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浩没意识到自己笑了:“他知道。”
钟晏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陆浩竟然告诉了燕王世子他不是陆三少。
一般人会把这种事说出来吗!
钟晏回想起刚才匆匆一面,那位世子站在陆浩的侧后方,低着头看着陆浩笑:“世子……小渊他相信你的话?”
“嗯。”
钟晏沉默片刻:“看来他是够喜欢你的。”
陆浩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般人好像不会相信我就是你这种话,洊至当时为什么愿意相信自己呢?
他们好像只是理所当然的信任了对方。
贺陆两人都收拾妥当之后立刻去拜见钟老夫人,秦城也已经替贺渊把见面礼买回来了。
钟晏见贺渊一脸淡定,问他:“小渊你不紧张吗?”不愧是世子,见过大世面就是不一样。
陆浩道:“哦,他紧张过头的时候反而会面无表情。”他伸手摸摸贺渊的头,“乖,别怕。”
贺渊指指自己的脸求安慰。
陆浩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钟晏:“一会再说吧。”
钟晏很识时务地把头扭过去:“哇,好大的……云!”
陆浩飞快地在贺渊脸上落下一个吻。
钟家人已经聚在了正厅里。
钟芸笙和钟晟正襟危坐,看起来比贺渊紧张多了,钟老夫人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贺渊。她的笑容和太后那种深于城府的感觉截然相反,让贺陆两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贺渊行了跪礼:“小辈贺渊,见过老夫人、大老爷、二老爷、大夫人。”
钟老夫人见陆浩也陪贺渊跪着,赶紧让两人起来。她道:“世子不介意的话,随着浩哥叫我一声外祖母吧。”
贺渊便道:“外祖母,舅父,二舅父,姨母。”反正老夫人都开口了,他便厚着脸皮都改口了吧,“您叫我小渊就好。”
钟云笙和钟晟抱着认个皇家亲戚不亏的念头,俱都乐呵呵应下了。
贺渊余光见陆浩眼神柔和,心道,那我就把这些人一个个攻克了吧,这样,阿浩似乎会更高兴?
用完膳,钟老夫人留贺陆两人单独说些话。
钟老夫人问了问贺渊贺院使和贺夫人的身体,再就只问他一路上是否辛苦。
陆浩安静地在旁边听着。
当年钟芸烟的事磨平了钟家所有的戾气。贺渊越和钟老夫人交谈越是明白为什么阿浩打从心底接受了钟家,因为钟家确实把阿浩当成钟家的一部分,甚至对自己也爱屋及乌。
钟老夫人不奇怪陆浩会喜欢贺渊。这与贺渊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关,只贺渊提起陆浩时总是毫不掩饰地温柔,便是浩哥那个别扭的孩子,也会为这份温柔心动不已的。
不过,她看着孙孙那双酷似他母亲的眼睛微微发亮,作为长辈还是有些似乎多余的担忧,于是钟老夫人道:“小渊的眼睛比浩哥的还要漂亮呢。”
贺渊没意识到这是个小小的考验,笑道:“我倒觉得阿浩的眼睛更好看,颜色很特别,说不上来是黑色还是深褐色,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变色,在光下会更浅,更像褐色。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褐色的眼睛。”
陆浩眨眨眼,他都没注意过,他的眼睛是这样的吗?
钟老夫人微微一笑:“真的会变呢,浩哥不高兴的时候眼睛就不亮了呢。”
贺渊回忆了一下:“啊,确实。”
陆浩好笑:“连颜色都记得,倒不知道这种事?”
贺渊抗议道:“那种时候你基本都是要哭出来了的表情吧,我瞎了也知道你不高兴了,还需要看眼睛吗?”
“谁要哭了啊!”不要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当成事实好吗!
钟老夫人看着两人吵闹,心道这两个人还挺像,都是好孩子呢。
她想起当年的陆将军和钟芸烟似乎也是这样,就只是这么明明白白地在乎着彼此。
看来这位世子,钟家必须得认下了啊。
钟老夫人身体不好,贺渊和陆浩没有多打扰,两人出了门,贺渊问陆浩:“我表现得尚可吧?”
陆浩笑道:“很好啊。”
贺渊刚准备搂住陆浩,发现龙凤胎在门口探头探脑,赶紧收回了手。
龙凤胎见两人出来,怯怯地靠近了几步,又很快跑回钟晏身后藏起来。钟晏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小渊啊,小风小扬想他们大哥了,你和他们大哥有点像,他们想找你玩。”
贺渊心道难怪刚才刚见到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很亲近自己。
陆浩:“?那我呢?”
“你表兄和你这种纨绔子弟完全不一样啦,小渊更像你表兄。”
长得像纨绔还要被歧视吗?
贺渊不太擅长应对小孩子,他想了想,开始教小风和小扬叫陆浩跃渊哥哥。
陆浩在旁边抱着双臂看贺渊和龙凤胎玩闹,觉得画面异常和谐。虽然他们都没有特别喜欢小孩子,但洊至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了,应该会是一个好父亲吧。
不过,说归说,他也不可能把洊至让给别的什么人,所以他就只能从别的方面补偿洊至了。
钟晏是个道士,听出了陆浩的字来源于易经,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陆浩:“小渊的渊和你表字里的渊是一个字?”
“是啊。”
钟晏怀疑道:“你的字是建威将军起的?”陆耀祖有这么有文化吗?
“是父亲和洊至一起选的,二舅父你应该也知道父亲不喜欢看书。”
钟晏看了正在把小扬举高高的贺渊一眼,欲言又止。
陆浩不明就里:“怎么了?”
钟晏叹口气,轻声道:“那我说了,我原以为小渊可能因为是半路才回归皇家的,所以身上也没有那些贵人的毛病,但好像不是这样……”
陆浩很诧异:“有吗?”他觉得自己没沾上什么公子哥的习气啊。
“他选这个渊放到你的字里,根本就是把你划成他的东西,有点偏执了。”
钟晏觉得倒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贺渊是世子嘛,可能习惯了自己的东西只属于自己。他只是有些担忧陆浩,陆浩似乎总把贺渊想得太好了。
陆浩笑着摇头,这个渊字是因为他和洊至本是一个人洊至才为他选的,没有什么恶意。
再说,便是有他也不在意。
钟晏的感觉依旧很准:“我觉得你太顺着他了,你怎么说也是建威将军的儿子,即使他是世子,也没必要这么对他。”他又叹口气,“算了,我感觉小渊也够惯着你的,你们的相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陆浩知道他和洊至的相处方式可能和别的眷侣有所不同,他们互相太依赖了,但他的爱意并不比任何旁人的爱情少:“二舅父啊,喜欢一个人而已,想这么多做甚。”
钟晏耸耸肩:“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不过浩哥说得对,想那么多做甚。
钟老夫人说既然贺渊来了,再住钟晏的院子就不合适了,已经让人给两人收拾出了一个新院子。
墙上依旧挂着贺渊的画像,贺渊刚才急着见钟家人,只略略看过,如今细细欣赏,他觉得阿浩的画技似乎又有所进步。
画中的青衣青年温柔俊美,本像是仙人一般,可笔触中那份汹涌而来的思念几乎淹没了贺渊,连那画上的仙人也落入红尘。
贺渊轻轻抬起手,想轻抚那幅画,又怕损坏了画作,半途收回了手:“这么想我?”
陆浩见他喜欢,笑道:“是啊,画了很多副呢,要看看吗?”
贺渊突然呆呆地看了陆浩的脸一会,然后一把抱住他:“你别撩我。”
陆浩无奈地轻轻推他:“我只是普通的回答好吗?”
搬山和阿山拖着秦城出去了。
贺渊还是不放手,陆浩由着他,也没挣扎,只是道:“你给我画的画像我也很喜欢,真不知道你竟然还会作画。”
贺渊委委屈屈道:“想你的时候就忍不住画你。”
陆浩亲了一口他的嘴角,哄他:“真可怜。”
贺渊被他话语中的爱怜安抚了,这才想起一事:“对了,我带来了赵朗竹的信。”
“嗯嗯嗯,你撒手我才能看。”
贺渊离开盛安时很是匆忙,只带来了赵朗竹、公羊旗和柴树的信,他们在信里齐齐用了跃渊称呼陆浩,陆浩估计是贺渊逼他们这么称呼的。
被人称呼表字感觉还挺新奇的。
贺陆两人一起给友人们写回信,陆浩写了一半,想起快过年了,也该写封家书回去了。他问贺渊:“你向父亲提起过我们要去阳州吗?”
贺渊摇摇头:“当时光急着要来皆丰了,没想那么多。”他小声道,“我本来想改口叫声父亲的,就是没胆说出口。”
陆浩笑了一声:“这辈子你怕是没机会了。”
既然这样,他给陆将军写一份信问一问吧。
贺渊便也又拿了一张信纸给贺院使写信:“阿浩,你真的打算不告诉爹娘你的真正身份了?”
陆浩摇摇头:“你以为自己和自己搞在一起很光彩吗?”
贺渊小小声道:“我觉得还好。”
贺渊忽悠陆浩早早睡下,陆浩拥住他:“好久没跟你睡在一起了。”
贺渊美滋滋道:“感觉真好。”他侧过身,与陆浩面对面抱着。
两人安静了一会,陆浩感觉到贺渊的手只是安分地轻放在他的腰上,他道:“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呢。”
贺渊咬他的耳朵:“想是想,下午才做过,怕伤到你。”他笑道,“来日方长,我不急。”
他笑得陆浩的心都化了。
从今以后,他们会互相陪伴,真好。
陆浩忍不住幻想起以后的日子:“洊至,等下次我们回到盛安了,是不是要一起见父亲啊。”
“不知道陆将军愿不愿意再见到我,要是他愿意……你说我能不能在他面前握着你的手啊?”
“那你握呗,大不了咱俩一起挨打。”陆浩觉得那样的场景也挺好的,他想起明天他要去军营,贺渊不知道会不会孤单,又问,“洊至,你想好医馆叫什么名字了吗?”
贺渊很快道:“我早都想好了,叫无咎坊吧。”
或跃在渊,无咎。
陆浩眨眨眼:“是因为我起的这个名字?”
“当然啊,你要也喜欢,等我们到了阳州医馆也叫无咎坊。”
“我喜欢的,等到了阳州我们就可以一起开一个医馆啦。”
贺渊笑道:“不知道你的医术退步了没有?”
“这不是有你教我嘛。”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教你吧。”贺渊谜之得意,“等到了阳州无咎坊就只白天开门,剩下的时间都是我和你的。我一直想和你去哪里游玩两天,说来竟然一直没机会。”
陆浩打趣道:“懒散的贺少爷竟然主动说要出门游玩?”
“但我喜欢和你一起出去啊。”
陆浩被他逗笑了:“就快过年了,过年的时候陪你去玩好不好。”
“我第一次在盛安以外的地方过年呢。”
“我也是……”
两人聊到夜深才睡去。
第二日早上,贺渊躺着陆浩身边,静静看着他,直到眼前的青年睡醒了,贺渊才给了他一个早安吻:“我爱你。”
陆浩迷迷糊糊道:“大清早的你干嘛?”
“我以前答应过你要每日都表达我的爱意,我在努力。”
陆浩想起来洊至在信里确实这么许诺过,于是也回吻他:“嗯,那我也每天表现一下好了。”
搬山拼命咳嗽,表示我特么还在呢。
贺渊把陆浩送到城外的军营,想回到钟家再努力提升好感度,虽然钟家人似乎都已经接受了他的样子。
李荆玉却派人请他过去。
总兵府的人一直关注着陆浩,他们从钟家昨晚的反应猜出了陆浩带回来的那个青年的身份。
李荆玉没有为贺渊准备什么宴席,只是嘱咐贺渊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皆丰城这边万一动乱,他这个燕王世子首当其冲。
贺院使和贺夫人已经叮嘱过他这一点了,贺渊了然地点点头。
李荆玉突然一脸神秘地向他招招手,等贺渊靠近,李荆玉低声说不管您到底喜不喜欢陆三公子,在皆丰城也要装得像一点,不然穆克己那群人真的会杀了您的,我也不一定护得住您。
他身后那个瘸腿谋士闻言一个劲地瞪李荆玉。
贺渊笑道,多谢总兵,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他。李荆玉挺乐呵地说,那正好,陆三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晚上,贺渊在城门外等陆浩。
皆丰城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但贺渊觉得自己已经要被冻僵了。阿山不知从哪拿出一件斗篷给他披上,又把一个已经烧热的手炉递给他。没等贺渊道谢,阿山道:“少爷说刚来皆丰城世子估计适应不了,叫我准备的。”
贺渊吐出一口白气,那阿浩当初适应了多久呢?
他看见阿浩和一个消瘦的男子并肩走来。
贺渊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男子,这谁啊!
那男子比他还奇怪:“跃渊,这是你朋友?”陆浩道:“哦,他算是我旧友吧。”
贺渊听那男子唤阿浩跃渊,对他的印象没那么差了,主动道:“在下贺渊。”
“我叫李悯。”李悯挠挠头,贺这个姓和跃渊的假名一样啊,而且这个渊字怎么和跃渊的字也一样?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贺渊知道李悯是军医司的另一个军医,便不介意他的存在了,转头对陆浩提出抗议:“一般来说,我们这种不叫朋友吧。”
陆浩从善如流,对李悯道:“早有苟且?”
贺渊:“咱能说个褒义词吗?”
李悯悟了:“跃渊,这是你相好?他在皆丰城?没听你说过啊!”
“刚来。”
李悯看着贺渊发愣,这人和他想象中的文弱小白脸不一样啊。
贺渊以为李悯是觉得尴尬,他看在李悯是阿浩友人的份上,找了个话题:“是啊,我刚到皆丰城不久,多谢这些日子你照顾阿浩了,我开了个医馆叫无咎坊,有空来……玩?”
因为李悯是个大嘴巴,所以镇北军里很快流传着少将军和皆丰城的某个医馆大夫搞在一起了的传言。
贺渊在专心地为无咎坊开张做准备,他来得匆忙,药材什么的都得从头购买。
令他意外的是,无咎坊尚未开张,甚至匾额还没挂上,就经常有人在门口东张西望,只是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健康的样子。
来都来了,贺渊就把他们拖进来看了诊,许是皆丰城的人都经历过战争,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暗伤。无咎坊本就是义诊的医馆,贺渊开了药,没收银子。
但那些人纷纷在门口放了回礼,贺渊看过,基本都是滋补的药材和那啥用的膏药。
?皆丰城的风气好开放啊。
过了几日,一个自称是江副将的人来道歉,说那些小兔崽子不知道世子您的身份,只是好奇,无意冒犯。
贺渊这才醒悟,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原来都是镇北军士兵。
他摇摇头:“无事的,既然如此,您就把这些回礼还回去吧。”
江副将连连摇头:“您还是收下吧。”
“对了,这些膏药是皆丰城特产的伤药吗?”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这些膏药不是那啥时候用的,只是某种特别的伤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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