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说得对,我卷入是非,身边人都跟着受害,之前也有人提醒过我,但我不听,现在连累你们。”
露西有些着急:“我哥昨天是气糊涂了!你不要这么想,有机会过上更好的生活,换谁都会争取的,你往上爬没有错。”
“可爬得过程,让我觉得有点累,甚至害怕自己下一秒会掉下去。”
“是你自己吓自己吧……男朋友身份显赫,又疼你,放眼红港,最有资格恃靓行凶的人就是你,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你只要好好享受靳生的爱就够了啊。”
棠妹儿眼皮跳了跳,“你说爱……”
露西下一句立刻接上:“对呀,有情饮水饱,有爱自然天下无敌。”
棠妹儿笑了一下。
“你别笑,天下无敌只是一种比喻,”在经历了那么多龌龊事后,露西仍然坚定维护自己的信仰。“我要说的是,只要你爱他,他爱你,就算世界末日来了,他都要试着替你挡一挡,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棠妹儿笑意渐渐收敛。
她想问,鉴定一个人的真心这么难么,如果世界末日不来呢,她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到对的人。
午休时间结束,陈芝俊要换药了,护士来找露西。
棠妹儿:“你去吧,别说我来过,你最近请假多,郑生那边,我会帮你打招呼的。”
露西点头,“你给我们那么多钱,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你去忙吧,不用总惦记我们。”
人生永远是一个人的路,偶尔同路,大家结伴走一程,已经是莫大缘分,露西进去时,转身朝她挥舞手臂,棠妹儿笑着回应。
分岔路口上,这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对望,露西有自己平静而快乐的人生,她不该再去打扰。
棠妹儿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了。
夏风如果有颜色,那一定是绿色,吹来一阵浓郁的盎然生机。
棠妹儿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在草坪上站了好久,可能天生冷感,与朋友告别后,身心反而轻盈。
她往外走,低头去皮包里掏车钥匙的瞬间,一个人从正前方冲过来,腰上猛地一痛。。
棠妹儿捂住腹部,弯身缓了一会儿,医院警卫赶紧过来扶她。
“小姐你没事吧。”
棠妹儿摇摇头,然后两人回头去看,刚才撞她的女人,没事人一样,正蹲在地上捡橘子。
也不知道是谁丢在地上的,橘子皮剥了一半,剩一半大概是坏了,果肉发灰,可那女人捡起来,直接塞到嘴里,一边吃一边赞,好好好。
警卫叹了一口气,“这女人整天疯疯癫癫的,小姐你别理她。”
棠妹儿本来也无心责怪,只是一眼认出这个女人,眼神变了变。
一年前,李敏琪死在靳佑之床上,闹得满城风雨,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是李敏琪的母亲,又是拉横幅又是泼猪血,后来没了动静,棠妹儿以为她已经开始新生活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棠妹儿问:“她是什么时候疯的?”
警卫:“一年了吧,小姐你认识她吗?”
“我知道她,她女儿的事去年上过报纸。”
“对对,没错。”
警卫:“这女人和她哥哥拿她女儿的事到处宣传,靳家为了堵她的嘴,给了不少钱,哪知道,钱一到手,她们兄妹又反目了,天天打天天打,有一次打到脑袋,人送到医院就傻了,她哥哥卷钱跑掉,现在就剩她。”
“她住在对面的过街通道里,有时候饿了,就过来找点吃的。”
棠妹儿对李家的底子很清楚,人性恶,就算获得金钱,也会被反噬。
哪有母亲会叫十几岁的女儿出来卖,她对李太遭遇不太同情,只是随口问了警卫一句,“她家的事,你好像很清楚。”
“因为有人给我钱,叫我每天给她买份便当,顺便照看她一下。”
棠妹儿有些意外:“叫你照顾她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警卫挠头,他也不太清楚,“反正那个人高高大大皮肤黑黑的,一看就是练家子,哦,对,他右手少根手指。”
在棠妹儿见过的人里,唯一少根手指的,是靳佑之身边的金刚。
当时她还疑惑过,少根手指的人出枪速度会变慢,这样的人不该做保镖的……如果现在再来看,靳佑之连李太都能暗中照顾,那金刚少跟手指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一点意外,靳佑之为人乖戾,身后竟然有慈悲的影子。
再结合昨天,靳佑之昨天策反她时说的话,他对自己的动机如此坦白,不见算计,反倒透着一种磊落劲。
她神思不由地轻微动摇,走出医院,忍不住打电话给他。
“我想找你谈一谈,你在哪。”
“酒吧。”
棠妹儿停顿了一下,“我现在过去……你方便吗。”
她在想什么,被靳佑之一下识破,他讥笑,“方便,我穿着裤子呢,为什么不方便。”
第58章 不要闹“想买醉去别处,这里不做你生……
酒吧中午不营业,暗淡的光线下,椅子翻倒,倒扣在桌面上,好像一片安静的午夜森林。
如果不是提前打过电话,棠妹儿根本不敢进来。
她再次确认了酒吧的名字,然后举步进入,脚步声率先惊动了金刚,他从沙发上立刻站起来,出声喊了一句,棠大状。
棠妹儿冲他笑笑,不自觉扫过他缺了一根小拇指的右手,然后继续往里走。
靳佑之听到声音,掀开布帘,从后面走进吧台,他问,你喝点什么。
棠妹儿:“我不懂,你看着弄。”
皮包放在一边,她坐上高脚凳,单手撑着下巴,看靳佑之调酒。
二少爷没有太多表演欲,也没有花枝乱颤的技巧,更多的是,优越出身积累下的游刃有余,几块冰,几样饮品,混合在摇杯里,双手捏合,上下翻转出哗啦哗啦声。
一杯粉红色三角推到棠妹儿跟前。
靳佑之:“尝尝。”
棠妹儿抿了一口,又凉又爽的口味,还有一点点柠檬香气,回甘时让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这里面有酒精吗,没喝出来呢。”
靳佑之低头收拾杯盏,“你开车喝什么酒,想买醉去别处,这里不做你生意。”
棠妹儿有些好奇,“你是这里老板么?”
“干什么,打听我身家?”
棠妹儿:“之前不知道是谁,跟我炫耀自己9%的靳氏股份……”她双手举了一下,“不问了还不行。”
靳佑之表情平平。
像他这种少爷,昨天公司开会,今天玩票开酒吧,有什么可稀奇的。
棠妹儿默默又饮了一口,说:“你说叫我跟你合作调查许冠华,我确实心动过,也回去翻了靳生的书房,但是,抱歉,我可能帮不到你了,希望你理解。”
靳佑之扬眉:“我哥知道了?威胁你了?”
“他知道了,但是没威胁我,甚至,他还把许冠华的把柄都给了我,是我只挑了最轻的罪名,叫许冠华去自首了。”
“最轻的罪名,判几年?”
“六个月。”
“你还真是仁慈。”
棠妹儿耸耸肩,“如果他聘我做他的辩护律师,我还能帮他把罪行减到4个月。”
没想有想象中的失望或者愤怒,靳佑之笑了,还帮她鼓掌。“任何时候都不忘律师操守,棠大状好敬业。”
“靳佑之你在糗我。”
“好,那我认真点。”
靳佑之点评她的行为,“你不肯帮我就算了,明知道我在查许冠华,你把他送进去住几个月,相当于保全他了,人家趁机放个大假,然后悠悠哉哉出来,继续被我哥重用……棠妹儿你办的事,可真离谱。”
棠妹儿沮丧扶额:“何止离谱,简直卑微到家,就算只追讨6个月的刑期,我都怕他不高兴,怕他嫌我做得过分……”
“可能还不止这一桩,好多事,明知道不对劲,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天平一直一直朝他倾斜。”
而这个他,指的肯定不是许冠华。
对面安静了一下。
靳佑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一口不够,又饮一口,最后一口含在嘴里,是他的习惯,眼睛紧盯棠妹儿,喉结滚动,方才咽下。
他舔了舔唇,轻声一嗤,“他把你操得那么舒服么。”
棠妹儿愣住。
昏黑的环境,萧索的气氛,她目光里分明是被意外刺伤后的诧异,像一头纯洁的鹿。本来她以为挣扎在泥潭里,命运是窒息而亡,却在临死前,被人猛踩了一脚。
靳佑之很快后悔。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是面子让他强撑着,接住棠妹儿的视线,“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必要和我联手,你的天平,喜欢偏向谁就偏向谁,更没必要告诉我。”
许冠华的事,在上位者眼里大不过一粒芝麻,绝对不是这个惹恼靳佑之。
棠妹儿带着挫伤的自尊心,充满迷惑地望着他。
“你在生气吗?”
“可笑。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没生气!”
“你没生气?刚才大家还在好好说话,你突然就变脸——”
靳佑之向前,伸手扣住棠妹儿脑后,一扳,她被迫贴向他的脸,和靳佑之本人一样,他的气息带着浓烈的威士忌味道。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生气了,人人都夸你聪明,棠大状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生气!”
棠妹儿一怯,她还没见过靳佑之吃活人。
“你一会儿说自己没生气,一会儿又说生气,我真的不知道。”她被弄晕了,但也只能一句话一句话的往回捋,“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天平倾向哪里,但你说自己不是好人,我觉得你在赌气。”
靳佑之冷笑一声,條然松手:“呵,我在赌气。”
棠妹儿:“我今天在街上遇到李太,就是李敏琪的妈妈……”
靳佑之眸色一暗。
棠妹儿:“……李太流落街头,是你在暗中照顾她,可见你没那么差。”
靳佑之冷笑:“我害死她女儿,然后一天给她一百块,我没那么差——难道还是个好人了?”
把自我放逐伪装成对死者的漠视,棠妹儿忍不住替他心酸。
她说:“你在自责吗……李敏琪会死,完全是个意外,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作为你的辩护律师,我非常清楚,你是无辜的。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是受害者!”
靳佑之呼吸一顿,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受任何触动,然而却无法忽略一个事实——靳佑之铸起的心理堡垒,被棠妹儿轻易捣烂,他任她来去自如,可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没心肝的女人却一心只想当他大嫂。
烈酒浇在火焰上,妒火腾起的瞬间,烧光他的理智。
“棠妹儿,你平时就是用这副嘴脸讨好我哥的吗?”
“我不是讨好你,我是如实阐述,你没那么糟,不需要自我贬低——”
“你这不是阐述,是谄媚,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像谁……就是李敏琪,那个婊|子谄媚我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棠妹儿深吸一口气,“婊|子婊|子婊|子,你为什么总要说这种伤人的话?!”
她一把扯过皮包,站起来。
“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你在许冠华这件事上帮了我,而我却软弱地没有选择帮你,我很抱歉,想来和你说一声Sorry,你呢,不知道戳到你哪里,莫名其妙地骂人。”
靳佑之看着正在离开的人影,纤细坚决,走到一半,她又折回来。
“知道吗,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态度,有话不会好好说,粗鲁嚣张,不可理喻!”
靳佑之:“那你就滚!”
酒吧过道狭窄,听到动静的金刚,刚站起来,与迎面出来的棠妹儿差点撞一起。
他身手迅速,后背紧贴墙壁让了过去。
一道身影气冲冲从他眼前经过。
“棠大状!”金刚叫了她一声,对方连理都不理,直接摔门离开。
与此同时,另一边,吧台方向传来一阵玻璃爆碎声。
金刚看看里面,又望望外面,呐呐自语道:“她喜欢斯文人嘛,看看你,叫你装一下,装不到三分钟又破功,能怪谁……”
——
从酒吧出来,棠妹儿本来不想回公司的。
今天遇到太多人太多事,她脑袋里一直嗡嗡的,感觉像要爆炸一样,她想回家休息一下,但车开到半路,阿仁打电话叫她回去开会。
棠妹儿把车靠到路边,“我记得今天下午没有会议的。”
阿仁:“本来没有,但靳生临时组织了会议,叫大状你务必参加。”
棠妹儿赶回公司,会议已经进行过半,她敲门进去,顶住众人目光坐到角落。
她回避掉靳斯年的目光,靳生却偏要叫她,“棠大状,请把你手上的项目给大家介绍一下。”
棠妹儿:“……”
发自心底一声叹气,然后她娓娓道来。
整个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小时,所谓各部门的沟通,几乎都在走过场,没什么实质内容,许冠华静悄悄地倒台了,本来人心惶惶的,生怕连累自己,今天这个会议开下来,大约有定心丸的作用,高层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散了会,大家说笑着往外走,棠妹儿却被靳生单独叫到办公室汇报。
还有什么可汇报的呢。
今日讲话内容可以选总统,说得多,说得空,说得棠妹儿喉咙都在着火。
而靳斯年呢,一只雪茄才刚刚剪开,他坐在大班椅上,望住她。
棠妹儿讲话中断,放下文件,她转身去茶几上端来水晶烟缸。
“靳生。”
点一滴烟灰,落在棠妹儿用双手捧着的容器,靳斯年掀开眼,“人消失了一天,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棠妹儿保持着托捧的姿势,站得笔直,“靳生之前从来不管我去哪的。”
靳斯年:“你之前也从来不会跟我这么讲话。”
连时间都跟着留白。
棠妹儿默了一瞬,别开眼,她低头看着手里花纹繁复的缸体,专心用目光描绘上面的条线。
靳斯年一把拿过烟缸,雪茄按在里面,一整个撂在桌上。
好像已经不知道还能再做点什么,他起身迎向她,将她囚困于双臂之间。
靳斯年说,“许冠华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不要再闹,嗯?”
他双臂再度用力,身体被紧束的压迫感,切切实实。
她半仰着头,“那就翻过去,我听靳生的。”
能感知到问题,但无法触及到问题的本质,全然的无力感在作祟。
靳斯年目光幽深几分,一手揽腰,一手挑高她的脸吻了上去,呼吸与呼吸相融,但她的唇有些冰,他含了好久,才把它再度温暖起来。
好像最后的火种般宝贵。
分离些许,靳斯年捧着她的脸,垂头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要什么,又对什么不满意,下次直接告诉我,能给你的我不会吝啬。”
第59章 撞吉日“对,我猪狗不如。”……
手掌卷起,又展开,控制不住地心颤,使她再次抬手,回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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