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凶狠,苏清晚心里发紧,但是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抬起禅杖对着陶宥挥去。
在他将禅杖对准躺在地上的陈夫人时,苏清晚突然指尖刺痛,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扎了一针。
等到苏清晚抬起手指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档案馆里。
.
苏清晚发现眼前的环境骤变时还有些懵,但是眼看着老李手中那即将扎入自己指心的银针,他赶紧跳了起来。
十指连心不是闹着玩的,当年容嬷嬷用针扎紫薇的时候隔着屏幕他都感觉浑身疼。
“回来了?”古丛隐坐在旁边的茶桌旁,并未看向苏清晚,声音也还是很冷淡。
老李看苏清晚醒了过来,便将银针收好,然后笑着对苏清晚道:“你比推算的时间稍晚了些。”
苏清晚惊呼一声:“不会有后遗症吧?”
“有。”古丛隐说到。
“是什么?”苏清晚急了。
“会变得聒噪。”
苏清晚沉默了,他走到苏丛隐对面坐下,上下打量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带着试探的问道:“局长,寂空是你吗?”
古丛隐的手为不可见的微微一抖:“你说谁?”声音倒是很平静。
“一个高僧,最后是他杀了陶宥和陈夫人。”
“你为何觉得他是我?”
“因为...”苏清晚看着眼前的古丛隐,发觉他正盯着自己,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很凝重,于是苏清晚选择避开了他的问题问道:“竹简呢?我想看看上面的内容。”
如今他已经回来了,那么竹简上的内容应该补齐了才是。
“竹简在三楼,我去给你拿来。”老李听到苏清晚想要竹简,走到他身旁说到。
“好嘞,多谢老李!”
老李走后,谷丛隐也没有继续说刚刚的苏清晚未回答的问题,反倒是给苏清晚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说道:“喝了,安神的。”
“哦。”苏清晚端起茶杯一口喝净。
闻起来很香,喝起来有些涩。
“局长,在诡事里,除了在竹简上记录在案的是已定的事实,我所经历的那部分呢?会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出现一些变化吗?”苏清晚一脸认真的看着谷丛隐,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
谷丛隐闻言后沉默了半晌,他坐起身:“你在意的是什么?”
“我...我害怕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有竹简上的结局。”虽然陶宥和陈夫人确实作恶多端,按理来说本就应该以命相赔,但是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导致寂空杀了他们,苏清晚依旧会心生愧疚。
他生在法治社会,遵循的是有恩怨就让法律来解决,而不是仗着自身的能力,任性妄为。
“你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苏清晚沉默了,他看着谷丛隐,不明白哪里没有意义。
“诡事事实上也是某个时间上的一段真实历史,你觉得一个人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吗?”谷丛隐的声音很冷漠,他看着苏清晚一字一句的说:“苏清晚,你觉得你有那个能力吗?”
苏清晚闻言呼了一口气,稍微有些理解谷丛隐的意思了。简单点来说就是,诡事里面发生的一切,和苏清晚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是原主在,事情依旧会发生。
在诡事里寂空也说过,没有他的出现,他依旧会杀了陶家的人,惨死的人需要一个说法。
是陶宥将失败推到了柳三郎的身上。
可是寂空帮助自己,究竟是因为他是柳三郎还是因为柳三郎是他呢?
还不待苏清晚理出个头绪,老李拿着竹简走了进来。
“你先看看竹简上的内容。”谷丛隐接过竹简然后递给苏清晚。
苏清晚接过竹简,深呼一口气然后打开竹简。
原先缺失的部分已经全部被补齐,结局也依旧是寂空在八月廿十三清晨去往陶府,推开门便发现陶府众人的尸体胡乱的堆放在门后的空地上。
苏清晚抬手从一根竹片上缓缓滑过,上面和自己经历的一模一样,好在并未记录自己当时的心里描写。
冷冰冰的字眼,无法体现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无法窥探他对于寂空那些好奇。
谷丛隐抬眼瞟过苏清晚变换莫测的脸说道:“竹简给我看看。”
苏清晚将竹简放到他桌前。
谷丛隐只是扫了一眼竹简上的内容便将竹简递给了老李:“放回去吧。”
老李点点头接过了竹简。
老李一走,屋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寂空不是我。”谷丛隐面色如常的看着苏清晚,淡淡的说道:“不要想太多。”
“知道了。”苏清晚看着端坐在榻上的谷丛隐,他今日穿的一身鸦青色长衫,袖口上绣着大片的繁复云纹。
屋里只剩下另个人,瞬间有些安静,苏清晚斟酌了半晌说道:“局长,你把我弄错了地方、弄错了时间...”苏清晚知道谷丛隐看过竹简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虽然谷丛隐选择了忽视,但是他觉得,这种事还是要说清楚的好,毕竟这种事在谷丛隐那里可能就是一时失误,但是对于他来说确实可能死在诡事里面的大事。
谷丛隐抬眼自下而上的看着苏清晚,伸手示意他坐到自己面前然后冷冷的开口:“你想说什么?”
苏清晚打量了一眼谷丛隐的神色,发觉他没有任何不满才说道:“我知道局长可能是想考验一下我随机应变的能力,但是...还是希望局长可以相信我。”我也相信你,下次不会把我在送错地方了。
谷丛隐闻言嗤笑了一声,他抬起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小巧的茶杯浅尝了一口浓茶,然后又不急不缓的放下茶杯盯着苏清晚看了半晌,最后才说道:“嗯,我相信你,没有下次了。”
苏清晚被他看得发毛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忍不住舒了口气。
“看来你很适合这份...工作。”
“托局长的福。”苏清晚打起了官腔。
谷丛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有些拘谨的苏清晚,也不逗他了,说道:“寂空是个得道的僧人,你第一次进入诡事,认识他百利而无一害。”
谷丛隐说的很随意,一双丹凤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苏清晚挂着职场假笑的脸一愣,难道谷丛隐是故意把自己送错地方的?“局长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一切都是寂空操纵的?”
“不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看竹简上说寂空是当时有名的高僧,便将你送到了他的面前。”
谷丛隐又端起茶杯,浅尝辄止。
苏清晚看着对面举止从容而惬意的谷丛隐,突然发觉档案局的局长好像确实有点深藏不露的样子。
“还有什么疑惑?”谷丛隐问道。
“没有,只是觉得补全档案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
“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思虑过多。”
--------------------
第9章 这次比较复杂
苏清晚梦到寂空了,在一座破旧的寺庙里,佛像上的彩釉早已斑驳,保佑世人的神佛如今连自身都没保住。
苏清晚还穿着柳三郎的那套粗布短褂,上面依旧布满油污,不过好在身体是他自己的了。
真是有意思,在梦里苏清晚也依旧在意着外在美丑,他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
在梦里,寂空就站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平静的看着他。
“这梦好真。”苏清晚嘀咕。
“嗯。”短短一个字,寂空嘴都没张开。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寂空突然说道。
苏清晚闻言眼皮一跳,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你的不解,我可解。”寂空的语速很慢,好像在尝试用话语让苏清晚信任自己。
苏清晚皱着眉打量他:“这不是梦?”
“不是。”
“那这里是?”苏清晚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除了眼前这座斑驳的佛像,原来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苏清晚闭上眼深呼一口气然后再次睁开眼,周围的一切依旧,寂空也还在站在那里,用他那双暗藏悲悯的眼睛看着他。
苏清晚于是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心有不解?”
“或者,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寂空语气带着抚慰,轻声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谷丛隐会把你送到我面前吗?”
寂空话音一落,苏清晚的脸上就变了。
眼前的这个人竟然从始至终都知道一切,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谷丛隐也很了解。苏清晚不得不对他提防了起来。
苏清晚嗤笑一声:“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苏清晚看到寂空的脸色变得不再那么平静,继续质问:“我自认为只是一个普通人,命里不会出现什么贵人,所以担不起不问缘由的好意,而且...”苏清晚往前两步,更加靠近寂空:“你还是个假圣僧。”
寂空听出苏清晚语气里的嘲讽,眼神变得晦涩,他张嘴想要说话但是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怪我操之过急。”
苏清晚皱起眉,刚想说话便感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他看到的就是熟悉的床顶。
“寂空。”苏清晚眯起眼嘴里吐出两个字。
刚从诡事里面出来时,苏清晚确实是对寂空这个人存有一定的好奇心,也觉得自己之所以可以完成补全任务多亏了他的帮助,所有对他很感激。
但是刚刚知道寂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味道。
就好像你在警察局工作,有一次的任务是装作卧底去抓捕罪犯,而在这次的行动中有一个人处处帮助你,最后你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你回到警局问领导,那个人是谁?领导说只是一个陌路人。然后那个人得意洋洋的跑到你面前告诉你,我不仅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还知道你们领导的秘密,你只要问我,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这个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在你和你敌人的阵营里为所欲为,但是却对你与众不同,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你凭什么以为那个人会无所图的对你好?所以你不得不去揣摩:他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苏清晚不认为寂空对自己无所图,而且,去探听谷丛隐的秘密在苏清晚看来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小苏?”紧闭的屋门被叩响,将苏清晚脑中的百转千回都扫了个干净。
是老苏。
苏清晚确保自己看上去没有异样之后赶紧翻身起床,然后拿过一旁的长衫快速穿好:“来啦!”
门外除了老李还有张洹之,他一脸歉意的看着苏清晚,显然真正来找自己的是他而不是老李。
“他那日未守约,让你空等,特意让我带他过来给你道歉。”老李说着拍了拍张洹之的肩膀。
张洹之随即往前一步,愧疚的解释:“那日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告知你便入了诡事。”
苏清晚知道了他说的是那天即将进入诡事时自己在谷丛隐门口等他一事,于是随意的摆摆手:“小问题。快进来!”
张洹之释然的吐了口气,然后跟着苏清晚进了屋。老李还有些事情要忙,便没有进去。
苏清晚将有些凌乱的茶桌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泡上了茶。虽然他之前和朋友相聚都是啤酒可乐,但是现在到了档案局,只剩下茶了。
好在他虽然不算什么茶艺大师,但是泡上一杯也还能凑合。
“来,喝茶。”苏清晚将茶沏入张洹之身前的茶杯。
张洹之闻着鼻尖淡淡的茶香,轻笑道:“起初来到档案局时,我也很不习惯喝茶。”
“你来了多久了?”
“十年了。”
“这么久!”苏清晚想到十年前的自己还是个愣头青。
张洹之微微一笑然后浅尝一口热茶,只觉得满嘴茶香。“是局长屋子里的茶叶?”
苏清晚点点头:“你能喝出来?”苏清晚惊讶的看着张洹之,除了能看出是绿茶还是红茶,他根本喝不出来每一种茶的味道。
“局长屋里的茶是他自己种的。就在档案局后面的山上,喝起来会比其他的茶清淡些。”张洹之解释。
谷丛隐还会种茶树?可真是稀奇。
“后面有山?我一直以为档案局的这种楼是....一个孤岛。”就像是仙侠剧里面漂浮在无边天际的一座孤山,然后谷丛隐是一个世外高人。
“你想的没错,这座楼确实是一个孤岛。后面的山是局长搬过来的。”张洹之的声音如常,好像搬一座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知为何,苏清晚想到了愚公移山。
谷丛隐竟然搬了一座山来种茶树,可真的闲得慌。不过苏清晚并未说出口,只是附和到:“想不到局长还是个喜茶之人。”
苏清晚看向张洹之:“洹之,你进诡事的时候会出现时间地点都错的情况吗?”
张洹之闻言挑挑眉:“档案员每次进入档案都是局长亲自送进去的,时间地点不会出错。”
这么说,只有自己遇到了这种情况。
“你上次进诡事遇到问题了吗?”张洹之关切的问道。
苏清晚连忙摇头,谷丛隐已经解释了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寂空,所以对于这件事他没有立场再怀疑,除非他要去质疑谷丛隐:寂空并不是好人,陶宥和陈夫人就是他杀的,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杀了我?
“那就好。”张洹之说完站起了身:“我晚些时候要进诡事,先回去准备准备。”
苏清晚闻言也站了起来。
张洹之看到苏清晚的动作,笑道:“没事,你坐着吧。不用这么客套,我自己出去就行。”
苏清晚摸摸鼻子,张洹之登门给自己道歉,他也该送别人出门才是。于是他嘿嘿一笑:“我送你出去,也就几步路。”
张洹之无奈的点点头:“好。”
张洹之比苏清晚稍微高一些,两人并肩朝着门口走去时,苏清晚才发现他的侧颈上有一道血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抓破了皮。
苏清晚不动声色的又看了一眼张洹之,这才发现他的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他的身体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无需休息,这黑眼圈着实有些奇怪。
“洹之上一个诡事很棘手?”苏清晚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门。
张洹之闻言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他温声到:“不算棘手。”
苏清晚点点头:“那便好。”
“我先走了。”张洹之出了房门,对苏清晚说道。
“好。”
张洹之很清瘦,背影看上去有些萧条。后颈上的头发修剪的很规整。苏清晚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无言的摇了摇头。
“看出什么了?”谷丛隐不知何时打开了门,正倚靠在门框上看着苏清晚。
苏清晚收回视线,打量了一眼谷丛隐。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衣襟上有泼墨似的山水刺绣。看上去宛如一副中国画,衬着他清冷的五官,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张洹之好像一个温润公子。”苏清晚如实说到。
张洹之就像一个学富五车的贵公子,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和煦。
谷丛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屋里的书,也好早些日子学会如何看人。”
苏清晚听出了他语气里面的嘲弄,心里冷哼一声但是脸上并未显现,只是恭顺的说道:“局长有事找我吗?我感觉还有些累,没事的话就再去睡会。”
谷丛隐摆摆手:“没事,去吧。”
苏清晚随即转身关门,不再理会他。
谷丛隐看着苏清晚消失在眼前,眼里浮现些许笑意,然后抬腿朝着南柯黄粱走去。
谷丛隐抬手敲门:“开门。”
屋里的苏清晚才躺在就听到谷丛隐的敲门声,虽然心里并不情愿,但是谷丛隐是他的领导,所以他不得不起身捋平了身上的长衫然后打开了屋门。
“局长是突然有什么事找我吗?”意思是:你刚刚不是说没事?
谷丛隐就像是没有看到苏清晚藏在眼里的不耐烦,从他身侧进了屋子:“是有些事。”
“什么事?”苏清晚问。
“陪我去后山上采些新茶。”谷丛隐说的很随意,并没有意识到档案员的工作内容里面是否有采茶这一项。
苏清晚想到刚刚谷丛隐那副嘲弄的面容,委婉的拒绝:“我刚才看到屋里这些书架,反思自己脑中确实没有足够的知识积累,又得局长刚才提点,深知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好好充实自己。”
谷丛隐一噎,抬脚走到书架前,眼睛在这一排排书籍上扫了一圈:“不错,那你看吧。”
屋里突然变得格外沉默,苏清晚自然不是真心想看书,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如今也不得不随手拿起一本往书桌旁走去。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9页 / 共65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