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驯服的床伴;
三件加在一起,棠妹儿已经没有再留下的必要,靳斯年准备飞北海道之前,把事情解决掉。
司机打完电话,回禀说,“棠小姐在南京街,她没问我做什么,只说她在吃饭……我听背景声音很嘈杂,好像是大排档一类的地方。”
“靳生是想过去找她,还是叫棠小姐回来?”
靳斯年沉吟片刻,“我过去。”
“是。”
车子往南京街开,连同保镖乘坐的,一共三辆车,犹如黑色游龙,缓缓划入市井小街,熙攘的人流纷纷让路。
靳斯年坐在车里,很快看到陈记粉档。
热火朝天的烈焰,从灶眼里钻出来,冲天一舔,便是一道菜出锅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都站在锅边,她默契地从男人手里接过盘子,利落准确地送到食客桌上。
袅袅烟尘里,这样的棠妹儿,是靳斯年没见过的模样。
她穿球鞋,套一件粗花毛衣裙,头发扎在脑后,清爽得像个学生妹。
什么棠大状,那个能在谈判桌上定乾坤的女人,正在被街坊食客调侃,不知道说了什么,棠妹儿腼腆地笑了笑,那笑容不掺假,也不设防,和靳斯年跟前的她截然不同。
靳斯年淡漠地看了一会儿,扬声叫司机停车。
不容忽视地存在,就那么停在路旁,不需要打招呼,棠妹儿下一秒就看向车子这边。
手上开啤酒的动作忽然定格。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地太快,就像凌晨海上的雾,太阳一出来,烟消云散不见痕迹。
靳斯年没下车,只是落下车窗。
棠妹儿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她弯身道:“靳生。”
“不是说和朋友吃饭吗,怎么当起侍应了?”
棠妹儿下意识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刚吃完饭……今天生意比较好,他们忙不过来,我搭把手。”
靳斯年淡淡地说:“我看你做得很熟练很开心,以后不如就做这个好了。”
棠妹儿大骇,脸色瞬间就变了。
靳斯年撇开眼,“上车,我有话跟你说。”大人物没空和她在这种地方耗着。
车窗升起,男人的脸一寸一寸没入黑暗。
棠妹儿转身,就看见陈芝俊和露西满脸怯意看着她。
棠妹儿走到储物间拿走外包,陈家兄妹跟过来,“刚才是靳生吧,这么晚找你,是公司有急事吗?”
“嗯,有点事需要处理,我先回去了。”棠妹儿解围裙。
露西很不放心,“真的没事?现在是私人时间,就这么找你回去上班,你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棠妹儿挤出一缕笑,“真的没有,拿老板那么多薪水,人家哪会管那么多,有事做,就是半夜也要做啊。”
陈芝俊点头,“说得对,你赶紧去吧,别让靳生久等,咱们下一次再聚。”
棠妹儿从粉档出来,直奔靳斯年的车,她伸手拉开后排车门,刚踏进一只脚。
靳斯年扬声,“什么味道,坐到前面去。”
棠妹儿有些难堪。
她收腿回去,灰溜溜转移到副驾驶上。
车门一关,窄小的空间里,烟熏火燎的味道一下就上来了,靳斯年没说错,她身上的味道又油又腻,确实很难闻。
棠妹儿偷偷看了黄伯一眼,他在专心开车,然后她又用余光扫过靳斯年。
除了冷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棠妹儿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靳生,你找我有事吗?”
“去你那说。”
一前一后的角度,确实不能好好对话。
棠妹儿保持缄默,不再出声,至于靳斯年为什么来找她,棠妹儿不是没想过。
深情款款的掌权者,和未婚妻度假前,午夜来访,只为哄另一个情人?
棠妹儿还没那么天真。
二十分钟后,回到薄扶林道的家中。
棠妹儿把大衣搭在进门玄关处,她忍自己也忍了一路,“靳生要是不着急的话,我想先洗一下。”
靳斯年看她一眼,不有反对。
棠妹儿快步去往主卫,路过衣帽间时,顺手取下浴袍和一套里衣。
热水冲淋下来,白色泡沫铺满地,棠妹儿好好清洗了自己,尤其是头发,她平时对脸都没那么认真,就唯独钟情自己一头长发。
不需要染烫,吹干后,乌发自然暴涨如云雾,就是此时此刻。
棠妹儿将半干的头发用丝带一绑,走出来。
靳斯年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手边在翻一本财经杂志,“你最近在看这个?”
他掀开眼,扫过棠妹儿。
“我随便买来看看。”
“学英文,看财经,你向上爬的心思,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放松。”
棠妹儿喉咙紧了紧,“也要靳生给我机会才行。”
靳斯年忽然笑了,他抬头打量她,从上到下,“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说过这句话,还记得吗。”
棠妹儿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下大雨,她追上去自荐,连尊严都豁出了,就为挣一个好前程,而靳斯年当时仅仅出于涵养随便应酬了她两句,那是他们关系的起点。
所以,他们现在回到起点了吗。
第39章 靳斯年她连装都懒得装
落地窗前,白纱翻飞,外面起风了,今天出门又忘记关窗,寒冷而湿润的新鲜空气,混在浓烈的风里,荡过圣诞树梢。
死寂的客厅,发出一阵轻微簌簌声。
棠妹儿去把窗子关上。
靳斯年没叫她坐,但也不是不能坐。
如果不谈身外物,人生来平等,今晚如果他们注定回到原点,那为什么不能平等一回呢。
棠妹儿觉得自己在作死,但还是想作。
关窗走回来,她捡了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来,双膝抱在怀里,一只抱枕挡在身前。
是防备的状态。
“靳生今晚来找我,应该不是同我回忆过去的吧。”
靳斯年看着她,温漠道:“我对你的要求,一直是忠诚两个字,你做的每一件事应该全部心里有数,如果换你是我,你要怎么处理一条不忠诚的狗?”
棠妹儿看了一眼靳斯年手上,银色光芒来自他的中指,那是他的订婚戒指,从一开始他就戴着,象征坚贞不渝的婚约。
可,也是这枚戒指,每次随他手指一起掼入她身体里时,金属冰凉,会突然激出她一身冷战……
现在他竟然质问自己,什么是忠诚?
莫名好笑。
棠妹儿低头,不自知地露了一抹笑意,极浅、极淡。
“靳生最不缺就是狗,这条不喜欢,换另一条就好了,何必还要经过狗的同意呢。”
靳斯年眉头扬起,目光冷了几分。
“我换条狗很简单。那条被换掉的狗,想没想过自己的下场?我会让她带着我的秘密,轻而易举找到下一任主人?”
棠妹儿猛地抬头:“靳生在威胁我?”
靳斯年语气轻柔:“Mia,我是在给你机会。”给你自救的机会。
棠妹儿失笑:“是啊,连给靳生做狗的机会,都好珍贵。”
不能说不怕,但如果大家真的撕破脸,在靳斯年落刀的刹那,她选择有尊严的站,总好过低着头跪。
“靳生口口声声管我叫狗,可你想过没有,我愿不愿意做条狗?”
靳斯年看着她。
棠妹儿:“我知道,即便我是金子,但红港金碧辉煌,不差我一个。可我努力读书,我拼全力去辩护,我做到大律师,是否掺过半点水分?”
“能堂堂正正做人,谁会想做狗。”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艰涩:“但,让我最不齿的,还不是做你的狗。”她的眼神再次落在男人的戒指上。
靳斯年顺着她的视线去看,片刻后抬头,他分明看到棠妹儿泛红的眼尾,那双眼睛很干净,也很脆弱。
每一次他压向她,棠妹儿总会暴露的一种本能,不甘心沉迷,又在战战兢兢中臣服。
把人看得太透,反而叫他失去了兴趣。
靳斯年一针见血,“你嫉妒钟芸。”
女人的嫉妒,全都一个样。
他起身。是准备离开的姿态,最终将棠妹儿惹恼。
“你说过的,你只有我,你只要我!”
棠妹儿跟着站起来,“第一次,我肯帮你做那种事,是因为宋小姐发了分手的传真,你说你是单身的。”
“我就是自轻自贱也有底线,如果你不是单身,我不可能跪在你腿间做那种事。”
靳斯年哂笑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棠妹儿追到他身后,“后来,我成为你的情人,那个时候你和钟家联姻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中,可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再后来,你和钟小姐真的订婚了,你说那只是生意,我也骗自己说那是生意……可亲眼看到门当户对的你们,牵手、拥抱,我又动摇了……到底我算什么呢。”
“白天是你的属下,晚上是你的工具?”
“只要我稍微不从,你就拿前途和性来要挟我,靳生对我好不公平。”
靳斯年走一步,她便跟一步,以至于,男人突然转身,棠妹儿躲闪不及被人抓住下巴。
靳斯年饶有兴致地逡巡她的脸,“是我对你不公平,还是你不识好歹,全港几百万人,就你爬上了我的床,你已经呼风唤雨,现在又同我讲唯一、讲忠贞?!”
手腕一转,他冷淡地抽回手。
棠妹儿头撇向一边,抿唇。
负气达到最盛。
她不肯屈服:“对,所以,我现在就要同你靳斯年讲唯一,讲忠贞,怎么样呢?!”
“那结果只能让你失望了。”
靳斯年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行动有明确的指向,他走向岛台,背影果断,不留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刚进门的时候,他的外套没有挂在玄关,而是随手搭在了岛台的高脚凳上。
他去取外套。
棠妹儿像被人抽干了力气,勉强站着,双腿需要依靠在沙发,才能亲眼见证靳斯年准备离开的全过程。
男人来到岛台边,捞起外套,暖黄的吊灯,将这片区域照得温柔,通铺的白色大理石案台上,那盆文心兰轻轻摇曳。
靳斯年动作顿了一下。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这株兰花竟然没有死。不止没有死,还被棠妹儿好好地养得起来了,郁郁葱葱一簇,旧的枝条整齐修剪掉,在它旁边重新抽出新枝芽,已经开花。
黄色花瓣,红色的蕊,一描一摹,都是美人姿态。
谁养的花像谁,棠妹儿养的兰花和她一样,倔强桀骜,为生存能俯身,也能挺身。
如果当年他的母亲能有一点这样的坚韧,又怎么会死。
靳斯年默了数秒,脑海里闪过兰花濒死模样,再对比此刻它的茁壮,神使鬼差地,他把外套放回原处。
棠妹儿忽有所觉,她疑惑地去看靳斯年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到。
男人的脸陷在阴影中,陡峭的五官线条紧绷着,整个人透着森冷。
“去放洗澡水。”靳斯年终于开口。
可棠妹儿还是不懂,她愣了一下。
靳斯年:“听不见我说什么,叫你去放洗澡水。”
棠妹儿神经一紧,然后快速往浴室走。
在她包庇靳佑之、挑衅钟小姐的时候,后果是什么,棠妹儿其实已经有预感了。
再加上,刚才她和靳斯年近乎撕破脸的吵闹一回,被金主炒鱿鱼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靳斯年最后竟然高举轻放。
他肯放过她?
为什么呢?
只是穿外套的功夫,是什么让他改变的主意呢?
棠妹儿心里乱糟糟一团,想不出来,也来不及深想。
她刚把浴缸放满水,靳斯年拢着浴袍走进来了。眼神没有交集,靳斯年仍旧冷冰冰的,他越过棠妹儿准备好的浴缸,直接进了淋浴间。
热水兜头而下,是足以淹没理智的瓢泼,靳斯年手撑在墙壁上,安静地感受耳间的白噪音。
大概太专注,全然没注意,磨砂玻璃门外,人影一晃,棠妹儿赤脚推门进来。
一切都是无声无息发生的。她跪在他脚边仰着头,一张委屈的小脸,一头缠乱的黑发,连目光都被水淋湿。
靳斯年低头:“你刚才说过什么,自轻自贱也有底线,那现在做的是什么?”
棠妹儿张着嘴,一时不能言语,她费力吞咽了几个来回,才空出语言功能。
“世俗道德是约束,可我喜欢为靳生做这种事,如果没有其他女人,我心甘情愿做靳生的狗,靳生不要换掉我好不好。”
靳斯年看着她,眼神尚未失去清明,反而在迷雾一样的窄小空间里,那样一双眼,洞若观火。
他伸手扣棠妹儿脑后,一按,她的脸被迫向前,唇角甚至直接贴上他。
“棠妹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了稳住身体,棠妹儿不得已扶住靳斯年的膝盖,同时,她伸出小小舌尖,走过锋芒刀刃一般。
“靳生明天不要去北海道,好不好?”
靳斯年轻笑出声。
不完全是快|感,能让靳斯年失笑的,来自于一个有趣的发现——棠妹儿竟然试图驯服他,方法老套,但时机切入太毒辣,差点真的被她蛊惑到。
他笑得胸腔微颤,條然松开手的同时,靳斯年的声音在噪杂声中清楚落地。
“不想被换掉,就记住你情人的身份,别提非分的要求。”
好像和预料中差不多,不算太失望。
棠妹儿借力,起身。
她的身高只到靳斯年肩膀,平时靠这么近说话,她需要仰起超过45度,但今天,她起身后只是清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扯块浴巾将自己围住,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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