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霁并不爱看电视剧,只是小时候他太过淘气三天两头闯祸气人被他爸妈数次停掉生活费,被逼无奈之下他为保证生活质量不受影响,只能求助爷爷奶奶和外公。
爷爷和外公给钱最痛快,奶奶则有要求,陪她看一集电视剧给多少多少钱,还不能干坐着白看,要是跟他讨论剧情他答不上来视为无效。
这个孝顺习惯就这么被养成,而且现在电视剧拍的像是无脑真人版动画片,漏洞百出,用来放松心情还挺好用。
但近些年,陆明霁一陪奶奶追剧就头大。
因为奶奶从以前的跟他讨论剧情改成现在跟他讨论他的终身大事。
果不其然,陆明霁坐下没两分钟,奶奶就开始她的催婚:“你看看人家二十五岁就事业有成幸福美满了,你再看看你。”
陆明霁双腿岔开,手肘抵着膝盖,拿起一个苹果削皮,漫不经心回奶奶:“那都假的。”
“那假的不提提真的。”徐奶奶列举实例手到擒来:“阿让去年领的证今年要办婚礼,你这当哥哥的让弟弟反超你不脸红吗?”
阿让就是他表弟左柯让,比他小两岁,去年和初恋终成眷属。
由此徐奶奶催陆明霁催得更勤快,导致陆明霁看左柯让愈发不顺眼,偏偏左柯让还不安分,三不五时就在朋友圈秀恩爱,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感情美满,他每发一条徐奶奶就得催陆明霁一遍。
上周左柯让又发一条,他、他老婆、他俩的狗,一家三口的合照,陆明霁烦得要死,反手一个拉黑,现在还没拉出来。
陆明霁手稳,削苹果的技术不错,一心二用丝毫不受影响,苹果皮中间没断,连成一个长条:“我脸白,红不起来。”
“你别跟我皮!”徐奶奶扬手就想给陆明霁一巴掌,见他手里有刀怕他划伤,又放下:“一会儿有个姑娘来看我,人可漂亮,你给我态度好点!”
徐奶奶不是第一次介绍姑娘给陆明霁认识,鉴于孙子有冷脸的前科,她事先叮嘱好。
“来看您就来看您。”陆明霁也丑话说在前面:“您要是再给我安排相亲,我立刻就去静安寺出家。”
徐奶奶心里一梗,估算出自己被他这句话气得至少减损一月寿命,指着门口:“你有本事现在就去,今晚你头发要还在我给你剃秃!”
陆明霁嘴唇一动又要大逆不道。
病房门响起两声轻叩打断他。
朦胧女声透过门板传进:“徐奶奶?”
陆明霁稳如泰山的手一顿,苹果皮断掉,没及时收住力道,刀刃划破他指腹。
细细密密的刺痛伴随着鲜血涌出。
徐奶奶没多余注意力给他,边朝门口走边回话:“小路啊,快进来快进来!”
她到门口时路琼也恰好推开门。
路琼被徐奶奶挡住视线,只看到坐在沙发上那人的双腿,待徐奶奶挽着她胳膊转身让出空间,她又一次和陆明霁对上眼。
短短半个多小时,他们偶遇三次。
十指连心,陆明霁又娇生惯养,拇指伤口疼得他面色不虞:“怎么又是你。”
徐奶奶一僵,念及有路琼在,她还得维持自己优雅得体的形象,看向孙子的眼睛笑眯眯弯起,隐隐透露出几分警告:“陆明霁,长了嘴巴除了要好好吃饭还得会好好说话,别不懂礼貌。”
那句别不懂礼貌是好听的说法,如果路琼不在场,徐奶奶会换成“别给脸不要”。
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劲。
孙子不友善归不友善,话里传达出的意思好像是俩人认识?
徐奶奶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朋友。”
“她认识谷蕴柠。”
两人异口同声。
“原来你去看的朋友就是蕴柠啊!”绕来绕去竟然都是熟人,这下更好拉近感情,徐奶奶带着路琼到沙发上坐,迂回地当起媒婆,嘱托陆明霁:“你有空也多去看看蕴柠,沾沾小孩的喜气。”
陆明霁不愿意,他可没找虐的癖好,而且宝宝又还没出生:“小孩能有什么喜气,让我返老还童?”
徐奶奶笑容快要挂不住,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小孩子干净,能净化你的毒嘴。”
她见陆明霁手里什么都没有,问:“你削的苹果呢?”
“垃圾桶。”陆明霁朝茶几旁边抬抬下巴:“掉了。”
徐奶奶让他再削一个,虽然孙子说话讨人嫌,但还算是个体贴的人,她要是路琼,刚听陆明霁说那两句话对他印象肯定会一落千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只得侧面挽救一下。
陆明霁清楚徐奶奶在想什么,路琼当然也知道,她还知道陆明霁不会听话,为避免因陆明霁“抗旨不尊”惹得徐奶奶不快,路琼主动揽话:“别忙了徐奶奶,我不爱吃水果。”
话都说到这份上,徐奶奶自知再逼迫陆明霁就是给路琼难堪,她不顾及孙子的想法也得顾及路琼的面子,遂卸任媒婆一职,转移话题,问路琼去年在意大利分别后她又去了哪些地方。
路琼和徐奶奶是去年同在意大利旅游时偶然结识。
一个小镇的集市上,一个小偷偷走徐奶奶钱包,徐奶奶偏就那天没带保镖,和她家老头过二人世界。
路琼正在一个摊位前挑手串,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有小偷”,往声源方向一侧脸,看到拔足狂奔的嫌犯,路琼默默伸出脚,在小偷经过时狠绊他一下,帮徐奶奶拿回钱包。
本以为就是萍水相逢,路琼回到酒店后又遇到徐奶奶。
徐奶奶见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国外,便邀请她一起,二人的缘分就这么结下。
大学当了四年班长又加入学生会,工作后要经常跟活人打交道,把路琼锻炼得八面玲珑。
和长辈相处,路琼没太多经验,不过自家小老太太她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哄徐奶奶开心简直易如反掌。
徐奶奶成日面对着家里那几个人,早就看腻,现在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来陪她,她不要太高兴:“还是姑娘好,不像我家里那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就算了,尤其是某个人,要么是一个字不说,要么一张嘴就噎死个人。”
徐奶奶意有所指,就差指名道姓提陆明霁。
一老一少追忆往昔时,陆明霁就在边上坐着,后靠在沙发里,单手举着手机聚精会神地刷着,实则一个内容都没过脑子。
去年奶奶旅游完回来就兴致勃勃跟他分享,说她遇到一个漂亮又讨人喜欢的姑娘,帮她抢回钱包,买东西还帮她压价,替她省下不少冤枉钱,只可惜她不知道人姑娘全名叫什么,联系方式也忘记留一个,不然就能介绍给他。
彼时他不感兴趣地听着,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姑娘会是路琼。
六年里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路琼,彭靖驰冒死嘴欠过几次。
说他在谷蕴柠那里打听到路琼又去了哪里哪里玩。
没有他在身边,她没有一星半点的缺憾,玩得乐不思蜀。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于路琼而言,离开他她过得反而更精彩!
这屋里该是没开空调,空气稀薄到要命。
陆明霁待不下去,收起手机,冷着张脸站起来。
徐奶奶余光扫到他:“干什么去?”
陆明霁控制着脾气,随口编造借口:“有事,回公司一趟。”
孙子神情严肃不似作假,徐奶奶就没再强留他:“你等会儿。”
窗外天色渐暗,提醒着徐奶奶时间已晚,路琼陪她聊这么久她已经非常高兴,也不好再耽搁路琼,加上路琼微信约好等她出院后吃顿饭,算是庆祝再相遇。
徐奶奶最是讲究眼缘,路琼这姑娘她第一眼就喜欢,重逢不易她不想错过,小外孙幸福美满,大孙子快三十还没个着落,谈过一次恋爱分手后就跟看破红尘要遁入空门似的,她要是不操持,冲大孙子那张破嘴只有孤独终老一个惨淡结果。
还是想再最后努力一把,她命令陆明霁顺道送路琼下楼。
陆明霁觉得好笑,奶奶乱点鸳鸯谱点到他和前女友,真是史无前例的一大笑料。
没再跟奶奶对着干,装模作样等着路琼,出病房门一关,他就大步往前,甩掉路琼。
第30章 朋友(大修)
路琼正常步伐,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陆明霁。”
陆明霁装聋子,听不见。
路琼知道陆明霁禁不住激将法,至少六年前他是这样,于是冒险一赌:“你走那么快是怕面对我吗?”
陆明霁还真就停下脚,侧过身,不无嘲讽:“路记者,你再会胡编乱造也别太脱离实际。”
路琼稍微加快点速度,走到陆明霁跟前,从包里掏出一枚创口贴给他:“贴一下吧,别感染了。”
陆明霁就算感染到截止也不会接受她假模假式的关怀:“不劳你假惺惺。”
路琼把包挎在臂弯,抓住陆明霁划伤的那只手。
陆明霁没想到她还敢碰他,一愣过后想抽手。
路琼洞悉他内心:“你再跟我赌气也别拿自己开玩笑。”
陆明霁从未见过她这么搞笑又自恋的人,他总能被她刷新认知:“路琼,你凭什么认为你会有让我赌气的资格。”
“那你就别动。”
路琼撕开创口贴,是想直接贴上,看到他那道伤口是从拇指右上端划破到左下端关节处,那么长一道。
她进门时徐奶奶背对着陆明霁没发现,她却看到陆明霁往垃圾桶里丢过一团被鲜血染红的纸巾,她坐下后他手里也一直攥着个纸团不放,茶几上有刀,徐奶奶后又提他削过苹果,路琼就这么猜出结果。
陆明霁藏着,路琼也就不多嘴,省得让徐奶奶操心。
不成想伤口划这么严重。
路琼心里一疼,见不得他受伤,改成攥着他手腕,不由分说带着他往这一层护士站走去。
路琼那一句“赌气”言论把陆明霁定在那,放佛他要是挣扎一下就是他在赌气,她哪来的自信?
现在的她也配他情绪化?
找护士借用消毒水、棉签和纱布,路琼把包暂放在护士站的桌角,拿出一根棉签浸湿消毒水,抬眸看陆明霁一眼:“会有点疼,你忍忍。”
恋爱那几年,陆明霁学做饭给她吃,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在计算机领域无人可敌,却是个实打实的厨房白痴,切菜那一步都要学好久,十有八九次切到手,他又怕疼,路琼给他消毒包扎时他总躲,她就逗他说陆明霁你好娇气,陆明霁死要面子,就不再躲。
娇娇公主这外号,路琼就是这么给他起的,后来传到他发小那里,广为使用。
陆明霁知道会疼,也做好心理预设,可棉签真按下去他还是条件反射想后撤,念及不能在路琼面前丢脸,勘勘忍住,指腹又是一凉。
路琼用一点点柔缓地沾着伤口,边配合的轻轻吹着气。
她低着头,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眼睛,嘴唇微微嘟着,专注处理着他的伤口。
陆明霁心里止不住上涌的怨恨。
六年,她怎么能装得这么淡然无谓?
还有那晚——
他及时打住,撇开眼,厌烦她这副模样。
路琼又换一根棉签清理第二遍,突兀开口打探:“你这些年怎么样?”
和好久不见一样土到掉渣的问候语。
陆明霁不是谁的旧都叙:“跟你没关系。”
她问:“眼睛呢?”
他答:“跟你更没关系。”
消完毒,路琼丢掉棉签,换成纱布:“徐奶奶经常给你安排相亲吗?”
没有经常,就两次,也不算相亲,奶奶打着她自己的名头约他出去吃饭,他一到地方看见指定位置坐着个陌生女人,招呼没打就走人。
但这没有告诉路琼的必要。
“关你什么事。”
路琼将纱布一圈圈细致地缠在他手指上:“朋友之间关心一下不行吗。”
陆明霁不屑嗤声:“谁跟你是朋友。”
路琼缠好纱布,剪下一小块胶布固定好,扬起头,黑亮的眼睛看向陆明霁:“前男女朋友也算朋友的一种吧?”
“你也配?”
路琼大大方方说出来的“前男女朋友”几个字掀起陆明霁逆鳞一角,他再不留恋什么,甩脸走人,电梯都不想浪费时间等,大步走向楼梯。
路琼没追,站在原地,看着他疾步离开,看着他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短暂接触过,指尖还残留着陆明霁的体温,眼前闪动着他走前嫌恶到极点的神情。
不知道吃什么,回家途中随便一扭头,看到夹缝中求生存的一家馄饨店。
唐慕芮至理名言之一就是越名不见经传的小馆越能制造出味蕾惊喜。
受唐慕芮影响,路琼决定下车去买一份馄饨尝尝。
听她说要打包,老板贴心的将汤料和馄饨分装,告诉她汤凉的话回到家微波炉叮两分钟或隔水加热都行。
路琼拎着馄饨回到车上,又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些甜品,以此来抚慰她有些糟糕的心情。
晚上她又在客厅蜷缩着睡去,这次有所进步,没再睡地板,而是躺到沙发上。
葛晚棠要是知道,准得骂她给她花钱买床是浪费。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时差才调整好一天就又乱套。
安慰自己还在假期,浑噩就浑噩些,等上班后就都能恢复正常。
后半夜睡觉前,路琼在网上订好今天下午两点场的电影,新上映的科幻大片,豆瓣评分挺高,值得一看。
这个点的场次人少,她不喜欢电影院里人太多。
冷水洗脸清醒过后,路琼没化妆,素面朝天,还是卫衣牛仔裤的休闲打扮。
在影院的商场里吃顿午饭,就差不多到检票进场时间。
好死不死,检票员刚沿着虚线撕掉她的票根,接到工作电话。
FK副总打来电话,问路琼采访能不能提前到今天,她临时有事晚上的航班要飞美,在沪只有下午半天时间。
工作为大,路琼走出队伍,将电影抛之脑后。
FK副总在安缦酒店入住,为节省时间,采访地点就近安排在她套间里。
路琼出商场直奔安缦酒店,不是高峰期道上并不拥堵,车子驶进停车场,她一层层转着圈,十来分钟后总算找到一个角落的隐蔽空位。
下车去后备箱拿出两个手提纸袋,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开始换衣服。
像今天这种临时采访时有发生,路琼第一次采访也是这样,当时她刚实习没多久,正在外采,自然是怎么舒适怎么穿,领导突然电话通知她去机场赶一个人物采访,根本没空换衣服,她那时候也没有这个意识,就穿着卫衣牛仔裤过去,对方见到她着装那么随意,第一眼就给她定罪,说既然她不重视这次采访就没必要再浪费彼此时间,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潇洒离开。
采访失败,她回去后被领导劈头盖脸骂一顿,厚厚一沓采访稿甩在她身上。
领导不会听她有什么苦衷,只在意结果。
事情她没办成,那么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就都是无足轻重的辩解。
从那以后路琼就涨了教训,随身携带一套正装一双高跟鞋,如果碰到今天这样临时更改采访时间的行程,她不至于抓瞎。
她还没有正式去尚嘉入职,还没有组建属于她自己的团队,但葛晚棠早已把她拉入尚嘉大群和采编部小群,路琼只在进群那天在群里短暂冒过泡。
第二次冒泡是今天,接到FK副总电话后她就在采编部工作小群里艾特全体成员,问现在谁有闲空,她需要一个摄像师和音频师。
五分钟过去无人响应。
群里员工的群昵称是岗位加姓名,路琼直接点了两个人,在群里单独艾特他们,要求三点半点钟在安缦酒店一楼大堂集合。
她乘电梯到一楼,大堂里只有前台和办理入住手续的客人。
路琼在大堂休息区挑个正对门口和电梯的位置坐下,看眼时间,三点十分,还有二十分钟时间。
她点杯咖啡,慢悠悠喝着等候。
一杯咖啡喝完,两点整,路琼打开计时器计时,又在群里艾特他们问还要多久。
这次速度快,负责音频录制的方歆甜秒回:【马上马上,两分钟!】
路琼:【好。】
说是两分钟路琼就记两分钟,时间一过人还没来,计时器计到数字五开头,酒店大门口着急忙慌跑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俩人胸前都戴有工作牌,男人多拎着一个黑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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