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惑不解。梁太傅又道:“陆将军从前为何无所顾忌?因他白手起家,从不需要依靠别的势力,又何须顾忌旁人?只是如今……”太傅顿了一下,白惑忙问:“如今什么?”
太傅这才施施然道:“燕王世子之事你可知晓?”白惑想了想:“传言燕王世子爱好不一般啊。”
太傅摇头:“陛下刚封燕王世子,转眼就升了那陆家三子的职位,此事已经坐实了。陆将军要是真想保持中立,倒也可以和那他那儿子断绝关系。”
白惑也身为人父,这下确是明了了:“陆将军怕是舍不得啊。”
太傅满意地点点头:“正是此理,既然已被拉进局里,不如干脆一点站了队。别小看陆耀祖,他那种军神一般的人物又哪里会真的傻。”
白惑连忙求教道:“那五皇子和肃王的事呢?”
当朝五皇子和肃王封地毗邻,前两日两人的手下起了些摩擦,这两个人都是皇家贵胄,心高气傲,互不相让,现在还置气呢。
梁太傅道:“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不敢轻举妄动的闲王,管他们做甚。”
白惑气结。五皇子再不受宠,可当今一共就四个活着的儿子,肃王再是闲王,那也是大乹现在唯一的嫡系王爷,谁敢得罪?
梁太傅见他表情,只是道:“陛下的家事,我们还是少插手比较好。”
白惑点点头,也对,少管闲事还能多活几年。
梁太傅回首向奉天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对于扩兵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这么不在意。
他总觉得这回陛下胜得太容易了。
涉及自身利益的事,那些有兵权的将军却为何生病的生病推脱的推脱?这些人什么时候这么为国为民了?
陛下若这么容易就能说服那些将军,也就没必要急着拉拢陆耀祖了。
莫非这次的事件还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燕王吗?他见过燕王,并不是心机深沉之辈。
梁太傅再怎么琢磨,也想不到燕王恢复身份还能对谁有利。
既然没有获利之人,大约是巧合吧。
许是自己多心了。
皇帝刚换了常服,正准备唤赵进,他还没开口,赵进就很有眼色地凑过来:“陛下,燕王的居所都已经安排好了。”
“做得不错。”
赵进替皇帝把衣摆拉平,满脸堆笑:“只是……”皇帝作势踢了他一脚:“有什么话快说!”
赵进也装模作样地倒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是太后说要先见一面燕王。”
皇帝闻言一愣,旋即挥手道:“燕王乃母后的亲孙,理该先拜见母后。”
赵进哭丧着脸:“可、可……”
皇帝毫不在意:“燕王是母后的亲孙,朕也是母后的亲儿子。”
他和先帝是一母同胞,都是身份尊贵的嫡子,如今的太后也是他和先帝的亲生母亲。
母后性格强势,和他那几个皇子的母妃都关系平平。母后年轻时辛辛苦苦把他和皇兄扶上皇位,老了却也没有什么含饴弄孙的机会,让燕王陪陪太后也好。
皇帝又道:“毕竟燕王一脉不是嫡出,想来母后是怕有人为难他们。替朕转告太后,皇兄唯一的血脉朕自会会照料,让她不必多虑。”
赵进忙应是,心里也是感叹,如今各方牵扯,燕王一脉反而无了危险,只要享受荣华富贵就够了。
第24章 24困兽
陆浩穿上外衫,准备去大理寺。他往窗子外看了一眼,能看到院门口站着数个人影。
陆浩摇摇头,父亲还真的让府上侍卫看着他。
阿山见他要走,忙递给他一碗黑乎乎的药:“少爷,你还没喝药呢!”这是前些天贺渊给他开的调理身体的药。
怎么到处都是贺洊至。
陆浩接过药,一口饮尽。
阿山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家少爷以往喝碗药得用一个时辰。
陆浩到底不是原身,他早都习惯草药的味道了,连准备好的蜜饯都懒得动,只是指挥阿山:“你找外面那些人打听打听哈。”
阿山懵了,打听?打听啥?他家少爷没有搭理他的打算,慢悠悠地走了。
去往大理寺的路上,陆浩向后扫了一眼,陆将军派来的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陆浩无奈,贺渊在宫里,他也见不到贺渊啊,跟什么跟!
啊呸!怎么又想起洊至了!
阿山刚才被迫去跟侍卫们聊天,倒也让陆浩知道了不少没什么用的情报。而且陆将军后日要向皇帝交还镇北军的虎符,若是陆浩想见贺渊,后日是最好的时机了。
陆浩无意识地摩挲着鹤扳指,只是他并不打算去见洊至,这些消息也就毫无用处了。
呸!怎么又是洊至!
虽然陆浩又升了官,他依旧空有个左寺丞的名头。除了给他重新分了个单人的值房,便和以前无甚区别。
大乹五品的官员本应去上大朝,但礼部来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年龄礼仪之类的东西。总之,就是硬找借口不让陆浩去上朝。
陆浩本就觉得上朝麻烦,还要早起,欣然应允了。
近来陆浩积攒了不少经验,也可以一个人查案了,虽然大案是轮不到他的,但陆浩又不挑,着手开始解决一起互殴事件。
打人的公子哥还在牢里扔着,那公子哥有些背景,小辈不好处理,长辈又不好以大欺小。倒是那公子哥的背景远远不及陆浩,他处理起来正好。
说来若不是这公子哥在天子脚下斗殴时正撞上石擎峰,倒也不至于因为区区打架被关进大理寺。
这一忙就到了中午,陆浩近来让梁氏不用费心给他送饭,阿山给他端来了大理寺的例餐。
他才吃了几口,就见步韦在门口露了个头,直直盯着他。陆浩不解,唤步韦进来,夹起一块东坡肉问:“你想吃吗?”东坡肉偏甜,他不是很中意。
步韦摇摇头:“我只是担心陆兄。”
“担心我做甚?”陆浩随即明白过来,“我又不是没了贺洊至就活不了了。”
步韦一想也有道理,松了一口气。
陆浩本就想去找步韦,正好他过来,顺便道:“步兄,前些日子我大哥到大理寺似是调查了个什么案子,但我大哥不愿意告诉我,我手头还有些事抽不开身,步兄可否帮我打听一下?”
步韦点点头:“我本就分配在你手下,分内之事罢了。”
陆浩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又美滋滋吃了几口,想起来步韦还在一边:“步兄,你真不吃?”
“……不用了。”
下午,陆浩把那个公子哥打发走,又自己找了些难以决断的旧案,琢磨着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他眼睛看着卷宗,心思却落在别处:这个时辰,贺府众人都进宫了吧。
他看着手上的扳指发了会呆,还是给柴树写了一封信,拜托柴树每日给他传递消息,把宫里的事告诉他。
他无法忽视洊至。不谈他自己的心思,在这个世界上,唯独他,绝对不能不关心贺渊。
那可是他自己啊。要是连他自己都不去关心洊至,洊至也太可怜了吧!
次日,陆浩整理卷宗时对一桩陈年悬案有了灵感,便去当时的事发地点打探。候在大理寺门口的几个侍卫紧紧跟着陆浩,陆浩都习惯了,干脆视而不见。
到了当初发案的城北老巷,陆浩灵机一动,使唤那几个侍卫分头去打探消息,那几人倒也乖乖听话,这下效率陡然提高了不少。
到了酉时,陆浩回到大理寺,想到那斗殴事件的记录卷宗没写完,索性留在大理寺值夜,不回陆府了。
步韦已经走了,但在陆浩的桌子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公整地写着:“庆乐六十五年四月六十四号。”
这指的是卷宗的序号。
陆浩盯着那字条看了半晌,突然明白大哥在查什么了。
当年陆三少的亲生母亲钟芸烟,就是在庆乐六十五年病逝的。莫非大哥觉得,其中另有玄机?
今日青天阁已关闭,虽说寺丞有权力命人打开青天阁,但这样未免动静太大。
明日再说吧。
桌上还有另一份信,是柴树送来的。柴树的父亲毕竟是太子府的人,平常出入宫门。打听到贺渊的消息倒也不难。
陆浩拿起来细细看过,松了一口气。
柴树说当今待燕王一脉礼数齐全,而且太后格外心疼先帝唯一的血脉,让陆浩不必担心,他还写道宫里宫外不少势力都派人接触燕王。
陆浩认认真真看了几遍。毕竟皇上都公开了贺家的身世,他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暗害贺家。
只是,陆浩心里好笑,贺渊最烦吵闹,也不喜做些表面上的交际,如今在宫里还不被那些人烦死。
陆浩笑完,却还是有些心疼,以洊至的性子,就算心里再不愿,这种情形下,也只会忍着。不说外人,怕是在爹娘面前都不会表现出来。
也许我能给洊至送一封信?
这念头甫一出来,陆浩就把它否决了。就算是挚友,也不用分开一日就迫不及待地联系。
但是洊至之前说过想见他……不不不,那肯定是夸张。就像陆浩之前许久没见赵朗竹,挂念是会挂念,但不见倒也无妨。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陆浩揉了揉眉心,点上油灯:别再想洊至了!
陆浩沉下心来,继续整理案情。
直到阿山唤他,陆浩才停下笔,在备给左寺丞的单间里睡下。
他仰躺在床上,举着柴树给他的那张字条发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撕毁,爬起来把字条夹在桌上的《吏律》里。
阿山听到动静,探头望了一眼,陆浩只道无事。阿山见他躺下,便吹了烛火。
陆浩闭上眼,他明知不该,可还是忍不住想:洊至现在睡了吗。
次日早上,陆浩带着步韦四处找一个失踪的地主,到了午时,陆浩才得空去了青天阁。
好在“庆乐六十五年四月六十四号”卷宗并不是机密,以陆浩的官职可以随意查看。
这份卷宗的大意是当年城北的凫河庄有五个村民在一个月之内连续病逝,里长怕出现瘟疫,便上报了。
但后来再无相同症状的人出现,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卷宗写得很详细,甚至查到了凫河庄在先帝时期是皇庄。后来先帝驾崩,当今又把凫河庄赏赐给陆将军。
陆浩觉得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陆元怀疑陆母之死有问题。
以现有的证据来看,陆元应该是怀疑钟芸烟和凫河村病逝的这些人有什么关联。
只是,钟芸烟去世多年,陆元为什么如今才突然要查案?
陆浩不明所以,只能打起青天阁职守的司务的主意。正好今日职守的司务他见过几面,知道他嘴不牢靠。
陆浩满面笑容地凑过去:“李司务啊?”
李姓司务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陆浩毕竟官职比他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陆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我听人说,前几天有外人进了青天阁?”
李司务哭丧着脸:“那天不是小人值守,而且是石大人吩咐过的。”
石擎峰?难怪让外人进了青天阁,大哥竟然请动了大理寺卿。
陆浩眨眨眼,试探着问:“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李司务一个劲摇头:“不知道啊。”
那敢情好。陆浩装作生气,皱眉道:“石大人怎么叫外人进来了!”
李司务当他真动怒了,忙道:“陆大人莫急,小人听那天职守的司务说,来人只被允许看了一楼的卷宗,那些重要的卷宗,可不会给外人看。”李司务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石大人是欠了来人一个人情,才放人进来的。”
石擎峰那刚正的性子,看来这人情不小啊。一个大理寺卿的人情,大哥竟只用来看了看些不重要的卷宗。
看来钟芸烟之死,怕是真的有内情。
陆浩顺势问:“可那人看卷宗做什么?”
李司务拍拍胸脯:“您算是问对人了,那天职守的王司务和我私交甚好,换了别人哪可能知道!那人也没做什么,就是把某几年的卷宗都看来一遍,后来抄录了一份,许是要查什么事吧。”
陆元看样子确实是来找线索的,看来他要跟大哥好好谈谈了。
谢过李司务,陆浩便准备继续找那个地主。
刚出大理寺,就碰见风尘仆仆的胡邢籍,陆浩笑道:“城外的案子可调查完……”话还没说完,就被胡邢籍揪到一边质问:“贺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成了先皇血脉?”
陆浩这才想起来,正好这几日胡邢籍在城外查案,没在府里,姐姐还和贺府其它人一起被接进宫里了。
事发突然,也没人想起来给胡邢籍解释一下,怪不得他着急。
胡邢籍:俺干完活回来娘子就没了呜呜呜呜呜。
陆浩便简单把贺家的身世告诉胡邢籍,胡邢籍都听懵了,感叹道:“我说我怎么突然就成驸马了。难怪我娶了你姐姐后就格外入皇上的眼,我还说她旺夫呢。”
陆浩怕胡邢籍误会,忙道:“莘莘姐先前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贺院使、咳燕王没有告诉她。”
胡邢籍点点头:“莘莘多愁善感,岳父不告诉莘莘是对的。”
陆浩见他眉头紧皱,便把宫里的情形告诉他,胡邢籍这才稍稍安心:“毕竟莘莘和岳父大人他们在一起,只是……”他少见地忧愁起来,“说来阿浩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陆浩一时没明白:“嗯?”
胡邢籍大约是调整好了心态,还有闲情调笑陆浩:“你小子不担心小渊?”
陆浩顿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我担心他做甚。”
“你这话也就能拿来骗骗你莘莘姐,不担心他你为什么让柴家小子打听消息?”
陆浩无言以对。
胡邢籍拍拍他的肩:“没事没事,我这次真是破了个大案子,我讲给你听啊。”
“我觉得你就想让我帮你写卷宗。”
“哈哈哈,浩哥越来越聪明了!”
今日陆浩没留在大理寺值夜,而是早早回到陆府去找陆元。
陆浩问起陆元庆乐六十五年的案子,陆元虽未否定那案子与钟芸烟有关,但是却不肯多言,只说事情尚不明朗,若是时机到了,陆浩自会知晓。现在却不许陆浩插手,更让陆浩不许外传。
陆浩纵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大哥必有他的道理。
庆乐六十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大哥处处小心呢?
大哥不愿透露,陆浩灵机一动,去问了阿味。山珍海味四人组里阿味年岁最长,钟芸烟去世时,他也记事了。
阿味也不问缘由,乖乖把他知道的事细细道来。
钟芸烟大约是诞下陆玉儿不久后就突然吐血昏迷,那时陆将军还在边关,府里的人虽请来太医,但也束手无策。钟芸烟撑了一月,见了陆将军最后一面便离世了。
对外都言钟芸烟是生产时落了病根。但钟芸烟跟随陆将军东征西战,素来身体健康,为何会爆病而亡?再联想凫河村的那五个村民,确实古怪。
没等陆浩琢磨出头绪,便被梁氏唤去。梁氏说陆将军已把手中兵符交给了皇帝,这事毕竟与陆浩有些关联,希望陆浩去给陆将军服个软。
陆浩心中愧疚,却也有些为难:“母亲,儿子知错,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氏摇摇头:“你父亲心结难解,只能细水长流,你前些日子不还有闲情讨我欢心吗?”
陆浩连连点头,虽说陆将军与梁氏不同,这样做未必有用,但哪能不试试呢?
他谢过梁氏,正待告退,梁氏却留住他,又道:“如今贺府一脉身份不同了,你且要留心些。”
陆浩轻轻摇头,抚上右手的扳指:“母亲且安心,贺洊至与旁人……不同。”
梁氏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口气:“但愿如此。”
晚上,柴树的消息如约到来。今日并无大事发生,皇上终于给燕王划了封地,虽然看样子并不打算真的让燕王过去,再就是正式的封王大典即将举行。
陆浩未曾见过封王大典,也不明白其中流程。他想象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贺渊在族谱上会成为齐哲渊。
洊至被人唤做齐哲渊时,大概会困扰地蹙眉吧。
陆浩觉得贺渊那种别扭的表情有些好笑,不禁勾起嘴角,却很快又收敛了表情。
怎么又想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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