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对棠妹儿露出一丝同情,然后陆陆续续跟上去。
清洁部主管扯了扯棠妹儿衣袖,心有余悸地说:“我以前只是听说,今天见到佑少真人……原来他这么不可一世的。”
靳佑之确实脾气差、口碑差,人人都怕他,但棠妹儿自己和这位二少相处下来,好像从来没怕过他,也挺神奇的。
所以,她对清洁部主管的话,只是一笑置之。
清洁部主管拎着水桶先一步离开,棠妹儿手上都是土,她本来也准备去卫生间洗洗的,可一转身,去路被一个男人堵住了。
应该是靳佑之带来的考察团中的一员。
棠妹儿扬起一抹官方微笑,“抱歉,借过一下。”
“阿妹啊,你不认识我了?”
男人三十岁的年纪,肚子已经凸出来,讲一口贵省家乡话时,他的笑容凝在脸上,像冷掉的猪油。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棠妹儿的表情,正在一点点消失。
男人已经观察她好一会儿。
“阿妹啊,这才几年,连我是谁,你都忘了噻……那天事后,没想到你跑这么远,竟然跑到红港……原来你在靳氏做清洁工,过苦日子还照样漂亮,真是不得了,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男人涎笑着,手伸过来,棠妹儿一把打掉他,“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什么?!”
男人悻悻然收回手,搓了搓,“大庭广众你会不好意思,那我们单聊嘛,等我忙完生意,再来找你,毕竟是老熟人,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交流。”
男人笑着,眼神流淌直白的欲望,临走前,他故意贴过来,“我住铜锣湾的黄悦酒店,1203房。”
“今晚来找我,不然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叫你连红港也呆不下去。”
第48章 开胃菜彻底网住她流离失所的灵魂……
飞机落地红港后,靳斯年叫黄伯给棠妹儿打了个电话,大致意思是靳生先回公司拿文件,然后回薄扶林道。
“靳生叫我问棠小姐,晚餐想出去吃,还是家里吃,如果家里吃的话,我可以叫厨师过去做。”
棠妹儿当时正好开车到楼下,“今天不想出去吃,不过也不用麻烦厨师了,我可以自己准备。”
“好的。”
薄扶林道住了不少外国人,沿街的餐馆包罗世界美食,棠妹儿挑一间美式快餐店,买了汉堡和炸鱼薯条打包带走。
浅褐色的牛皮纸袋抱在怀里,散发阵阵黄油香气。棠妹儿坐电梯上楼时,猛然想起一件事。
靳斯年在洛杉矶吃了一个礼拜的美式西餐,她应该帮他换换口味的,怎么买错了呢!
懊恼又急躁。
棠妹儿匆忙回家,把这一份快餐放到厨房,准备再去买一份中餐,可这时靳斯年已经推门进来。
黄伯将旅行箱推到门口,很快离开。
靳斯年弯身在门口换过鞋,走过来,他拖她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男人身上的风衣还没脱,带着尘埃的味道。
棠妹儿一脸怅然,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靳斯年淡淡地问:“我走了这么久,这是你一见面该说的话么?”
训斥只是表象,渴望和慰藉才是内核。
棠妹儿当然知道,她自己又何尝不想他。
双臂合抱住靳斯年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衣领中,委屈压抑的心情在挨到男人皮肤的一瞬,忽然有点绷不住了。
棠妹儿:“我在准备晚餐,但好像买错了……本来想重新去买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
“买成什么了?”
“汉堡薯条。”
靳斯年终于露了一丝笑意,“那就吃这个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看你慌张的。”
“我怕你会吃腻。”
,
“是有点腻,所以……你有没有准备开胃菜,或者饭后甜品之类的。”
靳斯年低头,鼻尖挨近她眉宇间,停顿片刻,他望过来的眼神太有蛊惑力,棠妹儿露出一个凄迷的笑容,然后双臂往上,勾下男人后颈,踮脚,主动吻上去。
旷了一星期的两人,吻了一会儿,渐渐有些分不开的趋势,靳斯年这个主动要求吃开胃菜的人,率先撤了半寸。
棠妹儿追他,分明不想结束的意思,再次主动去含他唇。
靳斯年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又喂了她一口,“我才走几天,看把你馋成什么样了。”
棠妹儿展现出一种少见的焦渴感,直接越过女性矜持,她把自己送上去,在靳斯年怀里一边蹭一边凌乱地吻他下巴。
她的呼吸萦绕耳畔,声音像在水底潜行,她轻声说,靳生,我好像想你,可不可以做。
那神态欠收拾极了。
但靳斯年彻底冷却下来。他按住乱动的棠妹儿,理智地审视她。
可能是不用上班的缘故,棠妹儿今天的妆容很淡,碎发散落下来,遮住大半额头和眼睛,原来她平日果断干练的形象,大多来自于她的眉眼,现在这么一来,整张小脸,只剩一双唇,紧咬着,仿佛暗含委屈。
棠妹儿很少这样,靳斯年不太理解,但还是坚持说,“先吃饭洗澡,然后我们再做。”
坚定的语气,不容更改的原则。
靳斯年始终是这段关系的主宰者。
棠妹儿慢慢从靳斯年身上下来,大抵是尴尬的,她低头笑笑,好像为自己开脱,“是你说开胃菜,所以,我以为……可能是我没理解你的意思。”
靳斯年看着她,一时没出声。
棠妹儿掖了掖头发,为了避过靳斯年的注视,她把买来的汉堡薯条装盘,端到餐桌旁。
两人静默着,用餐的过程,气氛与食物匹配,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火热。
棠妹儿吃了半个汉堡,靳斯年只吃了一块炸鱼,晚饭就算结束。
“那我去洗澡了。”她按照他的规矩,还真的一步一步往后走。
客厅里的圣诞装饰,早已经撤掉了,原来放圣诞树的位置,大概是觉得有点空,棠妹儿买了一套LV硬箱叠起来,最后上面摆了一只大花瓶,里面插着大朵大朵的灰色芦苇,直冲屋顶。
这是他出差期间这间屋的新陈设,靳斯年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太放心。
杂志翻了两页,随后丢回桌上,靳斯年起身往卧室走,浴室里的传来噼里啪啦的水声,但门却没关严。
“Mia?”靳斯年先出声,没有听到回应,他直接推门进去。“你……”
淋浴房里,仿若大雨的水流冲刷下来,可房间一点热气都没有,棠妹儿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脸地惊惶。
饶是靳斯年杀伐冷静,见到这场景,也不禁心口一紧,“Mia。”三两步跨入水中将她捞起,“到底出了什么事?”
被冷水淬过的脸,苍白地毫无一丝生机,棠妹儿眨着被困深海般绝望的眼睛,凝视着他。
“靳斯年,我真的杀过人,他来找我了。”
——
如果不回靳家老宅,靳佑之一般住四季酒店,那里顶楼有一间总统套房,被他常年租下来,约女人也好,开派对也行,夜夜笙歌,怎么方便怎么来。
但最近,二少爷修身养性,难得爱好安静,偏偏有位特殊访客,深夜来找他。
“你说她杀过人?!”拿巧粉擦球杆的靳佑之,不自觉放慢动作,“这倒有意思了,棠妹儿杀过人你怎么知道。”
张祖斌站在一旁,笑得谄媚:“我跟阿妹……我是说棠妹儿,我们是同村,她的底细我最清楚。”
“哦……同村。”靳佑之表现得兴致不高,他附身推了一杆,价值1分的红球跌跌撞撞碰到底袋边缘,没进。
“所以,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祖斌有点着急,“棠妹儿是个孤儿,从小被一个哑巴养大,后来她人大心大,非要去大山外面打工,哑巴不同意,两人起了争执,这中间棠妹儿错手就把哑巴给杀了。”
“这次我们在红港遇上,她怕我揭发她,竟然给靳生告黑状,靳生的司机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跟我谈谈,我,我……”
当时张祖斌震惊极了,靳斯年这种实权人物,根本不是他的级别能接触到的,张祖斌战战兢兢问,靳生找我什么事。
对方冷淡道:“你跟棠小姐说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惹棠小姐不开心,靳生自然也不高兴。”
那一刻,张祖斌才意识到棠妹儿根本不是什么小清洁工,真是一万个没想到,当年他能随便揩油的小孤女,摇身一变成了靳斯年身边的红人。
张祖斌后悔不已,赶紧试图挽回,“我和棠小姐可能有误会,靳生千万不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如果有误会,你自己和靳生当面解释。”
张祖斌自知惹上大麻烦,本想一走了之,但想想红港这条优质的进货线路,他一时贪恋,总不能以后都不来这边了吧。
所以,他决定求一求靳佑之。
坊间都在传,靳家两位继承人水火不容,如果靳斯年要搞他,能保护自己的,也就只有靳佑之了。
张祖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佑少,你一定要帮帮我,靳生约见我的地方,后来我查过,是柴湾一处废弃楼盘,周围连鬼影都没有……我怕我凶多吉少啊!”
打完所有红球的靳佑之,拄着球杆,好笑地问:“你知道棠妹儿的秘密,所以怕她灭你的口吗?”
张祖斌连连点头,“佑少你是不知道,哑巴把她养大,她却杀了哑巴,你就说这女人有多狠。”
靳佑之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她为什么要杀把她养大的哑巴?”
“听说这个哑巴对她平时就动手动脚的,所以,她一直怀恨在心,找到机会,就把人给——”张祖斌做手刀状。
球杆随手递给保镖,靳佑之点了根烟,云雾吞吐一番,“我要是不帮你呢?”
“我们考察团一落地,就是佑少在接待,我的人身安全,佑少不能不管啊!”张祖斌急切上前一步,但被保镖伸手一挡,他又退回去。
“实话实说,我其实连船票都买好了,如果佑少真的不帮我,一会儿我就坐船回北上,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来红港了。”
“原来你要跑啊。”靳佑之玩世不恭地笑了一声。
张祖斌:“毕竟,得罪了靳生,这里又是靳生的地方,我真的是无路可走,所以才来求佑少,佑少你一定要帮我!在红港,能能靳生并肩的人,也就是佑少你了!”
靳佑之重新拿回球杆,往桌边一坐,他的目光集中在深绿色的台布上。“那倒是,我哥那个人不好惹,又护短,你得罪他的心肝宝贝,以后还真不用在红港混了……但是,你想逃回去嘛,可能有点难。”
张祖斌一下紧张起来。
靳佑之:“每一个出港口岸,包括你的行踪,你确定没被人盯梢?”
“啊!”张祖斌完全慌张起来,“那、那怎么办,我,我现在去找蛇头?!”
“别怕,你是我接待的人,我肯定帮你。”靳佑之附身推杆,啪的一声,油亮的黑球,应声入洞。
“今晚你就住在我这里,明天我陪你赴约。”
——
淋浴间的水,不断下落,将两人全部打湿,靳斯年蹲下来,用平等对视的角度,他问棠妹儿,“到底怎么回事?”
水中那双眼睛充满哀伤,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棠妹儿冻紫的嘴唇轻轻地发抖,过了许久,还是说不出话。
“不想说就不说。”靳斯年双手用力握住她肩膀,“我只问你,凭我们现在和北上的关系,就算你在那边杀了人,会怎么样呢?”
过了好一会儿,棠妹儿动了动嘴唇:“不引渡。”
靳斯年:“那九七之后呢,基本法怎么说?”
棠妹儿哑声:“不追溯。”
这一课,靳斯年教她,情绪永远不解决问题,而棠妹儿也配当他最出色的学生。
“你看,我的大律师熟读法条,什么都知道,所以你还怕什么呢。”靳斯年索性和她一起坐在地上,然后将人揽入怀中,抱紧。
“这个世界,规则即是正义,连规则都奈何不了你,别人更没资格审判你。”
冷水下的抱团取暖,似乎没有意义,但男人身上的温暖,还是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棠妹儿埋头在靳斯年怀里,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紧贴在身上的男士白色衬衣下,透出的皮肤肌理,一股木质调的香气,已经被水冲刷得淡而又淡,可还是沁入她肺腑。
是从没有过的、被人无限兜底的安全感,彻底网住她流离失所的灵魂。
棠妹儿悄声问:“办公室里的兰花,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摆在桌上又精神又漂亮……”靳斯年再次抱紧湿|透的她,声音来自悠长的叹息和隐晦的情愫。“我要好好照顾那盆花,看谁敢折它一片叶。”
第49章 从前事我他妈忍你一天了!
柴湾偏僻,许多地产商的触角尚未延伸到这里,夜风袭来,吹送过来的空气中带着某种原始草木味。
春天已至,午夜时分户外也不算太冷。
汽车大灯洞穿黑暗,靳佑之只穿一件衬衣,坐在车头,慢慢抽烟。
张祖德耐不住,走来又走去,最后实在不忍不住了,他走到靳佑之身边,“约好了是这个时间的,靳生怎么还不来?”
靳佑之:“他不来还不好?一会儿咱们直接回家睡大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祖德又不是傻子,“约好了又不来,我怕那个女人哄着靳生耍花样。”
靳佑之笑了一声,“棠妹儿小时候就爱耍花样吗?”
“就她最鬼道!”
“和她说句话,她要不转身跑,要不嗓门大得跟什么一样,和她要好的小姐妹,哪个下水玩不脱衣服,偏就她,连脚都不肯露一下——”
张祖德忽然住口,神色有些尴尬。
靳佑之叼着烟,笑笑,“理解。”
“我摸她,她也不肯,骨头太硬的女人,不好玩。”
听到靳佑之这么说,张祖德放松下来,对此,他颇有经验,“其实也不是,对付这种硬气的女人,就要强硬一点,有一次我差点让我给弄手,那小腰滑得……”
靳佑之似笑非笑地听。
张祖德眉飞色舞说到一半,废弃楼区外响起一阵汽车发动机声,紧接着四辆黑色车子驶过来,带起一阵尘土。
张祖德精神一紧,连忙去看靳佑之。
抽了半截的烟一丢一碾,靳佑之站直身,拍拍张祖德的肩膀。
“别怕,我的人不比他的少,今晚本少爷罩定你。”
张祖德恨不得给靳佑之当场作揖,“佑少,我爹是村长,我岳父是族长,在你眼里这可能不算什么,但我们那里出矿石,还产红木……只要过了今晚,一切生意都好说。”
此刻,靳佑之目光已经迎向来人。
靳斯年那边,十几个保镖率先下车,先将现场围个水泄不通,随后,许冠华走过来,他垂手叫了声,“佑少。”
“没想到佑少也在。”
张祖德赶紧去看靳佑之。
靳佑之淡笑着,“我哥和棠大状都来了?”
“都来了。”许冠华稍微侧身,只见棠妹儿从黑色劳斯上下来,她人裹一条黑色羊绒披肩,衬得一张脸惨白,像生了场大病。
靳佑之眸色深沉,看着她禹禹前行,艰难如雨中跋涉。
他收回目光,看向许冠华,“这位张生是我接待的客人,我哥什么意思,准备怎么处置他?”
许冠华:“靳生没恶意,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张祖德,请佑少行个方便。”
张祖德听到点名,往靳佑之身后一缩,他指着走过来的棠妹儿,“怎么可能只是问问题,你这小贱人有多恨我,以为我不知道,别以为你有靠山,有本事了,就敢报仇,我照样也有人帮,你奈何不了我!”
棠妹儿眼神飘忽,直接略过靳佑之,落在张祖德身上,细细打量他,直到这人与她记忆中人影重叠后,她才咬牙问。
“就是你,张祖德……那天晚上,我跑掉之后,我爷爷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张祖德立起眼睛:“什么怎么样?!你杀了他,竟然还来问我?!”
棠妹儿轻轻闭了闭眼,转过身,连声音都在空气中颤抖,“许总,麻烦你了。”
许冠华上前,对靳佑之一笑,“这人不说实话,佑少,请把他交给我吧。”说罢,许冠华身后冒出一个保镖上来就要拉出张祖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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