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开四间房,两对夫妻一对一间,两位女士一间,魏锦航孤家寡人自己一间。
但他不需要同情,还嘲笑一波其余六人,睡个觉还要跟别人挤,不像他,独自享用一张大床。
路琼他们五个听后笑笑就算,陆明霁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他怼灭魏锦航的嚣张气焰:“人,越没有什么就越强调什么。”
魏锦航嘁声:“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陆明霁拿过前台呈递的房卡,拉着行李箱朝电梯走前,丢下一句:“男人可怜的自尊心。”
“……”
没有人,真的,
没有人能在陆明霁的嘴下讨到好处。
酒店餐食味道还行,他们几人就在酒店十六楼的餐厅吃的午饭,吃完午饭就动身去京大。
京大正门口,就像每一个新学年迎新生那样,街道两侧摆满搭建起的简易台架,有社团表演还有一些学生摆摊卖东西做点小生意。
在京大校门,他们七人和急吼吼跑出来接他们的程桉汇合。
程桉本科毕业后留校读研,研究生毕业留校任教,就是未来一辈子都要扎根京大的意思。
进门口左手边第一家是校学生会,在售卖文化衫。
图案是拟人化的京大校徽,Q版卡通人物,T恤分为黑白两色。
唐慕芮看上眼,阔太似的大手一挥,给他们这一行人每人买一件,就连彭靖驰这个京大编外人员都有份。
男女分工,男生穿黑色,女生穿白色,陆明霁这少爷犯公主病,嫌黑色吸热,特立独行要穿白色。
T恤特意买大一号,不用再换,直接套在自己的衣服外面就好。
当年很喜欢陆明霁的一个教授在等他过去,也是他拍板邀请陆明霁回校演讲。
605宿舍四个女人有她们的回忆要怀念,八个人就分成男女两批,彭靖驰不是京大的学生也不认识那位教授,但是他跟融入不进女人组,只得跟着男人帮。
两组人就原地各奔东西,有事电话联系。
男人帮去计算机学院,605四人沿着岔口小道往宿舍楼那边去。
她们四人外出,向来是唐慕芮蹦蹦跳跳走在最前方,一会儿正着一会儿倒退,谷蕴柠夹在中间,时不时损唐慕芮两句。
落在末尾的麦青酷酷地揣着口袋,戴着一侧耳机。
路琼则是抱着书本,但现在没有课本给她,她就双臂自然下垂。
就这么一前一后,两两一组。
唐慕芮和谷蕴柠没心没肺无忧无虑,路琼和麦青会偶尔聊一些正经话题。
或家事或感情。
上一次涉足感情,是路琼回国后第二天。
彼时路琼一团乱麻,麦青还是老样子。
三四个月后,路琼沉疴的爱情重获新生,麦青的暗恋也迎来转机。
路琼再问一遍:“还没放下?”
麦青望着最前方那道活泼的身影,平静地笑笑:“快了。”
上个月,唐慕芮谈到新男友。
在她大学那次恋爱被伤害后,终于走出阴霾。
路琼看着麦青的笑容,眼前蓦地浮出一层朦胧。
怕被麦青瞧见,她垂下眼帘,缓缓呼吸着。
她很少哭,也不爱哭。
上大学后第一场眼泪送给605,就总会为她们湿润眼眶。
感情这事真没什么好劝的,在动心的那一刻,盈亏自负。
麦青这场暗恋注定无疾而终。
麦青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也在盼望尘埃落定的这一天到来,她看得开:“我们四个人,你们三个人都圆满,这就可以了。”
前方的唐慕芮颠颠跑回来,跳起来一把勾住谷蕴柠脖子,谷蕴柠被她拽地拧着上半身,气得骂她有病。
唐慕芮紧抱着她不放手,追忆往昔:“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四个第一次见面?”
“我最早到,路琼第二,我爸妈还要跟她聊天,我怕吓到她就赶紧送走我爸妈,回来宿舍里多出来个麦青。”
“我给你们每个人都买了饮料,麦青特冷漠地拒绝我说不要,谷蕴柠那杯……那时候她还没来。”
她看向谷蕴柠:“我放你桌子上那杯饮料你怎么着了?”
猴年马月的事情,谷蕴柠一点印象都没有,以她的脾气大概率会:“扔了吧。”
被唐慕芮这么个小矮子搂着肩膀,弯腰弯得累死,谷蕴柠扒开她的两个爪子。
唐慕芮嗷嗷叫:“你居然扔了!那可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谷蕴柠还是受不住唐慕芮的大嗓门,捂住她嘴:“我赔给你,你喝多少杯就买多少杯。”
唐慕芮上下活动着眼球,同意她的补偿。
谷蕴柠松开她,她继续说,矛头对准谷蕴柠:“谷蕴柠当时最拽,来的最晚还挑床铺,递给路琼一沓钱。”
唐慕芮学着那年初见面大小姐的傲慢态度:“我买,行了吧。”
“……”
谷蕴柠去掐她脖子:“没用的你记这么清楚,平常这么不见你脑子这么好用!”
唐慕芮哪能被她抓住,泥鳅似的跑进宿舍楼。
谷蕴柠在后面追。
路琼在宿舍楼门口驻足,仰起头。
他们这一届入学那年,京大整体翻新过一次,还没到下一次翻修的时候,这些年风吹雨打的洗礼下,校园里每一栋楼都刻下岁月侵蚀的印记。
墙体颜色褪浅,几道不起眼的裂缝蜿蜒盘旋。
原来他们都已经毕业这么多年。
……
605宿舍换过一批又一人,现在是大二学妹在住。
她们没有进去,在门口望一眼就已是圆梦。
又去逛完一圈教学楼,路琼接到陆明霁的电话,叫她去正门口。
不是非要捆绑在一起,其他三人揶揄她两句就放她去奔向爱人。
正门口人最多,陆明霁也没说好具体位置,路琼赶到那儿,环视四周,没找到陆明霁,从包里翻出手机要打电话给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东侧快步走来一个双手拎满饮品的男生,大声驱赶着前方人群。
路琼后退着,退到第三步,脚下一硌。
拎着饮品的外卖男孩已经过去,路琼都没看清踩到的人是谁,就又向前方躲避:“对不起对不起。”
这人的鞋还蛮熟悉,她边道歉边从下自上移。
男人身量很高,白T黑裤,没有细致打理的黑发慵懒又稍带凌乱,半遮半掩着立体的眉骨,一双丹凤眼狭长漂亮,薄唇勾着一抹浅笑。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旧的人会重逢,旧的事也会二次重现。
路琼放下手机,在包里摸出一片湿巾。
独立包装的片装湿巾,白色塑料封皮。
不见褶皱,平整光滑。
她弯起眼睛,递给陆明霁:“真是不好意思。”
为什么会对路琼另眼相看。
陆明霁也深思过。
大概是因为路琼有一双生机盎然的眼睛。
第一面,他就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春天万物生长的景象。
第64章 一如当年
“你故意的?”
远离人潮拥挤的正门口,路琼被陆明霁带着到京大一处凉亭里休息,她喝着陆明霁去July买的冷饮,咬着吸管问他。
路琼只要用吸管就会咬瘪,是她的一个小癖好。
陆明霁拆开那片湿巾,擦着球鞋上路琼踩下的鞋印:“你当拍电视剧呢,我又不是导演还能预知剧情。”
“那真是好巧。”路琼还挺喜欢这种偶像剧情节,她趴到他背上,下巴压着他肩膀,诉着陈年旧屈:“你当时对我特别凶。”
最初,路琼为自己的无心之过诚意道歉,却不被对方原谅。
她就觉得,这个男生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性格这么没礼貌。
后来追他,还有挺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憋着一口气,就想着把这个男生拿下,再要他为自己的恶劣行径向自己低头认错,对自己俯首称臣。
追到手后,错陆明霁没认,路琼也忘却这一茬,但她确实做到后一项,让陆明霁这朵高岭之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陆明霁擦干净鞋印,垃圾丢进空出来的饮品袋子里:“谁让你正好撞枪口上。”
他再去路琼包里找一片新湿巾擦手。
那年大一新生入学,陆明霁刚熬过一个通宵做项目,睡下没多久就被乌泱泱来报道的新生们吵醒。
他睡不醒的时候起床气很重,也是他该,忘记第二天是新生入学,图省事就在宿舍睡觉。
床上爬起来后他换上衣服就要回校外公寓,出宿舍接到他妈傅女士的电话,说谷蕴柠也考上京大了,叫他去接一接,陆明霁躲谷蕴柠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接她。
挂断电话没走两步,谷蕴柠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一把抱住他,一身香水味呛得他脑子发昏,甩开她后大步朝校门口走,就又被路琼那缺个轱辘的破行李箱划破新买的球鞋。
那时候陆明霁有两大人生爱好,一集手办,二买鞋。
那双球鞋限量定制款,他还耐着性子等了小半个月,第一次穿就被路琼给祸害。
单单只是一双鞋,也没什么。
层层buff叠加起来,陆明霁就忍不住了要爆发。
近十年前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竟然还历历在目。
是因为这段回忆里有路琼在吧。
有她在,他才能记住那一场初遇。
路琼为自己抱不平:“那这么说,我算是遭受无妄之灾了?”
陆明霁觑她:“你哪无妄了,我鞋不是你弄坏的?”
路琼推卸责任:“行李箱划的又不是我,你去找它算账。”
跟这种活无赖,陆明霁无话可说。
人总是会对未曾涉足的那一条道或者是另一种版本的人生产生好奇心,路琼也不例外。
她做出假设:“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划坏你的鞋,你说我们之后还会再见面吗?”
陆明霁半秒钟都不犹豫:“我从来不做这种无聊的想象。”
实际是他不能想。
他不能接受没有路琼的人生。
如果没有那次初遇、如果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陆明霁极其厌恶且排斥这种如果。
“我觉得肯定会见面。”路琼扭过上半身,枕着陆明霁半边身体,眯起眼睛眺着晴朗天空,她举起手,阳光穿透她指缝倾泻:“我和谷蕴柠是室友,没有在校门口的初遇也会有在其他地方的初遇。”
陆明霁转过脸,下巴蹭过她发顶,白姜花香慰藉着他焦炙的心情。
好像是这样的。
不论如何设定,他们绝对会相识。
或早或晚,只是时间问题。
路琼和陆明霁,这辈子命中注定会有所交集。
……
杰出校友特邀回校,可不是逛逛校园、买几件文化衫拉动一下学生会GDP就完事。
路琼和陆明霁两人都有演讲任务在身。
夫妻俩手牵手重走一遍校园里曾经约会过的地方,就分别前往各自学院的礼堂。
礼堂容纳不下整个学院全部的人,想来听听的人就来,不想的就随便去干些什么。
人文学院的学生们都还挺积极,礼堂里座无虚席。
主持人在台上cue着流程,开幕致辞、院长讲话、颁发奖学金,再是杰出校友演讲。
每个学院都有邀请两三位校友回来,在路琼之前毕业的一位学长,在路琼之后毕业的一位学妹。
路琼是三位校友里名气最大、呼声最高的一个。
她大一时,因和学校风云人物陆明霁谈恋爱而受到小范围关注,但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开端。
大小奖项拿到手软,连续三个学年拿到国家级奖学金,霸榜专业成绩第一等等等等。
她的光环由她自己打造。
优秀二字都不够形容完整的她。
路琼在主持人的引荐下上台,迎接她的是台下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站到演讲台后,她调整好话筒高度,用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绍作为开场白:“大家好,我是一六级人文科学实验班的路琼。”
在接到导员的邀请电话后,路琼窝在家里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编写过好几天的稿子。
她一个文科专业生,从记者坐到主编的职位,写过不计其数、不分种类的长、短稿件,次次下笔如有神那纯属吹牛逼,但也没有过像这次的演讲稿这样无从下手的时刻。
A4纸撕掉一张又一张,那几天客厅到处都是她撕碎的纸屑,陆明霁那个洁癖忍着把她丢去楼道的欲望,臭着脸收拾她造出来的烂摊子。
演讲势必要鼓舞人心,就会带着说教意味,路琼讨厌教育别人。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
直到今天,直到她站到舞台上,她都没有写出一篇完整的演讲稿。
“其实我还没想好要跟你们讲些什么,那些长篇大论的心灵鸡汤你们上网一搜都能连锅端,讲那些重复的道理太浪费时间,所以我准备带你们了解一下我。”
台下有大胆外向的男生女生们接话:“学姐我们知道你!”
“学院光荣榜上学姐你那一栏都要写不下了!”
“学姐你是吾辈楷模!”
路琼坦然收下这几句夸赞,浅笑着回一句谢谢,她一只手闲适地搭在演讲台边沿,唠家常那般切入:“我出生在西北一个非常贫困的山区里,我大学每次回家都要折腾一天一夜,从火车站坐大巴到县里,要是碰到同村的人可以搭个顺风三轮车,碰不到就要自己走小两个小时才到家,一六年智能手机人手一部,可我们村里有小灵通的才只有一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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