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几乎都要忘了,苦难是什么、前程是什么,自己名字是什么?358叫久了,他好像也就叫这个了,本来他也就没有名字。
那些人死了吗?本来他们策划一起逃,那些人看他被抓上来,担心他想所有无声无息消失的人一样,才提前行动,这会恐怕都死了吧!
狄路静静看着月色,被锁链锁住的手掌紧紧握住,有可笑他有什么资格,而分开。
不问前路,没有未来,就连现在如果不是他们冲了出来,他已经被削成人gun也不一定。
他没想过回景家如何,他只想回到狄叔身边,或者再看一眼那些兄弟。
信号是凌晨时从墙外传来的,声音不大,开始甚至会被忽略,但随即精神一震:那些人在我手里。
敲击声反复两次后,消失。
狄路重新躺下,突然想笑,想为楼上的人收服他的,看来不止项世子和项五爷。
晨光如酒,久酿成香。
项心慈舒展开腰肢,迎着太阳眯了眼。
“早。”
“早。”
项心慈看着互相招呼的下人,左右动动腰身,将腿抬起来拉伸一二,深吸一口气:“焦迎。”
“在。”轻快的声音声音响起,焦迎已经坐在葡萄树下,手指搭在了琴弦上,悠悠声音响起。
项心慈如一只飞鸟落入方寸之地,长裙如幕,身姿如流,在晨光中缓缓起舞。
乐声如清灵的湖水,晨舞的她是戏鱼的仙鹤,姿态如画,身姿婀娜,翩翩然不似人间真境。
狄路看着她,也而看着满园忙碌的人,这样平静又奢望的清晨。、
突然,她轻轻一跃,在琴音最后处,如远处的仙鹤,舒展羽裳化羽归去。
狄路恍惚看到了瑶池楼阁、仙境云雾的一角,在她回落后,彻底关闭,消散不散。
项心慈无语的倒在栏杆上:“啊……发挥失常,我觉得腰板要僵化了……”
秦姑姑立即上前哄着:“小姐多心了,小姐只是刚刚开始练习,多练练就好了。”刚开始恢复十天有这样的成果,您还想怎么样,一开始就鼎盛,想什么。
“跳的不好……”
焦迎也走过来:“很好了,是小姐对自己要求太好。”
脑袋下落的项心慈视线,正好与笼子里的人对上,瞬间直起腰,靠着栏杆看过去。
狄路也看着她。
项心慈眨眨眼,活动活动胳膊:“给他松绑。”
“老爷说——”秦姑姑只开了个头,便低下来,让人拿钥匙给里面的开锁。
项心慈便不再看他,重新将自己的腰弯下去:“我得练回来。”
没人理她,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笼子里的人。
那对临时调来的是位也看着笼子里的人。
最外层的笼子被打开。
里面的笼子被打开。
狄路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动。
护卫的手下意识握在刀柄上。
第289章 三更
束缚脚的锁链被打开,接下来是胳膊,脖颈,当最后一条链子被打开时,葳蕤院内更安静了。
只有项心慈在想自己的腰。
笼子里的少年慢慢动了,他活动活动脖颈,然后双手双脚,然后跪坐起来,众人才发现,那个躺着的人起来时,莫名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项心慈起身,顿时捂住眼睛:“给他穿衣服,快穿衣服……”又打开两条指缝。
院里的气氛突然被人打破,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
庄姑姑、焦耳去找衣服。
秦姑姑关小姐的手指头。
项心慈就要打开。
两人不依不饶的追闹着,周围都是看热闹给小姐加油打气的人。
她们跑过开了的笼子周围,又跑过长廊石榴树。
秦姑姑气喘吁吁的坐在台阶上。
项心慈倒挂在长廊下,做鬼脸。
狄路已经穿好衣服,静静的站在笼子前,少年如水,静静流淌。
项心慈倒看着他。
所有人也看着他,他现在的样子自然看不出好不好看,只是气势内敛,仿佛不存在一样。
项心慈身轻如燕的从长廊上下来,转身进屋:“饿死了,吃饭。”
众人又快速忙碌起来,伺候小主子用饭。
……
项承看着梳洗好,站在廊下的年轻人,进去就要打项心慈:“我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项逐元过里看心慈,见此情形,没顾上廊下的人,急忙劝架:“五叔,五叔,她身体刚好。”
“她是唯恐我好!”
狄路静静的望着院子里几颗石榴树,他要见狄叔……
东文街内。
延古说,人当时没死,听周围的人说,后来跟着船北上了,属下现在正在彻查所有北上之地的路引和梁都内乞丐、流浪人员。
在梁国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即便是流民,没有原生地官府批文,也出不了城池,更进不了其他城池,此举大范围遏制了国之动乱。
“一个老人走不远,瞬间打听一下景侯府最近几年有没有人见过他。”他最有可能来的地方就是梁都。
“是。”
……
盛世华裳内,项心慈给他穿了一件蓝宗相间的缂丝绣虎纹长袍,选的碧玉虎兽簪,鞋子也换了小鹿皮缎面,又给他腰间挂了一串蓝玉压坠。
项心慈整理好,满意点头,随即摇头:“把你脸上的疤养一养吧。”又从库房给他搬了两箱子衣服:“一天换一身,我的人,可以重复穿一件衣服,但必须华贵。”
“小姐,您滚的球出槽了,不是,小姐做的沐浴盒压成块了。”
项心慈立即扔下手里的衣服:“去看看。”
清香扑鼻的沐浴小方盒内,成形的香料,像一朵花苞,静静在其中伫立。
项心慈呼吸都轻了几分,怕稍微大喘气就将花苞吹散了:“拿浴桶来。”
散发着轻微热气的浴桶抬上来。
项心慈亲自拿起一朵花苞,看了一会,放入浴桶中。
花苞缓缓在水中绽放,清雅的自然香随着花瓣绽开多少越来越香,沁人心脾又安神静脑,
待花完全绽放时,一朵朵花瓣在水面上渐渐消失,融入水中,最终消失不见,轻嗅水桶中的雾气,仿佛水雾都夹杂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项心慈笑了,一朵花容纳了千金桃花花瓣提炼出香精,和白金紫草花提炼的精华,再用药草熬制而成,女子如果使用此物坐浴,可安神养颜、去疾除恶。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此物是花精,成形非常困难,尤其成形后还再次融化在水里更难,这么一个小东西,他们足足试了上千种方案,才有了现在的成效。
项心慈也高兴,这段时间浪费了多少种类的花。
“小姐打算卖多少两银子一枚?”
项心慈又捏了一个在手里:“一千五百两。”有零有整。
……
“那么一个小东西一千五百两。”明家大嫂子走出盛世华裳了,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农采也目瞪口呆,一千五百两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
“我们换一家买。”本想着农采去老五院子前,她舍下血本给农采置办几样好东西,咬咬牙进了盛世华裳,知道它家贵,特意挑了最小,最不起眼的一样,结果……
她就不该嘴欠的问,一千五百两啊,那么一个小东西,它怎么不去抢,抢都抢不来那么多银子,更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人买,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世华裳也有三四两一个,她们买得起的,可她这些年一共就存在了三四两银子,合着就只能买一小盒指甲盖大小的颜值吗!
这些银子在别的地方够她给农采置办一身体面的嫁妆了。
“你可记着,以后这种地方不能来,都是骗人的。”
农采点点头,让她来她也不敢。
明家大嫂子最后挑了自己常去的铺面,可刚从盛世华裳出来,看着平日喜欢的料子,现在看着又不好看了,自己都觉得不好看,老五能看得上眼,不嫌弃农采才怪。
明家大嫂子刚打算走。
铺面老板急忙拉住老顾客,偷着说可以做盛世华裳相近的款式,但料子不一样,成品也会查很多,但咱们这种普通人家平时穿已经足够了:“就是街头秀才家的女儿还做了一身。”
“老秀才家做了?”
“都是街里街坊的,我还能骗你。”
那倒是可以。
“你可不能说出去,不能说是在我这里做的,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看着样子好看,自己在家做的。”盛世华裳老板手眼通天,那些个仿制的大铺子,都被官府端了,也就是他们这些小地方,人家不屑于顾,没人计较。但也不能明目张胆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盯上。
明家大嫂子笑了:“知道,你给我这侄女做一身,算便宜点,以后常来。”
第290章 一更
刚从地里回来的明夫人劳累的放下背筐,就看到收拾好的农采,顿时看直了眼:“收拾收拾还挺好看,以前瞧着瘦巴巴的,不能生养,这一捣鼓,还像那么回事。”
“娘——”明大媳妇嗔怪。
明夫人拍拍身上的土:“不说,不说,小姑娘脸皮薄。”
“你在这挡着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块头大,一个人就把门堵严了!让开!”明老爷子撞开她,一把将沉甸甸的背篓扔下,嘴里唠叨着:“让你把地租出去,你不。让你找人种,你贪着那点银子不松手,现在还了,累死累活的!”
明老大、明老二、明老三,明家一种兄弟从外面回来。
“咱家又不是没人种地,放着家里人不用,用外面的的,显摆你有钱,还是显摆你是官老爷的爹!”
“你管我显摆什么,我儿子给的银子!”
“哼,给你银子是让家里花的,又不是给你花天酒地!”
明家几个丫头立即给几位大哥接洗脸水。
明大娘子没管公婆日常唠叨,急忙将老大拉过来:“你先别收拾,把农采先送过去。”
明大郎才想起这回事,看眼院子里站着的人,又看看媳妇,点点头。
明大娘子急忙拉过侄女。
明老爷子看见了那丫头,精明的目光立即追了过去,人靠衣装马靠鞍,还别这丫头衣服好看,腰身掐的真细,那小腰……
明夫人拿着铁锹追着老头子开打:“我让你个老东西不要脸——”
农采脸色惨白。
明大嫂子就怕这个,急忙低声在大郎耳边说了什么,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明大郎怎么不懂,手都没洗,急忙将人带走了。
屋里,明老爷子趴在床上缓着疼,怎么的!谁家老爷不能睡丫鬟!
这丫头既然给了老五当丫鬟,就是他们家的东西,他想动就动,哎呦,他的背,疼死他了,老五也是个不争气的,怎么就不买几个回来伺候他,不孝子!
东文街胡同内。
明大郎揣着袖子等在门前,越等越觉得这条街怪怪的,外面街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人往这边来?
而且这条胡同有不少人家,他记得上次来这次孩子跑动,这个时间更是该有人来往才对,怎么……
农采紧张的垂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突然隔壁的门开了,明大郎立即看过去,下一刻瞬间垂下头不敢再看,那人带着头,看了他们一眼从街另一头走了!
明大郎更沉默了,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家,看起来挺不好相处,回头跟五弟说说,还是让他回去住。
前朝旧王府院落里,明西洛从成堆的奏章前抬起头,听完属下的话,让人拿了十两银子给东文街门口的人送去,告诉他,自己外出了,要下个月才回来。
“是。”
这里与上个月被赏给他办公,朝中打量的文书,和各地呈上来的奏折纷纷在这里汇集,本来门庭冷落的地方,如今也人来人往。
只是太子忘了给这座宅子赐名,他也就没有管,一直牌匾残破的挂着。
成群的鸽子飞过长廊,飞过湖面,落回那片竹林中。
明西洛起身,走出办公的地方,站在庭院里,皱眉,不悦大哥带那个女人来的用意。
想了想,瞬间转身自己回去,大哥绝对不能再带人去东文街,这次没有撞见不该撞见的人,万一下次撞见了,项心慈不讽刺他才有怪。
虽然她不会把他家一个亲戚放在眼里,但他依旧不想节外生枝。
东文街胡同内。
明大郎见到人急忙起身,立即迎上去:“五弟。”
农采见状瞬间忘了脸红,顿时紧张的快速垂下头,有些害怕,恨不得藏姑父身后。
他不出现的时候,她还能想想,也没太大感觉,可他一出现便觉得周围气氛都不一样了,让她害怕。
而……而且他不会像她见到的所有男人一样,他不踹袖子,不穿泥鞋,恐怕都不会坐在街口说闲话,那种感觉让她突然觉得陌生也害怕。
明西洛皱眉,他本没注意她,可她这一身打扮,让他想不看见也难,她如今这样,还不如第一次见她时正常。
这套灯笼长裙,七小姐穿过,纱织要想撑起袖子的蓬松感,对质地、纱长、纱种要求苛刻,再加上这种地质的硬纱还要亲肤,里面就需要双层薄纱内衬,内衬的不同色泽,再烘托第一次纱的颜色,要反复搭配,调试才能做出飘逸的灯笼纱袖感。
并不是说所有人低价的仿制都不好,有些粗麻仿制出来的也很立体很好看,而现在……算了,款式的精髓是什么不重要,他只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店铺都上了她的被状告名单。
明大郎看了农采一眼,将他拉到一旁说了农采的事。
明西洛低下头,果然是这些:“大哥说笑。”
“不是,我和你嫂子商量过,娘也知道,都没有意见,你也老大不小了,侯爷至今不考虑你的婚事,他不着急,我们着急啊。虽然有几家打探过你,可你又不应,娘就想着你院子里先进个人,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强求,就当个丫鬟先使唤着,干活可勤快了。”说完他就要溜,他也触老五。
明西洛瞬间捉住他。
明大郎被钳住手臂,有些为难,可想到媳妇交代的话,向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父亲的人,你就当为她好,帮帮她还不行。”
明西洛没有放手,神色温和的看着大哥:“不是这个帮法,我记得哥也成婚五六年了,一直只有一个孩子,也没有再要。”
明大郎老实憨厚的脸怂拉下来,家里人多,房间不够,自从他们几个大的陆续成亲后,家里能搭成房子的地方都搭了,再搭下去就没地方占脚了。
就是现在,白天屋里都得点着灯,否则黑乎乎的看不见,五弟的银子母亲拿着谁也不给,可就是这样也没攒下钱,都被父亲偷了!他没少听媳妇说,几个妯娌很有意见。
可他们不知道,老五上学根本没花家里什么银子,都是他五弟聪明,那些老先生找家里来抢着要教导他,更有甚者还有给银子的。
事实证明,是他们孤陋寡闻,那家一年给他们一两银子的学堂出了进士后,如今单束脩都涨到了没人三两,是他们那一片有名的学堂。
可就是这样,五弟还是每个月将俸禄上缴,已经仁至义尽,那些不懂的就知道乱说!
明西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灰步荷包,放在大哥手里。
明大郎急忙推辞,他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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