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子不在了,她也是皇家儿媳,嘲笑她就是辱没皇家,有小五在后面帮衬这,依然没有人说她的不是。
项老夫人突然觉得,不服项七的命好都不行:多说些,她爱听。
前院人更是多。
相国公听了外面的盛况,难得也笑了,太子虽然让人想起来便不觉明厉,大事上没有糊涂,他这样给小七做脸,就是将项七放在心上,同等地位上,他也满意。
有什么比孙女婿看中自家孙女,更令他做爷爷的高兴,以后恐怕也别人妄自揣测小七的身份了。
项章今天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所有的客人出奇的懂事、听话、守规矩。
项章看着只有祝福,不见阴阳怪气的同僚,连与他政见相左的穆济都难得没有话里带话。
项章不禁有种,老了老了也能狐假虎威的错觉:“哪里哪里,小辈们以后还仰仗诸位多关照。”
项二老爷急忙客气跟上:“太子妃还是个孩子,当不得大家如此称赞,喝酒,喝酒。”
葳蕤院内相对还好。
“小姐小姐外面可热闹了,队伍现在走出央中街,东宫那边儿竟然还没有出完呢!”
“小姐小姐,您不能再吃了,妆会花的。”
“小姐的胭脂呢。”
“小姐说了一个时辰换一副镯子,镯子呢?”
“小姐,你怎么又偷吃了。”
项心慈安安静静的唇齿轻启,洁白的牙齿,咔嚓咬碎一颗坚果,目光无辜又委屈,她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头上的九尾凤冠虽然不沉,但戴久了也累啊,当然要多吃东西。
“鸡蛋呢?给小姐塞两颗。”
不要,不要,她不吃那个。
“小姐不要任性,你这么小口,小口的吃到什么时候,把坚果都扯下去。”
项心慈嘟着嘴,今天与其说是她的婚礼,不如说是被摆放在台上的珍惜物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公旭也是珍贵物件,也只能被人指挥着来来去去。而不能像以往一样看谁不顺眼都能吼两嗓子。
项心慈想想便笑了,今天所有的人都是为他们服务,她们要做的就是听话。让迈左脚不迈右脚、让你睁左眼不睁眼。
项心慈又偷偷吃了一颗核桃。
“小姐!”
“七妹妹,七妹妹,你的头饰真好看。”
“大姐,平安果握手里,不要放下来。”
“大姐,好看。”
“话都说不全,就知道好看了?”
“大姐姐最好看。”
“夸我也不给你当宰相。”
天色越来越晚,从令国公府延伸到太子殿的队伍,已经占满整整十条街,不重复、不断带,微丝不动,不必前行。
东宫属于太子的队伍,已经出发。
令国公府也准备好了迎驾。
婚,结两族繁荣永昌;婚,暮,白首一世相随。
第402章 一更
太子的车驾在一片灯火中停在令国公府门口。
龙凤呈祥的盖头在祝词里缓缓的盖在项心慈头上,遮住了一张名言动人,红妆待嫁的绝色面庞。
出迎的人们,碍于太子的性情,一路从门口跪到葳蕤院大门,爱闹爱闹的小一辈也没人敢上去闹这位未来妹夫,先不说承担不承担的起太子的怒火,就是谁不小心碰太子一下,有个三长两短,令国公府是不是要满门陪葬。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呼声一路蔓延,随着太子的行进路线,一路从门口延伸至葳蕤院大门。
仅仅片刻功夫,刚才还喧闹不已的令国公府,此刻只有外面喧天的锣鼓声和一行人缓慢向前、以及礼乐司引导太子的浑厚喊声。
葳蕤院的下人也跪了下去。
“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西洛跟在后面,一身酱红色朝服与周围的大红完全区分开来,他像走入米缸的酱虫,因为颜色鲜明,一眼便知,不是这里的主角。
更可悲的是,他竟然是因此,第一次踏入她的阁楼。
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沁香,仿佛深入这座建筑奔着,带着让人放松属于她的气息。
“殿下,里面请。”
红绸如火,房梁高悬,垂下来的纱幔如坠下的银河,二十四把高背椅组成的客厅摆件,全部披上了红纱,多宝高中令人目眩的珍奇摆设,都缀上了红点。
门边两盆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树,喜庆的融入今天的颜色,各种巧夺天工小玩意透漏着生活的气息。
明西洛突然觉得,这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心灵抽离喧闹之外,敏感的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是……她住的地方?
太子继续前进。
明西洛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鎏金镂空刻雕香炉,神色微微晃了一下?
这座香炉?他好像在一本老旧的文献上见过,是前朝一个番邦小国战败后进贡的大批宝物里,不起眼的一个,五年前因为一次猎狩随意赏赐给了令国公府嫡长孙——项逐元。
秦姑姑笑着拉一下明大人,该您动了?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掀开纱帘,仿佛没有任何停滞,思绪却在快速运转,鎏金镂空刻雕香炉?当时他记得……
俊逸苍白的梁公旭牵起项心慈雪白的手。
明西洛脑中那根线还没有完全连起来,但他觉得很重要,他当时肯定听到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是什么?明西洛不自觉的看向床幔处,急切的像抓住那缕几乎突然而出的想法,但触及床上的人时,思绪仿佛陡然被一身红衣扼住,眼睛里只有那抹新娘的红色。
红如晚霞,意义重大,成婚,仿佛他抬起来手,牵起了一身红衣的她……
画面光怪陆离又稍纵即逝。
却掩不住仅仅一瞬,她好像凝成了一粒朱砂,轻轻滴在他心上,发出煎肉的香气,又研磨整合,最后发酵成痴,顺着五脏六腑涌入眉间,涌现而出,掌控了他的意识,侵入了思想。
项心慈的手同样握住梁公旭,两两相握,交付信任,
明西洛顷刻间觉得心肺都被人刺了一下!扎的他喘不过气来,眼里都是血流成河的红。
尤其仅在眼前的两抹,犹如摊开的血迹,刺目的、明晃晃的散发着渗人诡异的恐怖!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嘴咬住他的喉咙,碾碎他的尊严。
锣鼓声更响了,唢呐吹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号角犹如冲锋的杀阵,轻易震碎他微不足道的恍惚。
明西洛再次掀开纱帘,他的心思,就像现在的局面;就像他做的没有凑效的小动作,在这场大婚里,不值一提。
他所有的不敢,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吗!
当项心慈路过明西洛身边时。
明西洛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如凤凰般拖曳的裙摆,精准的握了一下她手背。
项心慈脸色——
明西洛急速放开,脸上带着笑,仿佛什么都没做:“太子请。”普天同庆的样子没让人看出一点端倪。
项心慈再看都没向他的方向看一眼,抓着手里的红绸,跟紧太子的指引。
明西洛突然有种自取其辱的错觉!
明西洛走出很远,又突然回头,他刚才在想什么?
——起——
“恭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外面的看热闹的子民也跪了一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礼乐声渐渐远去。
跪着人缓缓起身。
项承越过一张张笑脸看向空下来的葳蕤院,突然心里不是滋味。
“五老爷,五老爷,等你吃酒了。”
“就来。”
东宫灯火亮如白昼,朱瓦红墙雍容气派。
如果葳蕤院的一切让人觉得精致大气,那么东宫就是皇家的恢宏景象,是江河湖泊与汪洋大海的区别。
东宫的热闹更加奢靡浮华,歌舞升平。
明西洛突然有种与自己格格不入不入的错觉,他天生不属于这里,却一次次闯进来。爬服在地上渴求一线生机。
皇后娘娘第一次走出坤宁殿,身体孱弱、脸色枯黄,不能不说让第一次见她的人颇为失望,以为这位独得皇上厚爱的元配会是怎样的天香国色,一件也不过如此。
她却浑然味觉,没有任何容色的她仿佛这场婚礼中,不足为到的一个人物,却依旧难言她的从容气度。
皇上一身龙袍气宇轩昂,坐在皇后身边,仿佛一棵苍松,底下长了一株小白菜,并不合适,却并列在一起。
——跪——
她这一生只成这一次亲,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当然要给她最好的、最盛大的、不可超越的仪式,这样她以后想起她的婚礼,都会想起今天,看到别人成婚,也会想到她出嫁的盛况……
她这一生只成这一次亲,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二跪——
明西洛站在一旁,看着人群中央的她,如果这是她一声仅有一次的婚礼,那就多看两眼,不能因为蒙蔽的双眼,忘了她嫁衣的样子。
太子说的没错,这可能是她最盛大的一场婚礼,却未必是她唯一的一次婚礼,她以后也一定会穿上嫁衣,或许没有这么繁琐的花纹,多变的样式,但一定是令她记忆犹新,充满期许的将来。
——礼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送入洞房——
梁公旭牵起她手边的红绳,手指轻轻一拽,项心慈默契的跟上他的脚步,可能因为梁公旭走的快回拽了一下,梁公旭立即放慢了脚步。
明西洛突然想出去,这里有种令他呼吸不过来的压抑,她也曾这样拽过他,在她哄他的时候,一个小动作,一个小安慰,好像独属于他,原来什么也不是!
觥筹交错、宾客满棚。
明西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东宫内。
唱百年好合的精装夫人,喜气洋洋的带着人慢慢离开。
烛光映衬的房间里,只剩相对而坐的两个新人。
梁公旭顿时有些紧张,少年如画,羞涩谦逊,美好的像待嫁的闺中女子,刚刚出土的美玉,等待被雕琢打磨。
他缓缓地抬起手,鼓起年少最真挚的勇气和美好梦想,掀开她头上的盖头,这是他的小心思,他想没人的时候,一个人收藏。
盖头慢慢的掀起来。
他还小,把这一刻说的多意义深刻,他觉得不现实。
他只知道,一张横跨了无数欢声笑语、苦难悲凉、世间沧桑的繁华,却带着纯美与欢笑、洒脱与自然、温柔与娴静的天真,出现在他面前。
难得的是,她还愿是孩子模样,眉宇如画,春水载舟。
“心慈……”如果他前半生是让母后更安心一点,那么此时开始,是不是就是让她在他身边多待一会,让他多看一眼。
第403章 二更
项心慈适合明艳的颜色,人间富贵,少女声色,她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笑了,头上的钗寰微微晃动,落在她耳边、她肩上,珠光宝翠都不及她目光那个人最令人心动。
梁公旭瞬间羞红了脸颊,平日有很多话的少女,此刻想煮熟了的鸭子,像个含羞的少年一样,不知所措。
项心慈晃晃头上叮叮当当的饰品:“快点,把我把头上的钗子卸下来,累死我了,我的头都要被他压扁了。”
梁公旭急忙抬头,有些急:“怎么就扁了,圆着呢。”
项心慈笑了。
梁公旭也笑了,冲散了一些心底不为人道的小别扭。
夜还未深透,宾客已经散去。
明西洛喝了些酒,昏昏沉沉的回了东文街,瞬间躺在那张她躺过无数次的椅上,拉过她盖过的被子,不管不顾的蒙在头上,深深吸口气,将自己裹在其中:“懦夫——懦夫——”
多雨端着水站在一旁,闻着空气中的酒气,想将人叫醒先洗一洗,又不敢。
…
东宫红绿相交的大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
项心慈有点儿累了,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梁公旭睁着一双黑如墨的眼睛,躺在她旁边,有点儿紧张。
屋内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厚重的床帷放下来,隔绝出一片小小的天地。
梁公旭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向她的位置挨近了一些,似乎又有些犹豫,又泄气的停下,收回来,交握在胸前……
可随后有些不甘心,他又想伸出手,可刚刚抬起一个指头,又无力的放下,他是个废物……
项心慈闭着眼,长发散在红色的铺盖上,她虽然没有做什么,但看了一天来来往往的人、听了一天各种各样的声音,精神甚为疲倦,想睡。
声音越来越静。
梁公旭犹豫、焦灼、期待又害怕的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她有任何动作,本充满了无数想法的眼睛里,顿时被某种黑暗代替……他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嫌弃自己……
或者,她就没期待过这一晚,因为他看起来是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人。他还不如这里的太监,至少他们光明正大不当男!
自己呢!一个废物,却娶了她!她就是嫁给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三五八都比嫁给自己强!
梁公旭的脸色慢慢难看、神色渐渐扭曲。
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还是她一开始就觉得嫁给自己也是独守空房,根本不用自己说什么就听贴的。往自己身边靠近了!
梁公旭突然觉得胸口压抑,手紧紧的攥着身下的绿色床单,好像要恰碎了出气!
项心慈感觉什么被拽了一下,努力睁开眼,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扭曲的、惨白的脸,不用任何尖叫,便吓得瞬间一个机灵,精神过里啊。
梁公旭僵硬的脸硬生生对上她一张朦胧可爱的脸,想躲都没躲过去!顿时觉得自己更丢人了!自己刚才那样子一定很难看,还被她看了个正着!顿时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哪都不好了!
项心慈觉得还好的拉拉他的被子。
闷闷的,带着委屈从里边传出来:“走开!”他又丑人又坏,还没用!
项心慈又拽了一下。
“你走……”声音更小了,有气无力,几乎带了哭声,她如果走了,自己岂不是更没用,梁公旭有些想哭。
项心慈笑了,更有耐心了一点点地拨开他的被子,露出里面缩卷着的犹如。冰冷毒蛇般俊美、阴损的少年,刚才确实挺吓人的。
梁公旭红着眼睛不看她,委屈又难堪,心里说不出的失落,绝望。
连洞房花烛夜,他都做不到:“我……我不该……”娶你的,可他又说不出口,他想娶她,喜欢她。
项心慈看着一滴眼泪从他眼眶滑落,伸出手,任眼泪落在她的指腹上,心里恍然,少年的心思很好猜,她是累了所以她以为他也累了。
梁公旭仓皇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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