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栀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铛——
铛——铛——
钟楼响起了钟声。
方栀飞快地回过头,在听完第十二声钟声敲响后忽然变了脸色,下意识往护城河下游看过去。
“父亲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我的好哥哥。”陆应怀冷下脸,抬了抬手,七八个穿着黑色长袍佩戴恶魔面具的黑衣人从街道两旁蹿出来。
GE小镇的镇民都认识这幅装扮,他们惊呼一声,拽着身边的人连连后退,把街道正中心的位子留给了两位alpha。
黑衣人把方栀死死围住,手上还拿着黑灰色的铁链。
方栀皱起眉,看着陆应怀的脸问道:“你究竟是谁?”
陆应怀偏头失笑出声,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身穿白袍的祭祀:“其实你并不想跟着我来的,你更想去找索里斯问清楚项链的事情不是么。”
“可是你为什么又选择跟着我来呢——因为你有任务在身,如果找不出藏宝人,你知道父亲不会轻易放过你,至少不会再让你轻而易举地走出那间屋子。”他顿了顿,“我很期望能见到这一幕,所以决定用点手段加快父亲对你的厌恶。”
方栀捏紧了手心里的项链,不经意环视着周围的黑衣人,企图找出一个突破口。
陆应怀早就看出了alpha的图谋,抬手在空中一挥,黑衣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方栀用锁链捆了起来。
寡不敌众,方栀挣扎两下无果,便静静地站在那不动了。
陆应怀绷直了嘴角。
他整个人忽然迸发出强烈的敌意,一种名为嫉妒和不甘的情感在眼底渐渐燃烧。
“偷盗者尼克斯,你理当认识我。”陆应怀说,“我是你的兄弟,我叫凯文,也是黑市首领唯一的儿子。”
第70章 塔乌
钟声响起的时候,谭枫才刚把碰瓷的老人家送回家。
从主城区中心到外城区的米虫街,整整三公里多的路,谭枫一边要想方栀跑去了哪,一边要想怎么找到伊兹的家,一边还要分神和老人家唠嗑说话。
饶是alpha体力再好,这么折腾下来都有点累。
谭枫蹲在大街上,仰头把骗来的矿泉水喝了个干净,然后打量起眼前的屋子来。
米虫街的房子是真的破旧,不是东边塌了一角,就是西边窗户碎了一扇,整条街看下来没有一栋是完好的,破的非常整齐划一。
老人家哆哆嗦嗦站在家门口,用拐杖砸了两下房门。
劣质的木板门被震落一层灰,衔接的螺丝钉摇摇欲坠。
谭枫感觉下一秒这屋子就要塌了。
“再敲就塌了——”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声。
老人听到了声音,确认屋子里有人,这才又卯足了劲一瘸一拐走到谭枫身边,凶神恶煞地说:“快给钱,我儿媳要来开门了!”
谭枫冷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水。
“我没钱,你报警吧。”
Alpha实在是累了,整张脸表情麻木空洞,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老人捂住了心口,丢掉拐杖往地上一躺,重新开始撒泼打滚:“你没钱…那你、不成,诶呦我这腿……我这个老身子骨呦……”
谭枫扶额站在一旁。
这个时候的米虫街不比早上冷清,那几个赶集买东西的左邻右舍陆陆续续走了回来。他们被这闹剧吸引了目光,看了两眼便捂着嘴偷笑,也不知道是在看谁的笑话。
“喂,小伙子。”其中一个路人喊道,“这老太婆十天里有九天都在地上打滚要钱,我们早就习惯了,你快走吧,别被人讹了!”
“什么讹!我讹什么了!明明是撞了我!”老人一个轱辘翻身坐了起来,摸到拐杖就往那人身上砸过去,气鼓鼓地继续骂着,“你们这群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们老了被人撞一下就知道疼了!”
路人发出一片倒喝,跟看了场笑话一样慢慢散开了。
与此同时,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被人推了开来。
推开门的是个女人,挽着极低的马尾辫,穿着围裙,脸蛋黄黄的有点干瘦,是一副标准的家庭主妇打扮。
女人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然后摸索着往前走出去,走到极近的位子时才看到躺在地上的老人,当即一拍大腿,大喊道:“诶呦妈!你怎么又讹人钱啊!”
被自己儿媳说穿了意图,老人便懒得再装了,一骨碌坐了起来,仰着头回怼道:“那你眼睛不治了?还要我儿子的墓地不买了?就算你觉得你能这样凑合过,我也不想让我孙子天天早出晚归地从小风餐露宿!”
“塔乌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可能忍心让他在外面受苦?”女人一点也没看见老人身后站着的谭枫,直接弯下腰把人扶了起来,打算带回屋子里去。
塔乌?这不就是商时序的角色名吗?
哦,所以碰瓷只是个单线任务的形式,目的是要让他来这里调查塔乌的真实身份是么。
节目组也真够可以的,alpha心说。
“您等等。”谭枫把不远处的拐杖捡回来,递给女人,“塔乌是您儿子?”
听到声音,女人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她转过头,茫然地看了看,似乎努力在眼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轮廓。
半天,女人才迟疑地问道:“你是……啊,抱歉,是不是我妈讹了你的钱,我们这就还给你。”
“啊不不不没有,我身上没带钱讹不了我。”谭枫十分坦然地笑了笑说,“说来也巧,我是塔乌的朋友,今天早上我们还在主城区见过面呢。”
翻着白眼的老人忽然就僵直了脖子看着他。
老人的心里大概是孙子最大,刻薄的表情忽然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她瞪着眼对着谭枫上下一打量,试探地问道:“那你说说我孙子今天早上穿了什么?”
“灰白色的长衫。”谭枫回忆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肩膀说,“这里还有两处补丁。”
老人皱了下眉。
她年纪大了,记性也不是太好,回忆点什么东西总要花上很长时间,好在儿媳的反应比她快,拍了拍她的手背,对谭枫说:“既然是塔乌的朋友,那进来坐坐喝杯茶吧,就当是我们对你的补偿了。”
谭枫求之不得,立马应了下来。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女人搀着老人的手走了进去,谭枫在后面跟着,进门时还微微低了下头。
门檐很低。
谭枫抬手抵了一下门檐,蹭了一手灰。
进门右手边是一间不大的厨房,正对着逼仄的洗手间,而唯一称得上大的一间屋子里满满的摆了三张床,勉强塞下了一张半米宽的小圆桌,便再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屋子虽小,但东西摆的很整齐,至少让人看不出杂乱无序。
女人先把老人安置在最左侧的床上,然后才抱来水瓶给谭枫倒了热水,跟着老人一起坐下来。
谭枫仔细看了看,那水壶最外面的漆几乎掉了个干净,想来是用了很多年了。
“小伙子,我孙子有没有和你说他什么时候回家啊?”
老人靠坐在墙边,眯着眼满脸担忧,全然没有了刚才趴在地上撒泼打滚讹人钱的气人模样。她低下头摸了摸脸,微微叹气道:“他说他要出去挣钱,半个多月没回过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吃了苦了。”
这是要开始讲述塔乌这个角色的背景了?
Alpha敛下眼底兴奋的表情,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多摸清楚一位玩家的身份,就多一重安全保障。
“我也刚认识他不久,但是看他每天早出晚归的挣钱也确实辛苦…您家里是有什么急需花钱的地方吗?”谭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老人提着拐杖杵了杵墙壁,指着儿媳的眼睛说:“你看看她这眼睛,自从我儿子死了就一直哭一直哭,哭成了个睁眼瞎。塔乌是个孝顺的孩子,说要帮她妈治病筹钱,这才每天不着家的往外跑。”
女人握住老人的手,似乎不愿意把家里的事说给外人听,轻轻推了推喊道:“妈。别说了。”
谭枫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有些抱歉地开口:“是我冒昧了。”
“不碍事我没这么多讲究。”老人摆了摆手。
谭枫又问:“您是一直住在这里吗?没有搬过家?”
老人又朝他一瞪眼,没好气地说:“没钱啊!我自从来到这个小镇,就在米虫街上住了几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在这里了。”
谭枫抓住了关键词,问道:“您之前是外来客?”
“算是吧。”
老人把拐杖随手丢在一边,阖上眼开始回忆往昔。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这个小镇原本只有一个主城区,没有什么外城区。看见那条护城河了没,你们以为那条河是真的故意从城墙中间穿过来为了好看啊,不是这样的。”
“当年我的国家遭受到黑魔法师的侵袭,举国覆灭,幸存下来的人四处逃散,变成了流民,没有一个小镇愿意接纳我们,直到我们相互扶持着到了这座城里。我记得那个时候正好是…伍兹国王掌权,他心地非常善良,不顾大臣劝阻把我们留了下来。”
“但是人太多了,受到黑魔法侵袭的国家不止我们一个,流民们听说这里愿意接纳他们,相继赶了过来。我还记得当时镇子上的模样,入夜之后大家都拿着一条薄被睡在大马路上,相互取暖,有些知识会魔法的,就在现在的主城区找了工作安定下来。”
谭枫点点头:“那后来…怎么又建了个外城区呢?”
老人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愁容:“因为主城区的富人们不愿意接纳我们,说我们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强烈要求把我们驱逐出城。他们联通几位大臣联名上书,但遭到了伍兹国王的训斥。”
“后来这件事情愈演愈烈,主城区的商户多半是富人们的财产,他们厄令自己手下的店铺不与我们进行交易,甚至单方面对我们抬高物价,言语羞辱和打骂。这些事后来被王室知晓,伍兹国王立刻下令在主城区外建立一个外城区,从国库拨款给我们一定的补助,让我们也能和主城区一样开店经营。”
谭枫微微仰了下头,心说怪不得。
怪不得主城区对外城区的态度如此轻蔑,而外城区的人又对主城区的人抱有敌意,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渊源的。
“本以为皆大欢喜了,大家能安安稳稳在外城区住下来,我们也尽量不去主城区讨嫌。伍兹国王好心,几乎将富人区每年上缴的金币全部用来建设外城区,我们是开心了,但富人们也因此记恨上了米亚王室。直到十几年前发生政变,富人们联合大臣围剿了米亚皇室,将他们赶尽杀绝……唉,听说最后只有王室里最小的王子带着他的孩子逃了出来,最近小镇上也传出一些米亚后裔要来复兴王族的传闻。”
老人清了清嗓子:“如果是真的,我愿意帮他一把。”
谭枫倏地抬起眼。
“您愿意帮他,为什么?”alpha问道,“许多人都想夺走他的宝藏,您为什么愿意帮他?”
老人瞪了他一眼,愤愤道:“你这是什么话!?他的祖辈父辈都帮过我们,我为什么不能帮他?!”
女人听见老人的声音激动起来,连忙轻抚着老人的背脊安抚情绪。
“你以为我们这些留在最外层的人真是可怜的米虫吗?我们年轻时也是数一数二的魔法师,就算我们老了不中用了,也照样打得过你们这些小崽子!”老人推开女人的手,重新拿起拐杖在床板上敲,声音一下比一下重:“我们留在这,是不想让伍兹国王的心血白费,他耗了这么大力气才建起来的外城区,还有他注入于此地的信仰和意志,总要有人替他记得,总要有人替他传承下去。”
“那些想要踏入主城区变成人上人的白眼狼怎么想的我不管,总归我们家,我的儿媳,我死去的儿子,还有我的孙子塔乌,绝不会有背叛米亚家族王室的一天!”
女人闻言怔了一下,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NPC演绎得过分真情实感,谭枫也不自觉地被带入进去。Alpha垂下眼,淡淡一笑说道:“您别生气,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老人哼哼了两声,似乎在表达不满。
“这些事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肯定不知道,现在的人心都变喽,没有以前这么纯粹善良了。”
谭枫看着老人满脸忧愁的脸,问道:“那您还讹我钱。”
“我以为你是主城区的崽子!你那条贝壳项链明晃晃的!一看就是稀罕玩意!谁知道……”老人噎了一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不对啊,你是哪的人啊?”
谭枫抿了下唇。
首先,他没想到自己半路碰到的NPC居然和某位玩家有亲属关系,虽然从刚才的问答中得知商时序在游戏开始后并没有回过这里,但是alpha并不能确保商时序一定不会回来,也就不能确保他这段时间里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会不会被商时序知晓。
其次,商时序的身份还有待考证。游戏规则中并没有提及寻宝人的身份背景,所以这个人物究竟是在外城区还是在主城区就无法肯定,谭枫不能草率地只凭借一个NPC的激昂发言就给商时序发金水,还是要以保护藏宝人的身份为先。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NPC和商时序之间保持信息一致。
但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在米虫街住了几十年的老人。
他现在撒谎是不是有点……显得太傻逼了?
正在谭枫思考该怎么瞎编乱造时,木门再一次被人推了开来。
来人似乎有点犹豫,站在门槛上往里面看了好几眼,半天才慢慢走进来。
三个人都抻着脖子往外看。
谭枫的位子离那最近,他抬起头对上来人的视线,随机两个人都是一愣。
商时序微微瞪大了眼,退回去又在屋外看了看,确认自己没做错路,这才又气势汹汹走回来,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知道…不是。”谭枫冷静了一下,重新抬起脸,“你奶讹我钱。”
商时序:“……谁奶?”
话音刚落,那位一小时前因为行动不便碰瓷碰上谭枫的老人家从床上一跃而起,连拐杖都没顾上拿,以一个异常矫健的身姿径直往商时序身上扑过去。
商时序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然后忽然回想起塔乌这个角色的背景故事,硬生生刹住了脚,双手张开接住对方,还抚慰地拍了拍老人的后背。
紧接着就是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你个没良心的”、“终于知道回家了”、“常回来看看”等家庭伦理小短剧。
谭枫努力忍住了笑。
商时序满脸无奈地点着头,瞥了一眼退到角落里的谭枫,紧接着接力挪了下位子,把视线投向床边坐着的女人。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商时序这个位子站得很凑巧,从谭枫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把女人完全挡住。Beta撩起眼皮,冲女人抬了抬眉,似乎在询问什么。
“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塔乌。”谭枫站起身,从后拍了拍商时序的肩膀。
女人立刻垂下头。
商时序又换上了那张不耐烦的脸:“我也没打算让你继续留下来。”
他怀里的老人家附和着哼了两声。
“别这么对客人,毕竟是这位先生把你奶奶送回家的。”女人站起来打圆场,谦和有礼地笑着,想把人领出屋子。
谭枫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着。
谭枫弯下腰迈出门槛,手指重新抵上门檐时忽然一顿,又退回去转过头,对着不远处的商时序问道:“塔乌,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商时序松垮的后背忽然一僵。
他飞速地眨了两下眼,抑制住心底蔓延开来的紧张情绪,紧接着慢慢、慢慢地转过身,对着谭枫微微一勾嘴角。
“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他说,“索里斯,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第71章 自寻死路
鲤鱼长街熙熙攘攘,蒂恩小姐的订婚宴席摆了大半日还未散场,来往宾客更像是山顶溪水般源源不绝。
谭枫用身上仅剩的几枚银币和NPC换了午餐,然后蹲在护城河的铁栅栏前一边吃一边看。
Alpha发着呆,瘫着脸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从今天早上开始,谭枫先是遇到一个疑似寻宝人的沈归夷,再是撞上一个疑似在玩明狼局的陆应怀,最后是那位承认自己寻宝人身份的商时序。
寻宝人属聚宝盆的是吧,一天到晚遍地开花。
至于剩下的几张身份牌,藏宝人孤立无援,偷盗者身份成谜,镇民……镇民估计一个两个都是人精,反正自己到现在都没遇到一个正常人。
这破游戏真是一秒都不想玩下去了。
谭枫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饭,拎着空盒站起来丢掉,又隔着衣服调整了一下腰链的位子。
蝴蝶腰链已经被他捂得火热,滑落后卡在他窄细的腰上,垂下来的链条顺着腰线埋进裤腰里。
Alpha按着自己的后腰窝,皱着眉继续往鲤鱼长街走下去。
和方栀分开之前,陆应怀曾经和他们提起过要来蒂恩小姐家探索一下江柚白的身份。
谭枫心里对那串被方栀拿走的贝壳项链依旧存疑,所以在解决完手上的事情后马不停蹄往鲤鱼长街这边赶过来。
蒂恩小姐家很好找,麻烦的是方栀和陆应怀并不好找。
这里的NPC都和鲤鱼一样只有七秒记忆,谭枫沿着街边问了一路,竟然没有一个人对方栀那身明艳的祭祀打扮有任何印象。
难道他们两个人没来这里?
不应该啊。
Alpha停下脚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长街的尽头,抬头便是高耸的城墙,护城河从城墙中凿出来的拱形门洞中穿过去,留出来的位子将将好够一辆小舟穿梭而过。
谭枫眯了眯眼。
按常理来说,一座城中应该只有城门可以提供进出,城墙的作用就是为了抵御外敌,就算是为了某种需求需要开通水路,城墙上也势必会留有几位守门人来回巡岗,再不济也是落下水闸,以此来确保城中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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