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是陈默之先开口打破了静谧。
“阿年,”陈默之抿了抿唇:“你怎么会从山上掉下去。”
幸好纪知年命大,滑到了山外凸起的石板处,旁边正好还是个山洞。
救援队搜寻了快三天才找到当时已经濒临失温的陆妄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纪知年。
陈默之看到陆妄的时候,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唯一抗寒的外套被他用来包裹在纪知年的身上。
陈默之是医生,他再清楚不过当时纪知年有多危险,如果再差那么半天,纪知年和陆妄都会死。
纪母当时对他们几个人发脾气的时候,陈默之一句话没说,只是不停的道歉,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纪知年,却没说一句阮清的举动。
纪母这个人爱憎分明,唯一一处软肋就是纪知年,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他贸然告诉了纪母,阮清怕是少不得受点罪。
如果真相如他所见,那阮清受罪是应该的,可是如果像阮清说的,真有误会呢?
纪知年抬眸去看陈默之,一瞬间眼眶就红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很害怕的样子,露出一截脖颈上带着细微的划痕,像是上好的瓷器染上了红泥,说话间语调有些不成句:“我不知道回事,阮阮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们在说话他突然伸手推了我,我想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阮阮说,”陈默之咬了咬牙:“他说你要他的心脏。”
纪知年愣住了,抬眸间有些不可置信,眼眶内的水汽凝结成了泪滴挂在眼尾摇摇欲坠。
大约是房间的玫瑰香太甜,陈默之看到纪知年的样子,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纪知年好半晌才开口,像是才从这句荒谬的话中反应过来:“我要——他的心?”
陈默之也觉得荒谬,换心不是随便哪一颗都行,基因不匹配产生的排异反应会在瞬间要了人的命,这么多年陈默之一直在找和纪知年匹配的心脏,却一无所获。
可阮清说的时候完全不像说谎,而且阮清还曾经救过纪知年,也导致了现在腺体受损萎缩。
“阿年,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你能跟我说那天详细——”
陈默之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个时候门被重新推开了,陆妄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这一次他的手里捏着一颗纽扣。
陆妄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了陈默之坐在床边和纪知年低声说话,两个人的距离看起来极近,近到到了一个让他眼神都泛上了冷意的距离。
“小少爷刚醒,陈先生还是不要过多的打扰了。”
陆妄的嗓音很冷,说话的时候看向陈默之,眼里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郁。
陈默之皱眉,陆妄的眼神让他有种生理性的不适。
陆妄比纪知年先醒一步,他去问了陆妄当时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陆妄的嘴就跟被胶带封住了一样一句话不说。
陈默之对陆妄有种莫名的反感,他冷声开口:“陆妄,伯母把阿年交给我,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
“陈默之,你没资格这样跟他说话。”
纪知年打断了陈默之的话,湿漉漉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陆妄,觉得心口的闷痛感好像又传来了,好奇怪,明明沙糊糊给他来了机能维稳,可为什么还是不舒服。
陈默之盯着纪知年似没反应过来般的开口:“阿年,你说什么呢。”
纪知年的手攥紧床单,想要以此来缓解心口的闷痛的感,他移开视线,目光看向了陈默之:“陆妄是我的救命恩人,正如纪家所有人都礼待阮清一样,从今天开始陆妄是我的人,陈默之,你没资格跟他这样说话。”
陈默之的视线落在纪知年身上,眼中缓缓浮上了不可置信:“你为了他驳我?”
“我不是驳你,默之——”纪知年的眼神里的冷意仿佛消散了一些,语调也变得缓了下来:“要不是陆妄,我现在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同样是救过我,你对阮阮就很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像对待阮阮一样,对待陆妄。”
从一开始陈默之和周消就因为阮清对他有恩而照顾有加。
纪知年这句话是在提醒陈默之,他们为什么会对阮清好。
阮清是因为原身走到了南城最顶级的圈子,最后却取代了原身。
*
陈默之走了以后,陆妄才推着轮椅移到了床边。
偌大的私人病房内安静的针落可闻,纪知年半靠在床头,放在被子里的手捏的发紧,他嘴巴动了动,刚想开口陆妄却快他一步。
“少爷,”陆妄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枚纽扣:“我想你需要这个。”
沙糊糊扫描了一遍纽扣‘豁’了一声:“这是针孔摄像头啊。”
陆妄听不到沙糊糊的话,他抬眸看着纪知年,漆黑的瞳眸里淡漠疏离,仿佛刚才对着陈默之的阴郁从未出现过,嗓音低沉平缓:“这是微型摄像机,您的母亲要求我凡是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刻必须佩戴。”
陆妄毕竟是个年轻男人,即便是Beta,纪母也不太放心。
“山顶之上,您躲开了我的手,”陆妄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纪知年,像是一个机器人般:“我不明白您想做什么,所以这三天来我没跟他们任何人说过话,而您的母亲也并不知道这个纽扣还在我这。”
陆妄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疾不徐,也没有任何感情。
不对——
荆野已经恢复了记忆,不应该跟他这样说话才是。
沙糊糊在识海里悄悄上线,荆野一旦触发记忆他就会收到通知,而且他已经看过识海里‘陆妄’得爱意值已经到达了满格,他也有些纳闷:“荆野好像不打算跟您相认。”
荆野是意外触发了记忆,按理说这个小疯子不应该这么冷静才是。
沙糊糊想了一下开口:“他应该是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他是荆野了。”
沙糊糊觉得有点有趣:“你说上两个世界他记忆回归之后知不知道你认出了他。”
林无漾看着陆妄手里的纽扣,回答了识海里沙糊糊的话:“知道。”
他很确定,荆野知道。
林无漾说完之后就把沙糊糊屏蔽下线。
“陆妄,”纪知年半眯起眉眼,遮住了瞳眸里的一半情绪:“你是在跟我表忠心吗?”
“您想怎么理解都可以,我是您的仆人——”陆妄抬起手拉住了纪知年带着凉意的指尖,把微型摄像头缓慢的放在了他的手心后,一字一句的开口:“将永远臣服于您。”
林无漾看着陆妄,房间内的灯光大亮,他可以看到陆妄漆黑的瞳眸里被他的身影填满。
荆野知道他进入世界是有任务在身,因为不确定任务是什么,所以不敢贸然有动作,一直等他醒了。
看来荆野也想他快点完成任务——
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三块碎片了,还差一块荆野的灵魂碎片就齐了。
林无漾从未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件事,他想知道到底荆野所求的是什么,才值得他甘愿承受碎魂之痛仅仅为了一个机会。
但是现在荆野很明显不愿意暴露他有记忆的事情,陆砚和晏时卿都不能告诉他的事情,荆野在无上空间有所求,自然也要遵守无上空间的规矩。
林无漾不知道是什么,但可以确定,一定是因为他。
脑袋里太乱了,乱的林无漾怎么缕都缕不清。
他把纽扣捏在了手里,还是先做任务,荆野所求,他迟早会知道。
先做任务——
*
纪母来的时候,看到是陆妄陪着纪知年的,愣了下开口:“默之呢。”
陆妄坐在轮椅上,听到纪母的话也没抬头,只是低垂着眉眼去看纪知年露在被子外面的指尖。
漂亮的人,连手都好看,手指瘦削而修长,指甲圆润而干净,皮肤犹如莹润通透的白玉,仿佛连光都可以透过。
陆妄怔怔的盯着纪知年的手指,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最终没有抬起。
“他去忙了。”
纪知年的音色很清透,说话不疾不徐,脸上的表情也很淡。
纪母闻言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纪知年的手中捏着的纽扣冰冷坚硬,他犹豫了一瞬把纽扣放在了枕头之下,要接过纪母递过来的排骨汤。
“小心烫,我来喂你吧。”
纪知年摇了摇头,看了眼陆妄:“陆妄,过来喂我。”
纪知年说话的时候语调威扬,听起来就有些莫名的娇。
“你这孩子,”纪母皱着眉:“小陆还受着伤呢。”
陆妄坐在轮椅上,他闻言终于抬起了头,把视线落在了纪母身上,缓缓开口:“我来吧。”
陆妄接过了纪母手中的碗,用汤匙盛了一勺,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轻轻吹了几口气,等热气散去才递到了纪知年的唇边。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做过了无数遍。
可不就是做过了无数遍,林无漾遇到荆野的那个世界,荆野就是一碗碗的汤药喂着,想来吊住他那条命。
这一世他早早的认出了荆野,而荆野的记忆回归,‘纪知年’的这具身体,像极了那个世界的他。
林无漾突然有些无力,一种被命运裹挟无法挣脱的宿命感将他缠绕。
为什么偏偏荆野记忆复苏,面对的是这样一副身体……
即便不是林无漾,荆野面对的是祁念也好,宋长安也好,是谁都好——
为什么偏偏是很那个世界有些一样心脏病的纪知年呢——
PS:荆野“老婆你别心疼,你心疼心疼你自己,我就快分化成Alpha了”
第55章 病弱美人的反杀剧本
晚上7:00,阮清家。
周消坐在沙发上点着烟,看着阮清的眼神有些冷。
阮清坐在他对面,两只手缠在一起,面色苍白。
陈默之推开门的时候,周消连忙站起来,没等他开口陈默之就摆了摆手:“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
阮清闻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纪知年要死,但是不能是现在,他还没有拿到纪知年的腺体。
况且这个时候纪知年死了,他脱不了干系。
可这口气没等彻底松开,阮清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推纪知年这件事情还没解决。
后悔在心尖蔓延,阮清当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去推了纪知年。
那个废物纸做的一般!!!
阮清站起身体,有些着急的开口:“我能去看阿年吗?”
陈默之走到了周消旁边示意他坐下。
阮清看着陈默之,眼眶有些红:“阿年一定恨死我了,他说要我的心,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伸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默之看着阮清,双眸微眯。
久病成医,纪知年的心脏是天生的不好,这么多年来纪家和他一直在找一颗合适的心脏都没找到,纪知年不可能不知道心脏配型有多难。
“阮阮,”陈默之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Alpha的上位者气息在这一瞬间散开来:“你知道心脏的配型有多难吗?”
阮清愣了下,看着陈默之样子,心尖儿突然颤了颤,可很快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知道。”
正如找到一个合适的腺体也很难。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有说谎!”阮清咬着唇,眼眶红的厉害:“那天我说羡慕阿年的腺体完好,阿年突然说她羡慕我有一颗好的心脏,说要是我把心给他就好了,我只是个Omega,听到这样的话有些害怕才推了阿年,我没想到他会摔倒,更没想到他会从山顶跌下去,我真的没说谎,是不是阿年跟你说什么?”
陈默之是从医院回来的,纪知年已经醒了,肯定是那个病秧子说了什么!
阮清咬着唇,放在身侧的手紧握着。
还好父亲已经教他该怎么说,他确实没有说谎,他只是多加了一句话罢了。
阮清看着陈默之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慌的厉害,他不能失去陈默之和周消的助力,他们两个人一定要完全站在他这边才可以!
他想要纪知年的腺体,陈默之和周消就一定要站在他这边!
“默之,我真的没说谎,”阮清犹豫了两秒,对上了陈默之的视线,咬牙开口:“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也不能由着脏水泼到我身上,那天在山顶,阿年说他喜欢你问我可不可以离你远一点儿,他说后悔把我带进圈子,每天看着我跟你还有周消一起,他却只能在家里养病,我为了安抚他才说了羡慕他是顶级Omega,他却突然说要我的心,那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阮清的一番话说下来,但是比之前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要顺很多,这样一捋下来,阮清的举动倒不是那么突兀了。
陈默之半眯着眼睛,语气里的情绪难辨:“你的意思是阿年喜欢我,然后嫉妒你成日跟我和周消在一起,所以想要你的心,或者说他嫉妒到想要杀了你——是吗?”
没有心脏,人就死了,不就是杀人吗。
阮清闻言摇了摇头,下唇被他咬的发白,肩膀颤抖,看着很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也不相信,但阿年喜欢你是他亲口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他说出来的,你不信可以问他那个保镖——”
阮清说到这顿了下,随即苦笑着开口:“阿年的保镖,大抵是不会说真话的。”
周消在一旁,眉头微颦。
要真是阮清说的这样,似乎也可以解释的通,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但他还是烦躁的开口:“那你也不能推他啊,那么高的山崖,幸好阿年命大,不然你过失杀人,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周消是有些相信阮清的了,阮清成日跟他们在一起,大大咧咧惯了没什么心眼,但是纪知年的话很少,整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也别哭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是你推的,纪伯母现在还不知道阿年出事的原因,你趁着现在去给阿年道歉,如果伯母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我和默之也保不下你。”
阮清感觉到了周消的动摇,眼神闪了闪后才无奈的开口:“可是阿年他——我道歉了又能有什么用,你的说对,不管什么原因,不管阿年说了什么,因为喜欢默之让我不要跟你们接触也好,还是要我的心也罢,都是我失手推了他,纪伯母那边阿年不可能帮我瞒着的,我认命了。”
阮清说完的时候,肩膀的颤抖变得厉害,丝丝缕缕的奶油信息素溢出,很淡,淡到几乎闻不出。
周消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也是,如果纪知年嫉妒阮清,这么好的一个对付阮清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默之,”周消看向陈默之,烦得头大:“你今天在医院,阿年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阿年说——”陈默之看着梨花带雨的阮清,调出了他在来时收到的短信:“他相信阮阮不是故意的。”
阮清的颤抖的肩膀骤然僵住。
周消看着一个小时前纪知年给陈默之发的消息。
‘默之,我出事的原因别让妈妈知道,不然妈妈那个脾气,我怕阮阮受不住,阮阮大大咧咧惯了,我相信他不是有意的,他推我其实没用什么力气,是我身体太差了才没站稳,估计阮阮也被吓到了,至于他说我要他的心,应该是我说羡慕他有一颗健康的心脏让他误会了,你帮我跟他解释一下,那么多的心源都没和我适配的,我要他的心有什么用。’
周消的面色在看到短信时变得难看异常,他再看向阮清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是滔天的怒意:“阮清!”
*
林无漾在识海看完回放,嘴角扯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谁能想到他会用这具风一吹就倒的身体陷害阮清呢。
就连阮清都没朝着这方面想。
沙糊糊喝着奶茶:“阮清这点儿道行,你让他十个回合他都赢不了,你这茶艺,高超。”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阮清可是一壶上好的绿茶。
原身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阮清这一轮错就错在,把人心想的太坏,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他如果没有在陈默之和周消面前暗戳戳的诋毁,他那个短信发过去,其实还正好帮了阮清。
但凡阮清把他想的好一点儿,这件事情就算翻过去了。
可惜了,给了机会,阮清不中用啊……
林无漾嗤笑了一声,他给阮清‘机会’阮清没抓住,可阮清给他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呀。
陈默之对原身一直的定义都是朋友,阮清这么一出戏,但是正好推动了陈默之这条线。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等级相当,家世相当,怎么看都是极其容易成为情侣的。
没有阮清提醒,陈默之短期内还想不到这一点呢。
陈默之是肯定要爱上纪知年的。
只有爱,才能让你一个人做出常人不能做出之事。
就像陈默之因为爱阮清挖了原身的腺体,这一次陈默之也要因为爱‘他’亲手刨出阮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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