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浩隐约听见程姣歆开口了,忙屏气凝神。
程姣歆轻声说:“陆三公子大约告诉你了吧,十年前我被恶人绑架,多亏陆二公子相救,陆二公子还记得吗?”
陆明爽朗道:“我记得,我印象还挺深的,当时抱着你逃跑,你不哭不闹的。”
程姣歆笑了一下:“公子记得就好,姣歆在此谢过公子了,若无公子,姣歆怕都不知道让人贩子卖到哪了。”
陆浩皱皱眉,这对话算是什么走向?
陆明装得特别一本正经:“程姑娘不必如此,陆明当时莽撞出手,没有冲撞姑娘就好,不必记挂。”
“姣歆岂是忘恩负义之人?但是姣歆人微力薄,无法帮上公子什么忙。这有一些姣歆自制的香料,希望送给陆二夫人。”
她不是来告白的吗?
房内少女的声音娇俏,陆浩却莫名的有些心堵。
“陆少爷?你不进去吗?”
陆浩回头,见刚才被他支走的鸢儿已经回来了,咳了一声:“正准备进去。”
他推开门,程姣歆和陆明聊得正欢,陆浩也没有碍事的打算,埋头苦吃。
程姣歆似乎真的无意和陆明表白,甚至也没露出喜欢陆明的意思,仅仅是聊些琐事。她没了陆浩往常所见的傻气,看起来成熟又温婉。
陆浩心里叹气,刚觉得程姣歆也不容易,就听这姑娘给陆明说:“说来我昨天还见到贺公子了,险些让贺公子误会。”
陆浩一口牛肉羹差点呛出来:“你给我哥说啥呢!”
陆明显然很有兴趣:“怎么回事?”
“昨天我与陆三公子在一起时,正碰上贺公子,贺公子显然吃醋了,不过陆公子几句话,贺公子就不在意我了。哦,不如说这两人一开始就不在意我,直接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的,我都没眼看。”
陆明颇有深意地哦了一声,转身对陆浩说:“这就是你昨晚大半夜才回来的理由?”
陆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二哥你想啥呢!”他自己琢磨了一会,问程姣歆,“他吃醋了?”
程姣歆扶额,“你是真的傻,你没发现贺公子刚开始完全无视我吗,一般情况下怎么说也要打个招呼做个自我介绍,贺公子连看都不想看我,后来你解释了一下贺公子的脸色才缓和点。”
我还以为洊至生气是因为我把这事瞒着他呢,原来是他吃醋啊……啊呸!他怎么让程姣歆绕进去了,他和洊至就是做戏而已,洊至为什么要吃醋啊!
陆明笑了好几声,道:“不必在意,反正贺洊至那小子除了对我弟话多,平常确实话不多。”
等陆浩发完呆,其他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陆明辞别程姣歆,程姣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陆浩本来已经跟二哥出来了,想了想还是对陆明说:“程二姑娘一个人不安全,我送送她。”
等他再回到包厢,程姣歆果然还没走,正对着桌子双眼通红地发呆,陆浩道:“想哭就哭吧。”
程姣歆摇摇头:“昨天……此欢都没有哭,我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我早该知道了。”
陆浩在她对面坐下:“我以为你让我约二哥是为了告白。”
“昨天我也是这么想的,像此欢一样说出来,这样就不用再骗自己了。”
陆浩安静地听她说。
“但是今早,姐姐告诉我,她和公羊大公子结束了,我本以为姐姐是为了此欢,但是姐姐告诉我,她确实对此欢没有朋友以外的感情,只是,此欢让姐姐意识到,她没有那么喜欢公羊旅了。”
是吗?程姣玥也看开了吗?这下季姑娘能开心些了吧。
程姣歆继续道:“我就想,这种事每个人都要自己做出决定。所以我认真考虑了一下,我觉得我不说出来对陆二公子最好,他能好好的,对我就足够了。我也要忘了他,找个有钱的公子嫁了!”
陆浩无语,为什么是有钱的公子啊?
他盯着桌上的象牙筷发了会呆,还是忍不住问:“可是程姑娘,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程大小姐苦苦纠缠公羊大公子这么久?为什么你会爱上十年前救你的人?为什么季姑娘要忍受这么久的单恋?”
程姣歆答得很快:“我觉得,爱情本来就没什么定义,你觉得那是爱情,并守护这份感情,就行了啊。”
陆浩又一次想起那个吻,他对贺渊的感情,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但是,那大概仅仅用知己无法概括。
程姣歆最后笑着离开了。
这下在原地发呆的人反而成了陆浩。
他还想了许久还是没想通,不过想不通就不想了。
现在,想去见某人啊。
第16章 16起点
没过几天,赵朗竹突然得了上司的青眼(陆浩猜测是因为他要娶建威将军女儿的事传开了),当了个从八品的军官,他和陆玉儿的婚事也开始筹备了。
这本来是好事,可是陆明躲懒,这些天陆浩和大哥帮着梁氏筹备婚事,忙个不停。
季此欢和冯杰也成亲了,陆浩听程姣歆说,季此欢谁都没有邀请。陆浩觉得,季此欢不是冷淡,只是不想让他们伤心。
他也没空操心旁人了,去大理寺上任的日子很快到了。
许是姐姐说了什么,胡邢籍亲自在大理寺门口等他。陆浩心里很是奇怪,后来才反应过来,陆三少从未入仕,难怪胡邢籍和姐姐不放心。
胡邢籍拍拍他的肩,道:“现任大理寺卿石擎峰石大人不喜欢虚礼,我直接带你去见他。”
陆浩了然地点点头。陆三少是盛安声名狼藉的纨绔弟子,突然得了个寺正的高官,石擎峰不放心才正常。
陆浩头一次来大理寺,好奇地东张西望,胡邢籍与他并肩而行,介绍些常识,聊到大理寺的各位大人物,胡邢籍问他:“浩哥你认识石大人?石大人似乎知道你的样子。”
陆浩痛苦道:“石大人是石和禹的父亲,就是上次那三个活宝中的一个。”
“我想起来了,石大人这个儿子半点不像他,看起来傻乎乎的。”
“和禹前几天还给我捎了话,说他爹不是很满意皇上让我当大理寺正。”
陆浩心里苦。
胡邢籍把陆浩送到石擎峰的值房门口,陆浩又不是真的陆三少,没什么紧张的,悠哉地跟着侍从进了门。
“见过石大人。”
石擎峰正在纸上写着什么,见陆浩进来,把笔放下,打量了他一眼,道:“许久不见陆寺正,希望你多少稳重了一点。大理寺正本是要参与案件的,但我并不是很放心你,你先负责整理卷宗,学习学习。”石擎峰这话没什么嘲讽的意思,就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陆浩也没有意见,他本来就毫无经验,自是要从头学大理寺的事务,他拱手道:“全听大人吩咐。”
石擎峰满意地点点头:“我那儿子给我说了不少你的好话,我姑且相信。别的我不管,你若是不认真工作,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陆浩想起记忆里和石和禹一起被石擎峰揍的日子,抖了抖:“下官明白。”
陆浩的直系上司是大理寺丞许敬宗,陆浩找他报道的时候,许敬宗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和赵朗竹有一拼。陆浩都要睡着了,他才想起正事:“陆寺正去整理整理卷宗吧,边整理便学。”
陆浩应了一声,都准备动身了,许敬宗又道:“虽说你干了些有辱斯文的事,但工作是工作,你多学一段时间,就能参与案子了。”
有辱斯文是什么鬼?
算了,不过是个老顽固,不跟他计较了。
贺渊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陆浩整理卷宗的时候,确实有几个人对他指指点点,因为他们并未当面说什么,陆浩只当没听见。
午休时间梁氏派阿珍送来了午膳,让陆浩很是惊喜。虽说大理寺自然有人准备午膳,但哪有府上的庖厨手艺好。
阿珍很是担心陆浩,按理说陆浩的职位带个人打杂也没什么,但陆将军特意说了不许惯着陆浩,所以阿珍也不敢留下。
总的来说,在大理寺的第一天,还算顺利。
好不容易散了值,陆浩一步都跨出大理寺了,背后传来一声冷笑:“陆公子还记得我吗?”
语气很不友好啊,陆浩无奈地收回腿,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秦公子,好久不见。”
秦柏虎,现任大理寺副,陆三少曾经的友人,因为一个女人和原身闹翻了。陆浩早就想到这货要出来烦他,倒也不惊讶。
不得不说,秦伯虎年纪轻轻就是寺副,虽有家里余荫,但是论才干总比盛安四少这些纨绔强,就是性子固执了些。
秦柏虎阴阳怪气地说:“陆公子近来名满盛安,竟然记得我这种小人物,真是荣幸啊。”
左右是原身的恩怨,他与秦柏虎并无交集,陆浩索性不接话,笑眯眯地看他表演。
“哼,陆公子真是风流,以前纵横花丛,现在连男人都不放过。”
陆浩笑得更灿烂了:“若论风流,不及秦公子你啊。”
秦柏虎现在是改邪归正了,可他以前和盛安四少混在一起,能是什么正经人?
两人堵在大理寺门口,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秦柏虎特别大声地说:“陆少爷岂会真心对一个男人,不过玩玩罢了。”
陆浩有点不爽,没什么逗他玩的想法了,维持笑容道:“叫陆少爷多不合适,应该叫陆寺正啊,是不是?秦、寺、副。”
秦柏虎无言以对。
官大半级压死你哈哈哈。
陆浩得意地走了。
望湖酒楼。
贺渊朝陆浩挥挥手:“这边。”
陆浩走过去,一屁股坐下,趴在桌子上道:“累死我了。”
因为两人白天都有工作,所以约好晚上在酒楼一聚。
贺渊把陆浩旁边的菜挪远了一点,省得陆浩的衣袖粘上油污:“大理寺很累吗?”
“工作倒还好,可能是我不太习惯吧,毕竟之前清闲了那么久。”
贺渊夹了一块牛肉,在陆浩面前晃了晃,陆浩立马起身,一口咬住肉,含糊不清地道:“还系这家酱牛肉好七。”
贺渊深有同感地点头:“做大理寺正感觉如何?”
陆浩咽下肉,把今天发生的事特别详细地说了。贺渊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话了半刻钟才说完,陆浩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怎么是酒?”
“果酒,喝不醉的。”
蛮好喝的,陆浩又喝了几口,贺渊还是盯着他,陆浩莫名有点不自在:“听那么认真干什么?又没什么有趣的事。”
贺渊愣了一下,笑道:“我想着要多了解了解你,毕竟我们是一个人啊。”
陆浩却觉得更不自在了:“什么娘里娘气的想法。”
“你就不能感动一下?”
陆浩敷衍:“那就感动一下。”
贺渊懒得和他计较:“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我等了半天。”
“大理寺离这挺远的啊。”
“嗯?你走过来的?”
“不然……等等我为什么不坐马车啊!”陆浩捂住脸,他在太医院做大使的时候离得近,府里的马车也多给爹娘用,实在是没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将军的儿子。
阿珍估计以为贺渊会接他,也没提这事。
贺渊也无语了:“富贵身,穷苦心啊。”
“小爷有的是银子!一会我结账!”
贺渊淡定地夹菜:“我本来也没打算结账。”
“你的脸呢?”
两人吃饱喝足后,双双往外走去,陆浩紧跟在贺渊身后半步,贺渊指指左边:“陆府在这边啊。”
“父亲被召进宫里了,今晚上不回府。”
贺渊停下脚步,等陆浩跟上来,好笑道:“你这是暗示晚上准备跟我睡?”
陆浩无语:“我就去看看爹娘,晚上我就回陆府。”
贺渊上手搂住他:“别害羞嘛,娘都把我房间那个床换了个大的。”
陆浩知道他开玩笑,反手摸了把贺渊的脸:“宝贝,你小心精尽人亡。”
贺渊笑了半天,笑完了问:“真不留下?”
陆浩移开眼神,点点头:“玉儿的婚事近在眼前,我得去帮忙。”
贺院使工作繁忙,贺府只有贺夫人在,陆浩没看到爹有点失望,不过还是愉快地和贺夫人聊了起来。
贺夫人相当关心陆浩,陆浩只好又把今天发生的事又讲了一遍。三人一直聊到夜深,陆浩估摸着自己要回去了,起身告辞。
贺夫人挽留他:“浩哥总不能一直不和洊至住在一起吧?”
“咳咳,我爹还在生我的气,我还是不惹他了。况且玉儿要成亲了,我得去帮帮母亲。”
贺夫人也没有强求,只是看着贺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们俩我也不担心,年轻人要节制啊。”
说完就转身回房了,留下贺陆两人面面相觑。
贺渊百思不得其解:“娘什么意思啊?”
陆浩也很奇怪:“什么节制?节制什么?”
两人琢磨了半天,直到陆浩无意中瞅了贺渊一眼,才解开了谜底。
他戳戳贺渊的脖子,笑着说:“入夏了,蚊虫开始多了。”贺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看着很像吻痕吗?”
“要我说不像,但是一想多的话……我刚才在酒楼就看见了,但我没多想啊。”
“你晚上又没住我这,还能是你啃的不成?”贺渊被贺夫人逗笑了。
“我就不能白天啃?”陆浩开玩笑,“全盛安都当你有断袖之癖啊贺公子。”
“你以为他们觉得我的相好是谁?”
两人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次日,陆浩终于把所有卷宗整理好了,许敬宗赞赏地点点头:“挺快的。”
“那之后我?”陆浩期待道。
许敬宗想了想:“若有案子,我会叫你跟上去看看。”
陆浩谢过许敬宗,赶紧往外走,还是没有避过许敬宗地感叹:“可造之材啊,怎么就干了有辱斯文的事呢。”
陆浩已经懒得理他,他非常确定,有辱斯文是这厮的口头禅。
刚出了门,秦柏虎的脑袋突然出现,他看到陆浩,例行嘲讽了一句:“呵,陆公子可真是悠闲,不像我,累了半宿,刚调查完回来。”
他身后几个青年七嘴八舌地附和几声,陆浩大致看了一眼,都是几个背后说他闲话的无聊人士。
陆浩也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只是走到秦柏虎面前,笑得特别灿烂:“柏虎啊,不是我说,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秦柏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指着陆浩的鼻子骂:“你简直不要脸!”
背后几人大声说些断袖之癖之类的话。
陆浩无视他们,悠哉悠哉地走了。
他看了一早上的卷宗,看的脑袋大。终于,午膳后胡邢籍出现了:“浩哥,老许说让你看看案子,你跟着我吧。”
“大理寺少卿还要亲自办案?”
胡邢籍敲陆浩的脑袋:“大理寺少卿不办案难道要吃白饭,再说大理寺总共就那么多人,总不能找刑部帮忙吧。”
陆浩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劲:“照理我应该当许大人的副手啊。”
胡邢籍耸耸肩:“老许有副手啦,那个什么青龙白虎。”
秦柏虎啊,陆浩了然。
到了案发现场,尸体刚从枯井里拉上来,摔得血肉模糊的,旁边有个仵作正在检查。
胡邢籍侧头安抚陆浩:“你别紧张……咦你咋不紧张?”
我好歹也是太医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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