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斯年笑了一声,“除了穷,你小时候看似挺快乐的。”
“嗯,哑巴爷爷给了我很多温暖。”棠妹儿感念片刻,才说,“小时候人家当我是小狗,看我可爱,会施舍我食物,是后来,长大之后的这副皮囊给我惹了很多麻烦。”
“我看这副皮囊挺好的,不然你拿什么在红港立足。”
“我靠才华立足。”
“没有这张脸,这双腿、这腰、这一对……你的才华我根本不想要。”
他故意轻佻地向下瞥,半露的雪球,在男人黑色衬衣包裹的胸膛下,已经挤压变形。
棠妹儿双手去捂他眼睛,“靳生原来你这么庸俗的。”
两人同时轻笑一声,靳斯年拉下棠妹儿的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靳斯年:“反正这个厨师我准备留下了,你想家的时候,叫他给你做辣椒洋芋吃。”
“嗯。”
避开繁华霓虹,山顶上的星子格外明亮,云丝慢慢流淌,明日大概是个好天气。
“靳生你的小时候呢,有人说你挑食吗。”棠妹儿一时有感,问出口的话未经大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抬头去看靳斯年。
好像没有触到什么了不得的雷点,靳斯年淡淡开口,“佣人们不敢评价我,长辈们、也不会在意我是不是挑食。”
长辈们是一个很宽泛的词,除了他作为外室的生母,大约还囊括了祖父、父亲和真正的靳太。棠妹儿在想。
她有些后悔,不该把话题引到这里,但强行结束,似乎也不好。
她斟酌着不太敏感的问题,问“那你最喜欢吃的菜是什么?”
“你要给我做吗?”靳斯年是开玩笑的语气。
他们都知道,棠妹儿厨艺一般,对此也没什么上进心,可她却说,“你讲出来,我就可以做,只要好好准备,不信弄不好……等你生日的时候做给你,怎么样。”
靳斯年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棠妹儿差点忘了:“在一起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生日是哪一天。”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面向他的一侧,耳垂上的珍珠,莹莹润泽。
胜过天上的星。
靳斯年的情绪翻涌了一下,“我的生日……还很远,到时候告诉你。”
到时候,如果你还想帮我过生日的话。
——
今年夏天好像没下过几场雨,气温就转凉了。
棠妹儿从靳家老宅出来,忽然感知到秋天,是因为她发现单薄的开司米裹在身上,根本挡不住山间的风。
风衣忘在屋子里,她返回去取,沙发扶手上除了衣服,老爷子坐在那里,背影一动不动。
棠妹儿虽然是老爷子钦定的遗嘱律师,但这么久过去,老爷子并没有和她谈过具体内容,不知道是不是不够信任的缘故,她偶尔上门来,仍然在做无关紧要的事,陪老人家种花,亦或是读报纸。
今天也一样,棠妹儿帮老爷子串佛珠。
她年轻,眼神好,穿好的珠串松紧合适,老爷子拿到手里一掂,十分高兴。
此刻,老爷子手里正握着那串珠子,沉陷沉默中,不知在想什么。
紫檀珠粒撞击寂寥的声响。
棠妹儿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她站了一会儿,老爷子慢慢转身,发现了她。
“你怎么没走?”
“我的外套忘记拿了。”棠妹儿走过去,拿到衣服。“您如果没事吩咐,那我先回去了。”
老爷子叫住她,“我近期想去一趟昭明园,Mia,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昭明园葬着靳小姐,又要到她的忌日了,棠妹儿明白老爷子的悲伤从哪来,所以她没多问,直接说好。
“我一会儿就给昭明园的负责人打电话,约好时间,我陪您去。”
老爷子没说什么,转过身去,继续沉默着。
棠妹儿放轻脚步退出来。
棠妹儿没有开车回家,下山的路口打转向,她直接去了靳斯年那。
无他,靳斯年那里有她喜欢的厨师,所以最近她都在靳斯年家吃晚饭。
靳斯年有应酬不回来也没关系,棠妹儿吃完就走,有点把他家当食堂的意思。
今天,她前脚进门,靳斯年的车紧跟着驶入庭院。
棠妹儿到门边迎他,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文件袋,她问:“今天靳生怎么回来这么早。”
“怕你吃穷我,所以回来看着你。”
靳斯年脱掉外套往里走,棠妹儿好像已经习惯会开玩笑的靳生了,她跟在后面,莫名想笑。
“吃一点东西而已,我不知道原来靳生这么小气的。”
幼稚的斗嘴,在靳斯年这里,只有一回合的机会,他揉了揉棠妹儿的头,直接上楼冲洗。
三十分后,靳生洗完澡,晚餐正式开始,一边菜色精致清淡,一边浓油赤酱,餐桌上泾渭分明,棠妹儿和靳斯年各吃各的,算是相安无事。
晚餐后的时间,才是靳斯年寸土必争的环节。
棠妹儿被他从后面穿进来的时候,内心是懊恼的,她喏喏地说,“我愿意道歉……”
靳斯年把她肩膀往下按,完全臣服的姿势,从他的角度看她,冲击视觉极大,“今晚你表现得很好,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刚刚说靳生小气。”
靳斯年笑了一声,“究竟是我们两个谁小……”说着,他竟然牵着她的手,逼她去摸两人关联的地方。
手指触到的一瞬间,羞耻感简直爆炸。
一直以来,棠妹儿看不到画面,所以不清楚女人侍奉男人这一说法的真实含义,直到她摸到,才对谄媚一词有了充分了解。
靳斯年紧盯那里,故意放慢进速,看她一点点变化。
“有人吞到鼓腮,你说是你小,还是我小。”
棠妹儿火速抽回手,头埋羽毛枕,恨不得溺死在男人目光里。
今晚只做了一次,因为棠妹儿自尊心受伤,说什么她都不想再来一次,靳斯年笑笑,不逼她。
入睡比平时早,睡得也沉,所以凌晨4点管家来敲门的时候,棠妹儿还以为天亮要上班了。
她惺忪着睡眼,坐起来,问,“怎么了。”
靳斯年已经披上晨缕,回身看她一眼,“不清楚,我去看看。”
他没叫她继续睡,这就很反常。
卧室门开一道缝,走廊里的光切进来,靳斯年在光束中站了一下,管家请他移步书房。
秋夜透着萧瑟,森凉的好像不止是温度,还有恐惧。
棠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靳斯年离开时的脚步,透着杀意。
过了一会儿,靳斯年回来了,神色沉静,不用他说,棠妹儿的手提也带来了消息——
“你好棠大状,我是靳老的秘书,请你现在立刻赶到养和医院,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处理。”
第61章 白名单靳斯年一口饮尽,慢慢把玩空杯……
凌晨被人叫到医院去,棠妹儿有些慌。
捡起睡袍随便套上,她光着脚跑到衣帽间,柜门一拉开,面前挂满白衫。
棠妹儿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站在那里愣了半天,仔细辨认,才发现只是一排白色男士衬衣,款式面料都有区别。
棠妹儿擦了擦额间冷汗,终于记起,这里不是薄扶林道,是靳斯年家,她很少在这过夜,所以,她衣服在最里面的柜子。
靳斯年走过来,“你以为自己看到什么?白色尸布?”
“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棠妹儿颈后发寒,但还是矢口否认,“我只是睡太多,脑袋有点乱。”
靳斯年不和她争,转身替她拿来一套米白色衬衣长裙,还有平底鞋。
“别着急,老爷子起夜摔倒,伤了腿,没什么大碍,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
“你确定?”
“非常确定。”
“吓死我了,我以为……”棠妹儿终于出口长气,“算了,人没事就好……”
靳斯年:“你对老爷子还挺有感情的。”
棠妹儿从他手里接过衣服,尴尬地笑了一下。
“也不是……我这个遗嘱律师连遗嘱都没见过,突然让我去主持局面,我是慌张我自己,靳氏派系那么多,老爷子一旦有什么情况,那么多势力扑上来,我怕自己被撕个粉碎。”
靳斯年过去双臂环住她腰,“你还有我,除了我谁敢扑你。”
棠妹儿轻笑一声,“对呀,靳氏最大的老虎就是你,只要靠紧靳生谁都不敢动我。”
男人目光幽深,棠妹儿一时无法分辨其中含义,她回望着,转瞬那双深色眸子已经落下来,舌|尖强势闯入。
仅仅一分钟的功夫,棠妹儿已经有些晕眩,她不知不觉把手伸入男人袍子里,然而,此刻纠缠实在不明智,理智报警,棠妹儿轻推男人胸膛示意他。
靳斯年咬她唇,作为收尾。
“换衣服吧,我去门口等你。”他的气息稍微稳住。
棠妹儿问他:“你不换衣服吗?”
“又没人叫我去。”靳斯年转身离开。
望着他清晰的背影,棠妹儿一愣——没人通知靳斯年,那他的消息从哪里来,而且比自己这个遗嘱律师还要灵通——这背后好像有张无形的网,正在密不透风围过来。
棠妹儿不敢深想,也来不及深想。
人还在医院等她,容不得耽误,她迅速换上衣服,洗漱收拾,然后下楼去取车。
整栋宅子并未完全醒过来,大多房间仍然黑着灯,只有庭院里,几盏夜灯和寥落的星辰,坚守这个夜晚。
靳斯年帮棠妹儿拉开车门,“我不叫司机送你了,你自己开车路上小心。”
“嗯,”棠妹儿明白,“有关遗嘱的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靳斯年失笑,“老爷子只是摔坏了腿,不是摔坏了脑子,你表现得太急切,反而会坏事。”
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连遗嘱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棠妹儿点头,表示知道。
凌晨时分正在下雨,道路是湿的,只有路灯与霓虹作伴,氤氲的水珠挂在车窗上,望出去,整座城有种繁华散场后的荒寂感。
棠妹儿开车到达养和医院,大门口有保安在盘查。
这种专为富豪而设的顶级医院,不知道平时也是这样,还是因为今晚来了重要人物,安保等级非常高。
第一道警卫看过棠妹儿证件后,又有第二道警卫过来。
他手里拿一张名单,在第一页靠前的名字里找到棠妹儿后,他说,“请棠大状签字。”
是访客白名单制。
棠妹儿签好名,扫了一眼——靳斯年甚至不在访客名单里。
终于开车进入医院内部,车子泊好位,早已等候的俞秘书撑伞过来接她上楼。
一尘不染的走廊,冷白的灯光,全程不交流的沉默,让人感受到一阵肃穆,棠妹儿忽然很感激脚下这双平底鞋,不用掀起任何声浪。
保镖重重把守的病房门口,俞秘书推开门,“棠大状请进,佑少在里面。”
棠妹儿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不同于外面刺鼻的消毒水味,套间里布置得很居家,地毯、花瓶,大客厅的正中央还有一架三角钢琴,漆黑光洁,在这个夜晚泛着森冷的光。
彼时,靳佑之站在钢琴边抽烟,烟雾飘渺中,他回头撇了一眼棠妹儿,“爷爷刚睡下,你在这等一会儿吧。”
棠妹儿:“靳老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爷爷一直不喜欢别人贴身照顾,所以夜晚之后,他的护工就离开房间了,今天起夜,他一个人不小心摔倒,佣人通知我,正好我在家,就把爷爷送过来。”
“伤势严重吗?”
“脚腕骨折,医生说可能要坐一阵轮椅了。”靳佑之一顿。“但老爷子仍旧不放心,所以一进急诊室,他就让秘书通知你了。”
棠妹儿明白,摔倒本身不算什么,但对老人家而言,可大可小。
如果不是有今晚这场意外,遗嘱的事,靳宗建应该还要再拖一拖,不会这么快找她,可惜时间不等人,再强悍的王者,也要向死亡低头。
棠妹儿坐下来,一时没说话。
黎明时分,室内再明亮的灯火,也在渐渐暗淡,窗户留一道缝,靳佑之抽完烟,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两人面面相对,眼中空乏。
靳佑之没问棠妹儿从哪里来,棠妹儿也没提“遗嘱”两个字,房间里仿佛抽了真空,纵使有千言万语,却谁也听不见谁。
沙发柔软,棠妹儿靠在其中,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睡没睡着,是一串脚步声,叫她猛地清醒。
她猛地坐直,身上的黑色皮衣滑到脚边。
此刻天已经亮了,暗金色的霞光,充斥房间。
逆光中,靳佑之仍然坐在对面,说:“是医生来查房,不用着急,老爷子还没找你。”
棠妹儿“嗯”了一声,稍微松口气。
她捡起衣服,起身送到靳佑之手边,“这是你的衣服吧,谢谢……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
这时棠妹儿才注意到,靳佑之面前的烟缸里堆了一小撮烟头。
熬过夜的人,眼圈发红,烟嗓低沉,靳佑之看起来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所以,刚刚他就这么坐着,看自己睡觉看了一个小时?
这个认知,让棠妹儿有些不自在。
稍顿片刻,棠妹儿转而问,“靳老醒了吗?”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动静,靳佑之起身,棠妹儿跟着过去。
“阿延呢……阿延。”老爷子刚醒就在找人。
棠妹儿环视一圈,不知道阿延是谁,下一秒,靳佑之弯身过去,握住老爷子的手,“我在呢,爷爷。”
旁边护士把床升起,老爷子坐起来,神思跟着清楚,“阿延啊……你在这。”
靳佑之:“我一直都在。”
就连医生也会审时度势,他语气乐观,安慰众人,“靳老的伤势不严重。只要多休息,补充营养,静卧几个月就能痊愈了,佑少不用太担心。”
靳佑之:“您听见医生的话了吧,多休息,很快就能走路了。”
老爷子终于安定下来。
众人简单交流病情,等医护人员离开,棠妹儿终于被想起来,靳宗建叫她到床边坐,靳佑之起身让出位置。
靳宗建:“叫你过来,你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吧?”
棠妹儿点头。
靳宗建一笑,眼神有历尽沧桑后的疲惫,“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我四十几岁就开始立遗属,不用避讳那两个字……”
靳宗建让靳佑之出去叫秘书,过了一会儿,秘书进来,手里拿了一个牛皮纸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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