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鬼胎,一时都没说话。
陆浩假装欣赏庭院里的君子兰,刚才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妥,这种时候理应离贺渊远些。
但是,他就是单纯的想跟贺渊多待一会而已,也没什么大碍吧。
这么想陆浩又放松下来,给贺渊讲了讲今天大理寺的事。
贺渊记得他和陆浩的约定,他要尽力去理解陆浩,抱着能多了解阿浩的念头,他听得很认真。
回到贺渊的房间。搬山把屋子收拾好就出去转告阿山陆浩今晚留在贺府了,他可比阿山他们靠谱多了,至少准备了两床被子。
离亥时还早,贺渊在纸上默下今天开的药方,给陆浩看过。陆浩坐在他旁边,细细想过:“药性也太柔和了。”
贺渊摸摸下巴,点头道:“确实,我下意识避开了药性猛的药材。”他把写着药方的纸扔在一边,叹气:“我还是信心不足啊。”
陆浩摇摇头:“谨慎总比莽撞强。”他伸出手,朝贺渊挑眉,“来贺大夫,给我号一下脉。”
贺渊曾听陆浩说起原身小时候生过几场大病,虽然长大后身体还算健康,但还是底子差了些。不然陆将军也不可能任由原身不习武,原身也不可能轻易高烧而亡了。
“你自己给自己号去。”嘴上说着,贺渊还是把手搭在陆浩腕上。
贺渊的手很温暖,所接触的皮肤,却升起烫人的热度。
“脉象是虚了些,我见你平日活蹦乱跳的,怎么没跟我提起?”
“没什么大碍,就是容易疲乏。我之前还以为是不适应他的身体,只是锻炼了许久成效也不明显。”
贺渊无奈,认命地拿起笔给陆浩开药。
陆浩等了一会,见贺渊还在斟酌,轻轻勾起嘴角。他没打扰贺渊,安静的翻着书等待,虽然目光没怎么落在书上就是了。
片刻,贺渊把写好的药房递给陆浩:“你看看。”陆浩没看:“抓好药送到陆府就行。”
贺渊无奈:“你这都被我惯出毛病了。”
陆少爷瘫在椅子上,装作听不到。
晚上,陆浩躺在床上,悄悄松了一口气。两床被子的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他没什么奢求,身旁有洊至的气息就让他很安心了。
陆浩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贺渊大概是翻了个身,陆浩碰到了他的胳膊。
贺渊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陆浩犹豫了一下,私心作祟,也没挣开贺渊,就这么睡着了。
第22章 22生辰
六月十四晚。
陆浩快步出了大理寺,匆匆上了马车,顺路带着步韦。
阿山很有眼力的把包好的贺礼递给陆浩,陆浩抱着盒子发呆,步韦好奇地打量他:“第一次见陆兄紧张。”陆浩回过神:“啊,抱歉。”
步韦认真道:“能让陆兄魂不守舍的贺公子,让人很好奇啊。”
陆浩心里一涩,面上还带笑:“我是发呆了一会,也不一定是想贺洊至啊。”
步韦明显不信,敷衍地附和了一声,他见陆浩一手紧按在盒子上,宽慰道:“陆兄和贺公子都在一起许久了吧,你送什么他肯定都喜欢。”
陆浩笑笑。他有把握洊至会喜欢这份贺礼,至于他紧张,大概只是单纯的因为要去见洊至了而已……
呸!他紧张个什么劲!他这几天晚上都留在贺府,认真说起来昨天才见过洊至,自己是个笨蛋吗!
陆浩和步韦到得早,在门口碰上了赵朗竹,三人相携去向贺院使和贺夫人行礼。
赵朗竹能言善辩,步韦有问必答,两人与贺夫人聊得倒是投机。
贺夫人见陆浩一个劲东张西望,指点他:“小渊已经回来了,正换衣服呢,你想去就去吧,让朗竹陪韦哥转转。”
陆浩咳了一声,溜了。
走到自己的院子,陆浩没敲门,推门而入。贺渊正在换衣服,一听动静就知道是陆浩,头都没回:“怎么过来了?”
搬山特自觉地往外走,两人也没拦他。
“给你送贺礼。”
陆浩趁贺渊没回头,深深打量了他几眼。贺渊今日穿了件花纹繁琐的青色鹤氅,挂了块青色腰佩,难得好好戴了发冠。
贺渊平日穿着一向随意,这样正式的打扮,陆浩都没怎么见过。
自己就算穿同样的衣服,看着也是个纨绔少爷,偏生贺渊穿就是贵公子。
看来皇家的血脉还挺强大的。只是贺渊不笑的时候太冷峻,少了点温润如玉的感觉。不,还是像玉,那种寒玉吧。
……还挺帅。
陆浩在心里道,我对自己的脸没有兴趣,这只是、咳、感情加成。
贺渊穿戴完成,回过头,好笑地道:“也不用这么积极吧。”
陆浩不留痕迹地收回目光:“我精心准备的,等不住了,你快看看。”
贺渊小心接过陆浩递上的礼盒,陆浩打趣道:“不先猜猜是什么?”
贺渊手上开盒的动作不停,不假思索:“是扳指?”
陆浩笑道:“猜对了。”贺渊也笑:“这点事我还是了解你的。”
锦盒打开,墨玉扳指的表面泛着柔和的光,一个刻了只栩栩如生的鹿,另一个是一只鹤。
这小玩意花去了陆浩这几个月剩下的全部例银加上陆三少原来最宝贝的那块红玛瑙,他现在穷得叮当响。
贺渊的笑意不自觉加深:“还做了一对?”
陆浩见他高兴,也眯着眼睛笑:“反正我也想要,你选一个?”
贺渊并未犹豫,拿起那枚刻了鹿的扳指。他突然想到什么,顺着扳指内侧细细摸索了一番,指尖果然感觉到一小块凹凸不平的地方,贺渊拿起来对着光看,内侧刻了一个“贺”字。
那枚鹤扳指,大约亦刻了“陆”字。
陆浩看他动作,奇道:“这可是我突发奇想,怎么连这个你也猜到了?”
这设计藏了私心,即使贺渊选了那枚鹤扳指,内侧也是刻了“陆”字的。
贺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总是能猜出你的。”
陆浩本想说些心有灵犀之类的调侃话,但到底是心里多了顾忌,只道:“戴上试试吧。”
贺渊拿起另一枚:“其实今日也是你的生辰。”
陆浩愣了下,笑着摇摇头:“我的生辰在十二月二十四。”他该过的是陆三少的生辰。
贺渊柔声道:“本来想给你准备贺礼的,知道你别扭,正好你做了一对。”他没等陆浩说话,拽起陆浩的右手,把鹤扳指给他戴上,“算是我送给你的。”
陆浩无奈:“行行行,算你送给我的。”他心里自是有触动的,只是因为是贺渊,他不用说贺渊也能明白,所以不必多言。
陆浩都把手收回去了,两人才突然意识到戴戒指还有别的意思。
扳指不算戒指吧?不不不,还是算戒指比较好。两人同时想。
这时搬山在门外道:“少爷,客人都到齐了。”
贺渊这才状似平静地说:“阿浩,走吧。”陆浩嗯了一声。
趁贺渊往外走,陆浩轻轻抚摸手上的扳指,眼神却黯淡下来。
没关系的,陆浩告诉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阴差阳错喜欢上贺渊了,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洊至喜欢姑娘家。
他总能忘掉这种感情,作为洊至的知己待在洊至身旁。
贺渊邀请的朋友不多,算下来也就赵朗竹、盛安三少、太医院三人组还有一个步韦。
贺渊和陆浩到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
赵朗竹一见他们就喊:“真慢!”
贺陆两人无视他。
这几人丝毫没有贺渊是寿星的觉悟,给贺渊打个招呼,就把他晾在一边。只有步韦和贺渊是初次相见,认认真真行礼:“久仰贺公子了。”
“久仰?”贺渊懵了,这也太客气了吧。
步韦一本正经地说:“在下一直想见见传闻中让陆兄神魂颠倒的贺公子,果然玉树临风。”
要是赵朗竹这么说贺渊肯定抽他,但是步韦说得特严肃,贺渊只好僵硬地回礼:“过奖过奖,步兄客气了。”
步韦老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八卦的心:“那恕我失礼,贺兄和陆兄怎么相爱的呢?”
孙景泰不知从哪冒出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给你讲!”
这些人里面,盛安三少和太医院三人组在赵朗竹成亲的时候见过,太医院三人组因为贺渊的缘故和赵朗竹还算相熟。但其他人互相并不认识,不过陆浩来的时候见他们似乎已经熟悉起来了。
陆浩有点纳闷,就步韦那个木讷性子,其他人也就罢了,怎么和盛安三少还挺聊的来的?
陆浩坐那听他们聊了几句才恍然,步韦就是太实诚了,公羊旗吹些他让花魁投怀送抱的事,步韦都能信,还一脸敬佩。
等菜上齐了,众人才把目光转向贺渊,贺渊举起手中的酒杯:“开吃!”
柴树正坐在贺渊右手边,看见了贺渊的扳指,调笑了一句:“洊至你什么时候有戴首饰的习惯了?”
洪华歌特配合:“嘛,莫非是某人送的?怪不得不一样了。”
贺渊尝了口桂花鱼,悠闲道:“这都能猜出来?”
石和禹半真半假地说:“早知道我就不送贺礼了,反正有阿浩送的就够了。”
赵朗竹成了亲还是老样子,边往嘴里塞东西边含糊道:“玉儿还精心准备了贺礼,白瞎了玉儿一片心意。”
陆浩笑道:“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练过啊。”
坐在他旁边的公羊旗注意到不对:“阿浩你也戴了?合着还是一对?”
陆浩微妙地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没表现出来:“是啊,一对。”反正他和贺渊在其他人面前就是一对。
贺渊顺势夹了块肉:“阿浩,张嘴。”陆浩知道贺渊就是觉得好玩而已,无奈地接受了投喂。
孙景泰捂住心口,夸张地倒下:“我受不了了。”
洪华歌捏着酒杯,痛心疾首:“我想成亲了。”
步韦一个劲感叹:“这就是真爱吧。”
十人玩闹了一会,开始给寿星灌酒。
贺渊丝毫不怂,挨个敬了一遍,到了陆浩这,大家开始起哄:“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陆浩在这种场合向来有求必应,此时却有点犹豫,贺渊也明显踌躇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毕竟是他们自己扯的慌。
陆浩无奈地举起酒杯,抬抬胳膊肘,示意贺渊挽进来。贺渊默契地伸出手。
其余人的欢呼声更大了。
陆浩努力让动作平稳,避开贺渊的眼神,顺着他的动作举起酒杯。
酒咽了下去,他还是对上了贺渊的眼睛。贺渊的眼睛黑得过分,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杯中酒饮尽,陆浩很快收回了手。
其他人满意了,赵朗竹正嚷嚷再来一壶,贺总管一脸严肃地快步进来。
贺渊刚准备开口询问,所有人都听见了尖利的、太监特有的声音:“圣旨到——”
赵朗竹他们不知其中关窍,面面相觑,贺渊安抚道:“先出去接旨吧。”
陆浩敏锐地察觉到贺渊语气中的不安。
他看向贺渊,正好对上贺渊的眼睛,陆浩怕贺渊忧虑,便露出个笑容,贺渊回应了一个微笑。
众人在院外齐齐跪下。
陆浩在后排看着贺渊的背影,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事已成定局,也只能往前走了。
他见赵朗竹有些茫然,还有功夫对赵朗竹点点头,示意他无事。
与陆浩有过一面之缘的内务大总管赵进高声道:“齐嘉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太医院院使齐嘉寅,原为先帝庶子,流落民间。朕深感痛心,特授以册宝,封尔为燕王,永袭勿替。念其天惠聪颖,另封为宗人令。”
贺院使面色不变,淡淡谢恩,接过圣旨。
倒是吓呆了赵朗竹一群人,陆浩听见洪华歌一个劲地小声念叨:“我没做梦吧,不不不,要是做梦也是封我啊。”
陆浩有心安抚洪华歌几句,但是他知道,圣旨绝对不止这一条。果然,赵进清清嗓子:
“燕王之子齐哲渊接旨:
今燕王嫡长子齐哲渊,英资俊爽,孝敬勤俭……封为世子,钦此。”
贺渊声音平稳地谢恩。
陆浩一直看着贺渊的背影,没大听清楚赵进一长串具体念了什么,但是封为世子那句陆浩还是听清楚了。
陆浩皱皱眉,本朝按理说世子需要王爷自己请封,皇帝主动加封了贺渊,表面上是皇恩深重,内里怕是在警告贺院使,燕王这一脉,再不需要别的继承人了。
随后,在洪华歌的念叨声中,皇上又给贺夫人封了王妃,给燕王的母亲追封了嫔位。
陆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追封这一点,不过就是指出燕王生母出身不正,此举真是合当今的性子。
陆浩跪得腿麻,估摸着赵进念完了,正打算站起来,就听赵进又道:“陆浩接旨!”
陆浩一愣,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圣旨怎么不送到陆府?
“建威将军三子陆浩,德才兼备,敬慎持躬,人品贵重,擢为大理寺左寺丞,钦此。”
陆浩抽抽嘴角,我这个也太敷衍了吧。他接旨谢恩,心里却并不喜悦。
上次封他为寺正的那张圣旨说了一堆陆将军的功绩,意思就是看在陆将军的面子上封的他。
这次皇上虽没说缘由,但偏偏选在封完燕王之后,无非是皇帝想把他和贺渊彻底捆在一起,这下原本只当他和贺渊是传言的人也不得不信了。
这下圣旨确实是念完了,众人起身,贺院使照例送上点“心意”。谁知赵进也没收,低眉顺眼地道:“王爷不必费心,奴才扰了世子的生辰,还望王爷多多担待。”
贺院使一脸平静:“何谈打扰,赵总管客气了。”
赵进又道:“此时胡大人府上封赏郡主的旨意应该也到了。另外,陛下口谕,今日开始修建燕王府。在此之前,可否请王爷先进宫住几日?”
陆浩远远听着,这话看起来是询问,实际上没有选择的余地。倒也不是当今多疑到这个地步,只是燕王府未建成,皇上考虑到他自己的名声也会把燕王一脉接入宫内。
贺院使果然应下,赵进又道:“陛下说世子生辰,略表心意。”他拍拍手,一行侍从低着头进来。陆浩扫了一样他们手上的物件,金银珠宝,绸缎玉器,新奇摆件,无所不有。
半刻钟之后,所有赏赐才送进贺府。赵进恭敬道:“明日巳时乃吉时,奴才到时候来接您进宫。奴才还要去伺候陛下,便告退了。”
等外人离去,贺院使转过头:“你们几个继续玩。”说罢,便施施然走了。
贺夫人温声对几个青年道:“知道你们有很多想问小渊的,无妨,尽管问吧。晚膳还没吃好吧?饭菜估计凉了。正好酒楼的厨子还没走,我再让他们做些。”
贺夫人也知道自己待在这孩子们不自在,便下去催促庖厨了。
院子里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贺渊想了想,问陆浩:“他们为啥叫我齐哲渊?”
陆浩思索了一下:“你比太子小一辈,看来是轮到哲字辈了。”
没想到最不冷静的是柴树,他抓狂道:“重点是这个吗?”他平时总是冷静自持的样子,猛然大声说话,还把自己呛住了,边咳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洊至你怎么成了皇室血脉?”
孙景泰拍拍他的背,让他顺顺气,转头问贺渊:“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看你刚才的反应,应该早就知道了?”他回头看看其他几人,见几人俱是迷惑不解,唯有陆浩对他歉意一笑。
贺渊自是要把这事告诉几位好友的:“抱歉,之前怕牵连到你们。”陆浩替他补充:“今日之事我们只是有些猜测,所以也没提前知会你们。”
赵朗竹摇摇头:“这种事我们当然不会怪你,”他见气氛凝重,故意插科打诨,“只是洊至你怎么就告诉阿浩了?”
陆浩笑笑:“当初洊至无故昏迷,我见他明显知道原由却又不告诉我,缠着他说的。”
他又不能说因为自己和贺渊就是一个人,贺渊才如此信任他,只能编了几句。
贺渊知晓他意思,顺着话头道:“哪算得上缠着我,只是我见你担忧,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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