然而段霖笃定自己真下水后也不会如何,最多挨上几脚踹再说些软话求饶,那些围着云渺转的狗东西不也如此吗。
果真如段霖所料,他刚刚解开衣裳落入水中,便被小郡王连踹带打挨了不少软绵绵的拳脚。
被拳脚相加者尚未受何伤势,打人的小郡王反倒脚底一滑没站稳要摔倒。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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