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妹儿不得已打破沉默,“我自己上去就行,你不用送我!”
她过于激烈的反应,让靳佑之神色阴了下来,但很快,他又恢复不正经模样。
“棠妹儿,打也被你打过了,我为说错的话,也道过歉了……亲一下而已,又不是剥夺了你苦守十八年的贞节牌坊,你一张臭脸,到底要摆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要摆臭脸。”
“那你想我怎么样?要不然我让你咬回来?”靳佑之手臂撑车门,低下头,作势又要亲。
棠妹儿退一步,人贴在玻璃上,拿手抵住男人肩膀,“靳佑之,你能不能不要闹。”
靳佑之有些冒火:“到底是我们两个谁在闹脾气?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出来。”
“我是你大哥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靳佑之目光锋利,非要逼她把话说干净。
棠妹儿闭了闭眼,“为你隐瞒Dr刘的事,已经是我最大的反抗了,我不可能再忤逆靳生。”
靳佑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失笑,“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哥吧?”
棠妹儿看着她,目光清亮,堪比今晚中天圆月。
靳佑之抿唇,点点头:“我以为,只要是有钱人你就肯卖呢,看来是我冒犯了。”
他还在笑,笑着笑着松开手。
“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该怎么样还怎样,这应该是你想要的效果吧。”
靳佑之抬手,棠妹儿下意识要躲,但这一次他既没动粗,也没强吻,靳佑之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上车,发动,引擎的鼓噪声,在这片夜色里,逐渐远去。
用尽力气的棠妹儿,直接坐在花坛边,发呆好一会儿。
夜风,冷得像刀,割过树梢,光影稀疏的冬夜,寂寥在无声中蔓延。
羊毛大衣其实很挡风,但棠妹儿还是冻到身体发僵,最后实在坐不住,才起身上楼。
客厅的灯,抬手而亮。
高大琳琅的圣诞树、阔朗豪奢的家具摆设,一样一样点缀这座金屋,唯独缺少人气。
可以确定,今晚靳斯年没来。
多种情绪糅杂,最后是失望占据了高点,棠妹儿将自己抛进沙发,控制不住的思绪,像脱缰野马,到处踩踏。
终于,自尊与自信在无声呼啸间,碎烂不堪。
——
城市另一头。
依山而建的钟家庭院,种满芭蕉树,宽大叶片遮住月色。
拼花的小径,连通宅邸与花园,靳斯年站在葡萄架下打电话。
许冠华汇报的内容无非那些事——
资金链断在哪里,需要疏通;
公司里谁是异己,需要铲除;
别人在背后管许冠华叫“靳氏血滴子”不是没有道理。
对内镇压,对外侦查,他在靳斯年手下,一向最得力。
但今天,他说的那些事,靳斯年一件都不在意,他随意应付两句,结束了通话。
钟家在四大家族里发迹最晚,虽然也在浅水湾置业,但位置逊色太多。
靳家老宅坐落街口,上风上水;
钟家在街尾,风水师说了,要依靠贵人提携,钟家子孙才能永葆富贵。
靳斯年返回客厅时,钟九宏一家四口正在饮茶,气氛融融,他一露面,立刻成为四人的焦点。
钟九宏问靳斯年,“Simon,有事啊?”
“是,伯父,公司有些事要处理,我需要回去一趟。”
钟芸一脸沮丧,还想出言挽留,被父亲以眼神制止,“男人当然要以事业为重,Simon你有事,就先回去吧,咱们有空再聚。”
钟齐送靳斯年出去。
清寒的天空下,黄伯早已等在车子旁,见靳斯年走出来,他急忙拉开后座车门。
“Simon啊,”钟齐笑着,“阿Ann小孩子脾气,一口气买六十双鞋,是有点荒唐了,别介意啊。”
靳斯年:“鞋而已,她高兴最重要。”
她是谁。
买鞋的人,还是收鞋的人?
钟齐眼里只有妹妹,没空深想。
他说:“你说的对,Simon,鞋而已。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就是公主,当然要捧在手心里。”
靳斯年笑笑,弯身上车。
等车子拐出钟府,灯火远去,车内彻底陷入黑暗,男人脸上笑意逐渐收敛。
黄伯小心地扫了眼后视镜,“靳生,是回家,还是去薄扶林道?”
黑色的皮质扶手,衬托靳斯年一双手格外白皙修长,他一下一下轻点着,心里把两个地方掂了掂。
“去红酒会。”
无论是他家还是薄扶林道,都无聊透了。
他哪个都不想去。
今日有红酒到岸,法国AOC产区直供,正适合开趴体。
知客见到靳斯年的车,小跑着跟到大门口,一拉开车门,他就说道:“靳生来得巧,郑宏基、郑生也在,他帮女朋友过生日,您要不要过去?”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坐会。”
郑宏基每个月都要换女朋友,确实没必要。
“是。”
靳斯年在这里有一间专属品酒室,不管他来不来,这里总插一束新鲜的白百合,配合红丝绒包裹的家具,屋子里透着浓郁的南法风情。
从二楼露台望出去,正好可以俯瞰庭院里的派对盛况。
靳斯年命侍者将门关上,萨克斯风演奏的声音,就被隔绝在外。
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饮酒,一杯酒没喝完,郑宏基就找来了。
“一个人喝酒多闷,我带个朋友过来,叫她陪你喝。”郑宏基招招手,旁边的女孩子心领神会。
她甜甜一笑,“靳生你喝的是什么呀。”
靳斯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郑宏基,一时没有出声。
女孩知道这里的客人身份贵重,不是外面小开能比,所以,人不理她,她反而更卖力。
她凹了凹胸前,俯下去,“靳生,我帮你再倒一点好不好。”说着,女孩伸手去够醒酒器。
“你叫什么名字?”靳斯年问。
女孩欣喜:“我叫July。”
“July你已经赚到今晚的酬劳了,出门叫我的司机结账给你。”
女孩动作一滞,笑容来不及收凝固在脸上。她傻傻看向郑宏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你呀,真没用!”郑宏基本来对July也没抱什么希望,她就是送来解闷取乐的玩意。
打开局面用的。
“没听见靳生说什么,还站那做什么,赶紧走啊。”郑宏基把人往外赶。
这次换July依依不舍。
早就听闻靳生温润如玉,没想到见到本人,竟然如此绅士。
高大、英俊、富有,再加上绅士品格,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千万里挑一。
July来时,完全是抱着做生意的想法,现在钱赚到了,可为什么还会觉得很遗憾。
想留下,是不可能的。
July临走放下一张名片,“靳生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等人出去,房间里只剩两个大男人,郑宏基坐沙发另一头,自顾自倒了杯酒。
靳斯年没说话,他也没开口。
郑宏基和靳斯年认识很多年了,他们念同一间中学,还是同班,但熟悉起来,也是这十年的事。
当年,因为靳斯年成绩太耀眼,个性又比现在冷漠得多,所以,郑宏基一直不太敢靠近他。
后来靳斯年跳级,提前上了大学,两年后,郑宏基也去英国留学,他们再次遇到。
两间大学门对门,方圆几公里,华人一共没几个,靳斯年身上的刺好像也不见了,他们这才逐渐玩起来。
靳斯年弃医改商那年,郑宏基正好在准备毕业论文,两人坐在爱丁堡林间的小木屋里,他奋笔疾书写个不停,靳斯年就像现在这样,坐在壁炉前,一直沉默。
大概今晚他又有什么举棋不定的事吧。
论耐心,郑宏基比不过靳斯年,他熬不住,先开口。
“心情不好吗,不应该啊,你和钟家正在蜜月期,钟家小姐应该不敢惹你的。”
靳斯年转头,很浅地扫他一眼。
郑宏基知道自己猜对了,靳斯年确实被人惹了,但能惹他的,除了那个不识相的钟芸,还能有谁呢。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Simon你现在大权在握,连你家老爷子都不能轻易撼动,不如,你告诉告诉我,是谁,能按你在这喝闷酒,我也好膜拜一二。”
“怎么,你要拜一条狗么。”靳斯年开口。
郑宏基一愕:“惹你的……是狗?”
“我好吃好喝养了条狗,今天才发现,它竟然吃里爬外,护着外人冲我叫。”
郑宏基并不完全理解靳斯年在说什么,但身为上位者,有些感受是共通的。
“这样的狗,养大也是祸害,不如赶出去,如果不想成全别人,或者干脆弄死,反正都是Simon你一句话的事。”
“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靳斯年重复了一遍,酒杯在手中空转,“希望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第38章 三件事“靳生过去找她,还是叫棠小姐……
嘴唇被咬坏,和别处受伤不一样,这本身就透着暧昧,幸好伤口在里面,不容易被人看见。
棠妹儿抹了几天药膏,伤口很快愈合。
这些天,靳斯年一直没有找过她,自然也没机会发现这件事,算是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了。
但侥幸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还有三天就是圣诞节,靳斯年仍然没露面。
今天是最后一个工作日,接下来会有长达7天的公共假期,棠妹儿把手头工作整理完,财务报表一并送往Ms齐那里。
Ms齐在打电话,电话绳拉得很长,听筒夹在肩膀上,她用口型说,放在那。
然后她继续跟对面的人说:“还差雪靴和雪镜,对呀,快点送过来,不要耽误明天的航班,误了靳生的事,我也保不住你呀……”
棠妹儿冲Ms齐颔首,文件放下就走了。
办公室里,过节的气氛已经很浓了。仗着年关,不知道是谁在吃零食,空气里飘着麦芽糖的香甜味,这在平时的总裁办,简直就是死罪。
棠妹儿刚坐下,露西舔着手指跟进来,“糖糖,你过节什么安排啊,要不要回来和我们一起过?”
“你在吃什么?”棠妹儿忽然问她。
露西一愣:“果酱酸奶,我把酸奶和果酱放在一起搅拌了一下,没想到还挺好味——”
“这里是办公室,不远处就是靳生的房间,上次是咖喱鱼丸,这次是果酱酸奶,味道飘过去,你还想不想干了!”
露西委屈:“可是上次咖喱鱼丸,你也说好吃了啊……”
“我说好吃有什么用,这里的老板又不是我,我们是拿别人薪水来上班的,让人家满意才有饭碗端,这个道理你倒底懂不懂!”
露西又惊慌又诧异地看着棠妹儿,本来是一桩小事,露西不知道棠妹儿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连棠妹儿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情绪从哪儿来。
“抱歉,我语气有点重。”她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露西小心站在棠妹儿身后,“上次买咖喱鱼丸,我就是看你心情不好,想哄哄你的……你刚才去给Ms齐送文件,是不是被靳生骂了……”
“我知道,你工作压力大,做事又样样要强,我肯定不会拖你后腿的,下次,我不吃就好了嘛,你消消气……”
在见惯名利场的尔虞我诈之后,棠妹儿好像已经形成习惯,张三一个眼神就是别有深意,李四微微哂笑,就是要致人死地。
可她却忘了,这个世界上,“笨”的人才是大多数。
他们和露西一样,玩不来察言观色,也听不懂话外之音。
他们的关怀,其实很简单,就是迁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他们在意的人。
所以,这个世界上,能义无反顾迁就自己的人,除了露西,还有第二个吗。
烦躁被内疚取代。
棠妹儿转过身,换一副面孔,“你刚才问我圣诞计划,其实我没有安排,不如,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棠妹儿情绪变化之大,搞得露西有点懵,她张着嘴反应了一下。到底是没什么心眼的人,很快,她又像无事人,高兴地说,好啊。
“今晚让我哥早点撤摊,咱们提前庆祝圣诞!”
——
如今,大家都知道靳氏分两派,旧派以老爷子和庄家为代表,新派以靳斯年和钟家为首,到了年底,圈子里的饭局格外的多,请靳氏做客,请谁不请谁,就变得很微妙了。
靳斯年不想争风头,所以,推掉了一大半。
但今晚,朱议员做东,既请靳宗建,又请靳斯年,这就显得很讨巧了,看似谁都不想得罪,其实是想让两边比着讨好自己。
靳宗建老辣,自然不肯做这种事,靳斯年亦全程温漠,态度不远不近,一顿饭吃下来,朱议员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有些悻悻。
饭局散场,靳斯年送老爷子登车,周围保镖跨步而立。
靳宗建站在车子旁,褒奖他,“不错。我们斗我们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外人捡便宜,你说呢。”
靳斯年:“您是长辈,我听您的。”
“你要是真的听我的,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靳斯年,你联络钟家对抗我,又安插Mia在我身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吧。”
靳斯年语气平淡:“输的人才总想着退路,赢的人只要往前走就够了。”
“那也要你能赢才行。”靳宗建冷笑一声,登车离去。
靳斯年坐上自己的车,叫司机打电话给棠妹儿,问她在哪。
一条会咬主人的狗;
一招被对手识破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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