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晚避开视线,清了清嗓子:“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本来就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他早就把档案补全了。
“他们要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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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苏清晚和寂空回到陶宥身边时他才回过神来,不过他应该是没有认出寂空,只是很疑惑的上下打量了寂空很久。
“是我的一个得道好友,叫阿空。”苏清晚看着他疑惑的脸,替他解了惑。
陶宥点点头:“原来是你的朋友。”
陶宥并未追问为什么寂空的朋友会出现在这里,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站在大堂里对拜的两个新娘身上。
苏清晚也松了口气,免去了再去找补一些圆谎的借口。
“二拜高堂!”青衣女子说完便看到有两个无脸的人扶着一男一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父亲!母亲!”陶宥看着那两人惊呼出声。
苏清晚看过去,当真是陶然和陈夫人。
他们两个身穿锦衣,脸上涂满□□,嘴上却画着红唇,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像是两个傀儡一样。
“先别过去。”苏清晚看出陶宥想要往人前冲的意图,一把拉住了他。
陶宥可能也反应过来了刚刚自己的冲动,顺势收了想要往外冲的心,他抿着唇点点头,示意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寂空看着苏清晚刚刚的举动,贴到苏清晚耳边低声说道:“你在救他。”
苏清晚心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震惊让苏清晚没有意识到寂空的这句话说的过于理所当然,好像早就知道苏清晚此举的不妥之处。
如果他刚刚没有拉住陶宥,他是不是已经冲出去了?可是因为自己举动,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边。
耳边突然想起谷丛隐警告自己不可改变已经记载在竹简上的事实一事,苏清晚的心里不由得慌乱起来,他不该在陪在陶宥身边,要是因为刚刚的一时脑热改变了最后的结局,让陶宥活了下来,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我们换个地方。”苏清晚说道。
寂空点点头,然后他们两人趁着陶宥不注意的时候走到了人群的另一边,和他恰好处于视线的盲区。
“你就这么扔下他?”寂空看着身前的苏清晚,问道。
“我在他身边也不能改变什么。”
“可是你刚刚救了他。”
“结局还未定,我这不算救他。而且,我相信你。”相信你说的陶府没有一个干净的人。
寂空闻言轻笑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本来就该信我。”
苏清晚总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几分得意。但是抬眼看他,却发现他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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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东晋风流
大堂里面的烛光闪动,暖光色的光晕将人群中的陶氏夫妻衬得更加面色惨白。
他们身前的新人虽然都是女子,但是依旧在青衣女子的引导下双双恭敬的对着陶氏夫妻行了礼。
她们早就成为了被人拽住线的木偶,从她们从轿子上跌下开始。
无法拒绝,无从袒露任何意图。
“夫妻对拜!”
青衣女子又是一声高呼,新娘子头上的盖头同时应声飞起,漏出一直藏在盖头之下的面容。
她们两人紧闭双眼,脸上的妆容都精致而美艳,两人的嘴唇上面都含着一朵白色的山茶花,显得有些凄凉而悲惨。
苏清晚往旁边挪了半步,然后往陶宥所在的地方看去,果然他的脸上惊恐万分,看来这两人当真是陶家的两位夫人。
“看来,陶家的人都被弄进了这座高楼。”
寂空:“自然。”
“你知道陶家的人之前到底做了什么?”苏清晚问寂空。
寂空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会知道的。”
“哦。”他不愿意说苏清晚也不再追问,只是继续看着大堂中的众人。
青衣女子看着行完礼的陶家夫人,脸上挂起满意的笑,她转身对着身旁的无脸人们挥挥手:“礼成!”
随即,众人便一哄而散。
消散的,还有那些热闹的哄笑,喧嚣归于沉寂得有些突然。
苏清晚和寂空见状也躲在了角落隐蔽的地方,而陶宥也已经不再原来的地方了。
整个大堂如今只剩下陶氏夫妻和两位夫人还呆愣的站在原地。
“他们这是想做什么?”难道就将这四人放在堂中?
“看戏。”
“看戏?”
“你可曾听说过,亡魂入地狱时,先经孽镜台前映照,显明善恶、区分好坏。轻罪轻罚,重罪重罚,再交阴差送到罚恶刑台上,送往十八层地狱,直到刑满,再交轮回殿。”
寂空话音刚落,堂中四人的身上便涌起大量黑雾。等到浓雾散去时,大堂中的四人已经不见踪迹,而他们原本所立的地方已经化作了一面水镜,镜中的景色,正是陶府。
苏清晚懂了寂空的意思,“戏”要在镜中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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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府的书房里面置办的很雅致,一张檀木桌上摆着精致的文房四宝,砚台上面还雕刻着活灵活现的鲤鱼跃龙门。
书桌旁稍远一些的地方摆放着一张茶几,上面正煮着茶,浓郁的茶香混合这檀香,在屋里纠葛。
原本坐在茶几旁看书的陶然猛地一抖,他像是梦中惊醒一般噌的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他颤抖着手端起茶杯,刚想喝上一口浓茶,紧闭的书门便被撞开了。
两个人影跌跌撞撞的扑到他跟前,哆哆嗦嗦的说:“兄长!我们....”
来人是陶然的两个兄弟,陶承和陶枫。两人脸上惊恐万分,和刚刚惊醒时的陶然的神情如出一辙。
陶然见状,端着茶杯的手一抖,问道:“你们刚刚也去了一座诡异的高楼?”
陶承点点头:“对!”
陶然闻言怅然的将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扔:“当初就说了不要留后患不要留后患!你们非得妇人之仁!”
“兄长,如今说这些都迟了!”陶承说着用手扯住陶然的衣袖:“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你的两个弟媳可都是怀了陶家的后!”
陶枫顺势也应和道:“兄长,我们可都指望你了。”
陶然闻言大笑一声:“指望我?当初我说要将那些人挫骨扬灰以绝后患,你们非要讲究什么积阴德。如今阴德是有了,可是我们的命都要没了。”
苏清晚看到这里,暗暗心惊这陶然竟然这么歹毒,做了恶杀了人还不罢休,竟然想要将人挫骨扬灰。
“老爷,你们在里面吗?”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是陶承的夫人张氏。
屋里的三人对视一眼,然后陶承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站着二夫人张氏和三夫人胡氏,两人的脸与刚刚两个身穿婚服的人一模一样。
“快些进来。”陶承示意她们两人进屋。
“大嫂呢?”胡氏扫了眼书房,发觉并未看到大夫人。
“大约在宥儿屋里。”陶然随意的说道。
张氏闻言浅笑一声:“如今这幅样子了,他们母子二人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果然是好大的心。”
陶然抬眼看向张氏,面色如常的问:“是又如何?”
陶承见状赶紧将张氏拉到身后挡住,笑着说:“兄长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陶然冷哼一声,然后看向陶承:“那些人的尸骨可还在?”
“在!都在老地方呢。”
“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好过,那我们便无需再留情面。”
“兄长的意思是?”
“将他们挫骨扬灰,没了尸骨,他们如何做这孤魂野鬼?”陶然说着脸上闪现一摸讥笑,显得他格外的阴沉。
“如果他们被挫骨扬灰会如何?”苏清晚低声问寂空。
“魂飞魄散。”
苏清晚皱起了眉,按照竹简里面的记载,陶氏满门惨死,难道就是在挫骨扬灰的时候被冤魂杀害了?
镜中的场景瞬间一转,陶家的几人转眼便来到了陶府后院的一处偏远里面。
院子里面种着大片的桃树,按理来说大树会阻挡日光,导致地上的野草难以生长,可是这里却是杂草丛生,郁郁葱葱的,像是有人在精心照料一般。
“挖!”陶然挥着手示意身后的陶家兄弟二人。
“父亲,且慢!”
是陶宥,他扶着大夫人进了院子缓缓走到几人身边。
大夫人的脸色比苏清晚早些时间看到的时候好多了,虽然还有病色,但是好歹是有了些生气。
“你们怎么来了?”陶然惊讶的看着陶宥,显然没料到他会过来。
“这些尸骨不能动。”陶宥说道。
“为什么?”
二夫人第一个激动了起来,她冲到陶宥面前大喊:“我今日一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敢将我变成傀儡般的戏耍,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三夫人也想到身穿婚服,与二夫人拜堂成亲的经历,她站到二夫人身边,叉着腰看着陶宥:“你的母亲和父亲,受了我和嫂子的跪拜,想必心里偷着乐吧。”
“说什么混话!”陶枫一把将三夫人拽到身后,然后对着陶然和大夫人解释:“她怀了身子,兄长和大嫂莫与她计较。”
陶然面无表情的扫了眼三夫人:“楼中一事,皆非你我所愿。”随后他又看向大夫人和陶宥:“为何说不能动?”
陶宥砰的一声跪在陶然身前,说道:“父亲,我们去赎罪吧。”
“赎罪?”陶然冷哼一声:“我何错之有?”
“只怕是这地下藏着什么秘密,他不敢让你看见吧。”陈氏躲在陶枫身后,小声嘀咕。
陶宥闻言,身体微微一僵,然后瞬间恢复了正常。他说道:“地下的几百条人命,总是需要有人来赎罪的。”
陶然审视的打量了很久陶宥,然后问道:“你说该如何赎罪?”
“将他们的尸骨好生安置,给他们置办祠堂,日夜用香火供养。”
“只怕你已经做了吧?”陶然说着一把抓起陶宥的衣襟,将他的脸拉倒身前:“不然他们如何有能力将我们所有人拉入那座高楼?”
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的陈夫人闻言惊呼一声,然后扑倒陶宥身上追问道:“宥儿,可当真如你父亲所言?”
陶宥沉默的看着面前的众人,良久才无力的垂下头:“我只是想让他们死后能安生。”
“啪——”陶然猛地抬手打了陶宥一巴掌。这一掌他用了十足的力气,陶宥的脸上瞬间便浮现了赤红的手掌印。
“看样子,陶宥不坏啊。”苏清晚小声嘀咕。
“继续看。”寂空伸手将苏清晚的头扶正,正对着镜台。
“你已经弄出去了多少尸骨?”陶然厉声问道。
“五十余具。”
“你可当真是我的好儿子!”陶然愤恨的在原地踱步:“当初分食人肉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为何不出来说要赎罪呢?”
“分食人肉?”苏清晚惊讶的看向寂空:“陶宥也吃了?”
突然,苏清晚的手上一沉,他低头一看,竟然又是一块面饼。不是刚刚才吃过吗?
“这里的时间不比外面,你现在该吃东西了。”寂空说完便抬头继续看着水镜。
苏清晚看着手里的面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吃。算了,都已经递到手里了,还是吃吧。
苏清晚一边咬着面饼,抬眼就看到水镜的场景又变了。
这是一间南北通透的大堂,屋里摆了一个大圆桌,桌上放着满满一桌的菜肴,看上去肥美鲜香,色香味俱全。
陶家的一群人分坐在圆桌两旁,每一个脸上都春风满面,得意洋洋,和刚刚那些站在高楼上,看着两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做新人的无脸人给苏清晚的感觉如出一辙,有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大堂的四边角落都燃着一个香炉,寥寥青烟升起,香味弥漫整间屋子。外面的太阳正升到头顶,树上的知了也叫个不停,屋里屋外,都是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此时的陶然没有刚刚的那份狠厉,显得格外温良。他坐在主位上,抬起筷子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开始吃吧。”
一时间,桌子上的几人便开始分食桌上的佳肴。
苏清晚能看到他们嘴角泛起的油光,大快朵颐的时候他们像是贪婪的动物,什么涵养全都没了,迅速而精准的从碗里夹起一块块的肉,然后大口的咀嚼。
突然,苏清晚看到陶承用筷子在汤碗里面夹起了一个类似于人手的肉块。
他迫不及待的大口咬碎然后吐出骨头残渣,脸上的神情满足而享受。
“这是人手!”苏清晚小声惊呼。
寂空抬手放在他的眼前:“这里无须再看,不过是他们曾经做过的恶行罢了。”
镜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和筷子撞到碗壁的声响,苏清晚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刚吃下的面饼就快要吐出来了。
“先前看的,是正在发生的。现在看的,是他们曾经做过的。”
“那他们会继续将地下的尸骨挫骨扬灰吗?”
“他们想也做不到。”
“什么意思?难道那些尸骨已经被转移走了?”
“没有。”
“那你为何这么说?”
“你看吧。”寂空说完便将手从苏清晚眼前拿开。
水镜中的场景又变了,虽然还是在陶府的那间偏院里,但是却变成了黑夜。交错的桃树枝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力的摇晃他们。
突然,满树桃花尽开,但是朵朵桃花都是苍白的颜色,上面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些猩红的色彩。
凑近一看,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将白色桃花染红,流不尽的血液在地上蔓延,将陶家众人的鞋子都染湿了。
陶然左眼皮开始剧烈的跳动,他一把将陶承和陶枫往前一推:“挖!”
陶承和陶枫早就吓破了胆子,颤颤巍巍的缩成了一团,哪里还敢去挖被血染湿的泥土。
“啊——”
陶承和陶枫的夫人突然同时发出惨叫,她们惊恐的用手扶住肚子,眼睁睁看着肚子被越撑越大。
“肚子要破了!”二夫人张氏颤抖的用力按住肚子,想要阻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陶承看着张氏的肚子,不甘心的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大喊着:“孩子无辜,你们尽管冲着我来!”
“孩子无辜?”一道婉转的声音在院中回荡,是陶宥的姨母陈氏。
陶家的人显然也听出了她的声音,原本惊恐的脸上浮现出了绝望的神情。大夫人凄惨的哀嚎:“妹妹!是我们对不起你!”
“你们确实对不起我!”这声怒斥尖锐而急促,与陈姨母婉转的音色相距胜远,但是苏清晚听得出来,确实是她。
话音一落,一颗桃树的枝丫上突然出现了一具只剩下半截的女尸。她身上的黄色纱衣在夜色中飘动,像是索命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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