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妹儿慢慢坐下,手肘撑在扶手上,头痛不已。
“你根本不知道靳生为人,就谈喜欢,也太草率了吧。”
“怎么不了解呢,我们有过接触的。”露西力争,“有一次,总裁专梯维修,我们在员工电梯遇到了,靳生竟然认识我,还问我是不是叫Lucy,最后下电梯的时候,他还鼓励我,说既然上了三十二楼,就让我在你身边好好干。”
“你不知道他有多温柔!”
棠妹儿扶额。
靳斯年知道她叫露西,是因为她是他情妇的老公的妹妹啊!
是乱七八糟的伦理关系,勾起男人某种程度的恶趣味,怎么会有人把这视作关怀呢?
棠妹儿不知道要怎么跟露西解释,而解释势必会暴露她自己,进退两难之际,她只能抓住一点,试图劝退好友。
“靳生有未婚妻,你知道吧,有妇之夫你也沾?”
气球般虚假繁荣,针一扎就破。
“这倒是,靳生有未婚妻了……”露西泄气了,“好吧好吧,我还有底线,小三情妇什么的,我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
棠妹儿一阵羞愧,为了掩盖这种羞愧,她扯出一本文件,佯装批改着。
露西没察觉,临走前她还问棠妹儿:“那之前那份文件……”
“我自己去取回来,你就别管了。”
“可我还给靳生买了杯咖啡,要不你帮我一块儿拿过去?”
“……你给我,那杯咖啡我喝掉。”
“不行!我也给你买了,你喝双份浓缩,今晚别想睡觉了!”露西搓搓手,“拜托了,扔掉太浪费,最后一次,你帮我拿给靳生好不好?”
——
今日开股东大会,主旨是向股东们汇报过去一年的公司财报,经历过上一次弹劾风波,哪些人需要拉拢,哪些人需要排挤,靳斯年需要部署。
棠妹儿端着咖啡进去时,靳斯年桌前站了一排的人,财务、审计、顾问、咨询,人人严阵以待。
靳斯年看到她,“Mia,有什么事?”顺手挥退其他人。
办公室大门合拢。
棠妹儿:“有一本金融质押的文件,那里数据有些问题,我想拿回来……”
“你说这本。”红色硬壳的文件夹被丢出来,“逻辑前后矛盾,没有一个数字是对的,这样的功课也敢交?”
棠妹儿垂眸:“抱歉,靳生,下次不会了。”
“你拿的这杯咖啡又是做什么?”
白绿色纸杯,是健康环保的典范。
棠妹儿双手将它推到靳斯年跟前,“意式浓缩,靳生,没加过糖。”
“我请你来是做事,不是端茶倒水。”
棠妹儿:“我知道了。”
心里第一百二十次后悔,她为什么要心软帮露西递咖啡……幸好清场了,不然她可能会当场糗死。
拿着文件走出总裁办公室,刚出门,早有准备的露西就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他喜欢吗?”
棠妹儿真是服了,“他喜欢,把人骂到狗血淋头,他当然喜欢了……要不你也进去试试?”
露西缩了缩头,她还要再说什么,许冠华过来找棠妹儿。
“棠大状,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他笑嘻嘻地问。
几乎是瞬间,棠妹儿转过身,挂一张矜持笑脸,“许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冠华:“时间到,股东们都到齐了,我过来叫你,看要不要帮你占个位置。”
棠妹儿:“不麻烦许总占位置了,我放完文件马上过去。”
“好吧。”许冠华一脸遗憾地走开。
棠妹儿把露西拉进办公室,再三嘱咐,“不要喜欢他,不要靠近他,听懂了吗?”
和那天一样,露西觉得棠妹儿可能精神压力有点大。
她使劲点点头,安慰好姐妹,“你放心吧,不喜欢不靠近,我都照做,Ok?”
棠妹儿急急匆匆赶往会议室,可还是迟了一些。
靳宗建已经来了,他坐主位,战略投资部的经理和靳斯年在他一左一右,听他说着话。
靠近桌边的位置已经坐满人,棠妹儿弯身捡了第二行的椅子,坐在距离靳斯年不远不近的位置。
没过一会,会议正式开始,主持人刚开腔,靳佑之晃晃悠悠走进来。
“不好意思各位!我迟到了!”
喝多了?
还是睡过头?
亦或是从哪个女人床上刚下来?
这位老兄连件西服都没穿,黑色高领衫堆在颈间,外面套一件皮衣,就这么横着进来了。
棠妹儿低头,揪了揪眉毛——连迟到都跟打胜仗一样,还要昭告天下?
她替他尴尬。
同样无语的,还有靳宗建,但枭雄就是枭雄,人家只是看了一眼,见怪不怪道,“还不赶紧找地方坐!”
“是。”
靳佑之站在门口,还真的很仔细地瞭望了一下全场。
黑压压的人头,坐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最后,他目光一定,选了第三排,他提步走过去,从靠边位置开始,逐个跟人说,“借过,借过,借过……谢谢,这个位置可以让给我坐吗。”
凭借超级优越的身高,和超级厚的脸皮,靳佑之像童话故事里去小人国做客的巨人,一路滑铲,铲到人仰马翻,最后他舒舒服服坐下来。
“Hi,棠大状,你也来开会啊。”
“……”
棠妹儿揉了揉眉心,“你安静开会好不好。”
“你说什么?”靳佑之坐在棠妹儿正后方,当他往前探身时,下巴几乎搭在棠妹儿的肩膀上,浓烈的薄荷味混着皮革香,无形间产生了逗猫草的效果。
吸一口都让人晕乎乎。
棠妹儿咬牙:“我说周围人都在看你,你老实一点!”
靳佑之一脸无辜:“谁看我了?是看我的人不老实,你怎么只说我——”
“棠大状,”熟悉而冰冷的声音来自会议室前方。
棠妹儿一悚,转头。
靳斯年语气平淡道:“关于分公司负债的问题,你来给股东们讲一下。”
“好的。”棠妹儿挺了挺腰身,站起来,注意力回到大屏幕。“今年我处理了一件分公司侵权赔偿的调解案,这件案子从侧面说明了,负债是集团当下比较棘手的问题……”
靳佑之抱臂,将头缓缓转向靳斯年的方向。
众目睽睽之下,靳氏两位继承人的眼神交流只限一段无意义的电波,靳佑之看着靳斯年,下巴微扬,身体慢慢往后靠,最后扬唇一笑。
靳斯年看着靳佑之,目光则平淡极了,像静谧的海,平坦阔朗的水平面,一丝波澜也没有。
两人对视不超过两秒,靳斯年率先收回目光。
靳佑之耸耸肩。
会议还在进行中。
棠妹儿汇报完她的部分,没有马上坐下。
靳宗建点评道:“……案例恰当,棠大状又有实际操作经验,这部分工作,以后你可以全盘接过来做。”
接下来,靳宗建又和靳斯年讨论了一下各个事业部的人员调配。
果不其然,棠妹儿升迁至总经理一级。
靳宗建:“法务上的事,Mia你肯定还要操心,但代表公司对外应酬,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分。”
“只要是肯努力的员工,公司都不该亏待。”靳宗建笑着,眼神点到靳斯年。“你说是吧。”
靳斯年淡淡微笑,“您说的对。”
“谢谢,靳董、靳生,我会继续努力。”棠妹儿坐下,心跳异常。
祖孙两个拿她斗法的意思,呼之欲出,偏偏周围同事都在对棠妹儿悄声说恭喜。
棠妹儿含笑一一回应,却没注意到,身后靳佑之安静的目光,无声无息落在她肩膀,越冬居留的蝴蝶也不过如此小心,振翅,该飞走的时刻,却总是想多停一秒。
他伸出手,自己也不知道想抓住的是时间,是机会,还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人,退而求最次,靳佑之勾住棠妹儿的发尾——一截纯黑卷曲的长发,荡在椅子后——他轻轻握了握,以极小的幅度摩挲那份柔软顺滑。
其实,平安夜那晚,他给棠妹儿准备了礼物,是一只古董发夹。
连靳佑之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粗糙不能再粗糙的一个人,竟然会走进全是女人的店铺,然后选一个这么娘炮的东西。
可是,南非出产的粉钻真的很好看,如果能帮棠妹儿别在发尾,不知道该有多圆满。
靳佑之低头,扯唇地笑了笑……
靳斯年微微偏头,从人群中收回的目光幽暗阴冷。
面前摆放的文件,明明记载着自己作为话事人的卓越功劳,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握在手中的权柄不够锋利呢。
第43章 旧鞋论省得我污染了二少爷的眼睛……
棠妹儿从没试过这样,光天化日,要她对着玻璃。
万仞高空,一览无余,即使不会被人看到,但来自内心的羞耻感,还是太强烈了。
一来,她自己一身凌乱,对比穿戴整齐的靳斯年,反差实在鲜明;二来,她湿太快了,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快。
这么看来,荒|淫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比扣给靳斯年更适合。
冲|撞来得太凶恶,棠妹儿不得已双手撑住幕墙,前襟已经被挑开,衬衣滑到手弯,一下一下的,身体以点触碰玻璃。
冰凉的感受,从前漫到后。
棠妹儿咬住唇,“一定要现在吗,股东们还在会议室……等你。”
靳斯年凑到她耳边,缓缓地说:“这样不是更刺|激?”
他将棠妹儿的长发全部拨到前面,扭过她的脸,棠妹儿在饱受他的同时,不得不对上男人冷郁的目光。
明明是火热的动作,为什么他并没有那么投入。
棠妹儿心底疑惑,紧跟着下巴被抬高。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靳斯年注视着她,“难道不喜欢?”
他故意地动,棠妹儿只觉得血液都在倒流,她近乎断气地出声:“靳生给的,我哪样不喜欢。”
靳斯年笑了。
他的态度一直称得上平静从容,可那份平静,与他所作所为形成强烈反差,他动作更深,手上的力气把她抓得更紧。
好像,地狱伸出手,把人间拖入万劫不复的渊。
棠妹儿发抖,有种迷茫的绝望感。
房屋坍塌,身体爆裂、大脑意识停留一秒后,世界归于寂灭。
房间里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随着靳斯年抽身,棠妹儿分明听到来自她的、一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挽留声。
她手臂用力,用来对抗想要追随的冲动。
身后的靳斯年忽然贴在她脸旁,“去把头发剪了。”语气轻柔地让人以为是一场幻觉。
棠妹儿惶惶然看向他,“剪头发?为什么?”
“因为,从后面|操|你的时候,它总是弄得我很痒。”
男人的目光太真挚,以至于棠妹儿并未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下次,我可以扎起来。”
“怎么,你不舍得吗?”靳斯年亲吻她的额角,另一手空出来,轻轻抚过那头秀亮的长发,爱不释手的样子。
“你应该很用心在保养它……可我喜欢看到多面的你,长发,短发,生气,撒娇,还有刚刚,贪心的Mia,张着小嘴……”
“靳生,别说了。”棠妹儿叫停他。
她实在受不了,赤|条站在窗前,身体被这个世界参观就算了,连大脑都要被侵|犯,棠妹儿睫毛颤了颤,闭上眼,“靳生叫我剪,我剪还不行么。”
靳斯年满地地笑,眼里却没有温度。
“剪短一点。一会儿就去。”
“这么急?”
“今天股东会议结束会有招待晚宴,我想看你焕然一新地出场。”
——
棠妹儿是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她汇报的部分不多,下午会议继续,她从公司出来去了趟美容院。
女孩子天性爱美,对待头发犹如第二生命,棠妹儿问了露西,得知九龙那边有个不错的理发师,她特意开车过去。
一去一回,弄个头发,用了小半天时间,天色将晚,她抵达宴会厅。
说是宴会,其实规模也就是自助餐的水平,股东们开了一天的会,大家主要还是吃点东西回回血,所以着装上,大都衣着保守,达不到上流酒会衣香鬓影的程度。
棠妹儿身着黑色马甲长裤露面,按说,算不上多惊人,但她的发型变化太大了,几个女同事围着她,一直在惊呼。
“才几个小时没见,棠大状,你变化好大……”
“对呀,之前的长发那么漂亮,怎么舍得剪啊,你把店家地址告诉我,我要把你的头发取回来安在我头上!”
大家一阵笑。
棠妹儿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去餐台取吃的,路过玻璃移门,她特意对着反光照了照。
短发的难打理之处就在于不听话,支棱的碎发,总是不肯乖乖待在给它安排好的地方。
像棠妹儿这种齐耳的长度,需要依靠大量摩丝来定型,才能让它们集体呈现干练飒爽的味道。
棠妹儿整理了一下头发,忽然玻璃上出现一张冷脸——幽白的面色,毫无表情的五官——简直就是来索命的美丽男鬼。
手上动作一顿,棠妹儿转过身,“你吓我一跳。”
靳佑之垂着眼皮把棠妹儿打量一遍,拎着酒杯走过来,“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下午,就刚刚。”
“谁让你剪的?”
棠妹儿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我自己想剪的,换换样子,换换心情。”
“真难看。”靳佑之哼笑,表情懒洋洋地。
棠妹儿虽然不靠美貌吃饭,但对自己的脸是有清醒认识的,可能到不了满分,但七八分是有的,可此刻,被靳佑之这么一说,她开始有点不自信了。
“没有吧,我觉得挺好看的。”两根手指托住耳垂,她向靳佑之展示,“你看,我刚才顺路买了一副钻石耳钉,头发短一点,就能把它全部露出来,是不是闪亮亮的。”
靳佑之舔了舔唇,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你自己骗自己,竟然还能乐在其中,有趣。”
棠妹儿立刻垮脸,“靳佑之,你很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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