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娘让自己冷静:“没事,去忙吧,照实说,也许是他们家小童忘了。”说着尽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坐会位置上,继续手里的熨烫,她现在不能躲,更不能慌,否则岂不是告诉别人她有问题?
红芝觉得奶奶的对,何况她确实什么都没有说。
芬娘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小秦说漏嘴了?还是让项七看出来什么?这里久留之地,要尽快离开。
……
“项五爷,这副画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他现在后悔了我就要给他,没有这样的道理。”
“项五爷,求您为我做主啊,这副画是我的,我不同意卖,是他趁我不在家使出下作手段,欺骗我娘低价卖给你,我没有举报他骗人,只是拿着他的银子要回我的话,有什么不对。”
项承看眼这幅画,不是名家大作,只是一副用色画法都很新奇的画作,以他官位,处理市井间秀才、童生遇到的纠纷,也只是如此:“张秀才,这幅画你用了多少两银子买的。”
张秀才听听胸膛:“十两,绝对不是他说的还说的诈骗,我是按市场价给的!放在外面卖,这幅画也挺多这个价!”
项承又看了一眼画,确实。
影墙后,芬娘将添加了丝的绸衣,交给这家烧火做饭的婆子。
婆子仔细的擦了手,打开,认认真真的检查着。
芬娘便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和他说话从来不急不缓的语调,乍然在这里遇到,芬娘垂着头,赔着笑听着这家的婆子挑衣错处。
项承按照既定的程序,看着买画的人:“吕童生说,你谎称他在外受伤急需银两可有此事?”
“项五爷,我的确是听说了呀。”
项承神色如旧:“听谁说的?”
“哎呦,那天喝了点酒,不记得了。”
芬娘接过对方讨价还价后,给的铜钱,嘱咐对方下次有这样的活计,还找她们,她们的手艺是最好的。
对方婆子也没有得理不饶人,这半阙城,价格公道,丝绸又洗的好就是浣洗坊,下次定时要去的,不能压狠的。说着也算客气的将人送出去。
芬娘顺着街道慢慢的走着,想到刚才听来的对话,心中感慨,他当初多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人,谈起他的抱负,也曾让自己这种看惯了起起伏伏的人为那份纯粹,心生动摇。
如今却只是……
哎,造化弄人,如果他当初……
刚才的人家门再次打开,门内的人恭恭敬敬的将项五爷送出来。
项承无意于任何一方多谈,他只是公事公办,既然记不得了,自然会有衙门的人介入,通过张秀才的交友和经常出入的地方,家里人的口供分析他可能去了哪里喝酒,他喝醉到记不清人的次数,来分析他那天跟谁喝了酒,而那个朋友又同时知道两个人认识的人。
张秀才苦着脸,为这点小事就要经公,他现在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不追出来更待何时,让人知道了,他脸都丢尽了。
芬娘加快了脚步。
项承直接告辞。
张秀才追了几步愣是没追上,难道让他把画还回去!气死他了,姓吕的怎么就找了项五爷处理此事!
第398章 二更
项五爷也是,怎么还没调走,万一在他们这里监工,要多不便就多不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就是想贿赂对方都没有能力,更何况对方的嫡女要嫁太子了。
张秀才跺跺脚!算他倒霉,过会他就把画送回去,再跟项五爷道个歉!
芬娘速度没敢过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还能跑起来吗?而且也没有必要。
在对方越来越靠近时,芬娘退到了角落,与所有下层的子民看到官老爷一样,小心谨慎的靠着墙让对方先走。
项承带着小厮走过,目光一瞬没有扫向街旁的老太太。
芬娘等人走出去很远,才慢慢的往前走,神色感慨,却不否认,除了乍然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习惯,如今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和他本就没有可能,短暂的心动也留在了安段岁月,十几年的分割,如果不是女儿,她都要忘了有这个人。
“奶奶。”红芝牵住奶奶的手。
芬娘慈爱的笑了,过去的一场梦而已:“走回家。”
……
令国公府除了分类七小姐嫁妆的忙碌,各处都有些压抑。
即便为七小姐忙碌的人,也脸上尽量不露笑容,世子爷即将远行,府里从太姥爷到小姐们,那个不是心中担忧。
项心慈察觉到了,令国公府,会因为女子嫁人而锦上添花,但内里始终是围着一个人转的,那个人才是能让这座庞大、悠久的院落,真正喜怒哀乐的关键。
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花,神色平静,她曾经怨恨的是这个事情吗?
如今……怎么看着也就那样了。
……
此时,日益院内,项心锦看着绯绯等人,将玄简的东西都归拢起来,叹口气,走了也好。该成婚的人成婚了,出去看看的人回来后心境也许也不一样了。
项心锦起身,转头,急忙上前:“娘,你怎么过来?”
项大夫人眉宇间似乎还是少女的烦忧:“明天就要走了,也不在家里多呆一会儿,我这心啊……”
项心锦扶着娘坐下:“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该做的不做。”成了婚多好:“如今他真要走了,我这里心里……”
“娘别这样,玄简都多大了,能在外照顾好自己,让人看见了,还不以为玄简还是个孩子呢,再说,莫国公福的折文也在外面,莫夫人也没有像您一样,多思多虑,孩子们大了,也该出去走走。”
“你以为你莫婶不担心,她还不是一天三封信的写,都写给他们这群白眼狼,不定什么时候才给一份回信。”
“娘——”项心锦又想起隔壁书房里,开在更道上的那扇小门。还了走了好。
“这孩子,从小就性子就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那西北刀枪无眼的……还没娶个知心的人回来……”
“……”
……
夕阳落下,繁花似锦的院落里蒙上一层黄昏的薄雾。
柳雪飞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他要走了,是明天吧。他在和谁告别?
柳雪飞眼里闪现一抹冷色,其实离开如今风起云涌的梁都去西北,何尝不是一个去处,项家也不至于完全被别人卷入纷争里,真是好算计,能左右他退婚的人,真该得意高兴,毕竟她没有选错人。
柳雪飞随即自嘲,任她在这里想着这些有什么用,直到他走,他也没有看她一眼,恐怕都不记得有自己了吧。
也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他怎么会再给他自己添那份麻烦。
柳雪飞想不透!她怨!她一点不想大度!这是为什么,自己哪一点做的让他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容不下别人!还是自己哪一点没有做好让他厌倦了自己。
柳雪飞深吸一口气,又让自己极力克制,不要让自己像个纠缠不清的人!拿不起放不下,变成最厌恶的样子。
可真处在这个位置……柳雪飞眼里布上了水光,她仰起头,随后又忍不住弯下腰手紧紧地拽着胸口,真难受,疼得她压抑憎恨,就是像自己厌恶的样子,她甚至想闹上门去,让他给个说法,让那个可能骄傲自满的人付出代价。
可最终,只有哭声不自觉的溢出来。
雁回刚要进去,听到声音抬脚迈入的脚步收了回来,隐忍地扭过头,眼中泪光点点。
……
莫国公府内,莫夫人感慨着:“项家的小子也要走了,弟妹不定怎么伤心。”
“……”
莫夫人放下手里的里衣:“你说说他们两个,这都是……”
“……”
“说起来,雪飞那么好的孩子……”
莫国公放下书,皱眉:“别说这个。”自家孩子的风言风语还没有听够。
莫夫人神色温柔:“我知道,就是忍不住觉得……你说……折文和雪飞……”
“人都不在你身边,还操那份心了。”
“我不记得谁记得,他回来都多大了,也不怕让人笑话,何况雪飞……”毕竟这么好的孩子,谁家娶到,都是下半生的福气。
……
廊下的烛火被风吹的摇曳了一瞬。
项心慈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用脚踢着木桶里的水:“哥,不用人给你送行的吗?”
项逐元将窗关起来:“除了家里人,没有跟外人说我明天走。”
项心慈依旧垂着头:“太子该亲自送你的。”
项逐元温和的笑笑,挽起袖子蹲下身:“又没有功绩送什么送。”
“那你就这样悄悄的走了。”
“回来的时候风光一点,不就好了。”项逐元用手指揉开她的脚,雪白的一团,软的像捏了棉花。
第399章 三更
回来的时候风光?项心慈想到曾经,是风光,他和明西洛每一次不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哪里是挥挥手就是铁骑百万,滚滚而过的趟过去,现今的梁都根基,没有给任何人那样打仗的资本。
就是九王也是凭借的悍匪之气,出外抢夺时也是乱臣贼寇,才有现今的局面。
她的大哥,要在比上辈子更艰辛的内部环境下出征了……突然间,她也好像去,见见戈壁残垣、铁骑铮铮。
项心慈轻轻的用脚趾,踩了一下他手背,孩子气的笑着。
项逐元无奈,挠挠她脚心。
项心慈笑着缩了一下脚趾。
项逐元拍她一下,让她不要闹,慢慢的帮她洗着脚。
项心慈便低着头看着他头上的玉簪,福寿安康的款式,简约又华贵。
项逐元将他的脚放在腿上,拿毛巾帮她把脚包住,顺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帮她抹香膏:“你成婚那天,老三会送你出门。”
“嗯。”项心慈轻轻嗯者。
项逐元的手掌散发着桃花的香气:“和太子生活——”
“我知道,懂事一点。”
项逐元笑:“不要惹恼皇后。”
“嗯。”
香膏均匀的抹在只有他巴掌打在脚上,像一颗粉嫩的珍珠会自己发着光,项逐元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送她出阁……
“哥,我想你今晚陪我看星星。”
这算什么要求:“好。”
“看一整晚星星。”
“嗯……”
“哥。”
“嗯?”项逐元帮她帮脚抱起来,这个小事多,还要让香膏再溶解一下。
项心慈看向他,目光如今晚的月色:“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自然。”
……
项逐元走的悄无生息。
在梁都还在为明西洛也会被太子动手,这个令人惋惜的话题奔走相告、议论纷纷时,项逐元走了,只带着四五亲信,轻车简装上路,连风萧萧兮的天气都没有。
项心慈静静的跟随家中女眷,与众人一起,将他送到门口。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只在转身上马的时候扫过了她的方向。
项心慈心却十分平静,站在人群里,又隐没在人群里,无悲无喜。
项承等男人多送一程,会将项逐元送到关外。
令国公府门外很快安静。
他离开的——没有任何可渲染的地方。
项心慈很久以后想,或许这才是他仕途生涯的开始。
项大夫人和项心锦偷偷抹抹眼泪。
项心慈看见了,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生离死别她也送过,这时候,只愿他前路顺遂。
向老夫人狠狠瞪了项大夫人一眼,但到底没有说什么。确定孙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她老人家也似乎老了一些,刚才还挺直的脊背,弯下来,疲惫的带着众人回府。
……
项心素哭的悲伤不已,她那个想要她命的哥哥,走了才好,谁要哭他,可,就是忍不住想哭:“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大哥对项七多好,可大哥,项七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项心素抽噎着。
项心锦也眼睛通红,但毕竟年长,考虑的更多,她搅着手里的莲子羹,神色温柔:“你还吃味了。”
“我说错了吗,大哥走,最伤心的还不就是咱们,大哥对她那么好,她生病的时候大哥更是守在她身边,他成婚大哥给了她那么多添妆,她怎么就一点儿不替大哥担心。”
“喝点儿果露降降火。”
……
关了门的凝六堂,一片安静,项老夫人比谁都担心,都害怕:“玄简不在,我的心,没着没落的。”
张嬷嬷忙安慰:“老夫人真想世子了,放宽心,老夫人就好好的等着世子给你挣个大将军回来。”
“哎。”
……
项心慈的添妆一日日多了起来,府中担忧的气氛仿佛消散了一些,像被抽干生机的花木,如今在一点点的恢复。
但再多也是家中的姐妹们,项心慈机会能从中看到,她们极力说笑着试图回到大哥没走前那样自然的状态。
项心慈冷眼看着,她跟谁也不熟,除了那份为府里着想心意,送的东西与她庞大的嫁妆比不值一提。
三姐姐是唯一熟悉的人,但来了两次,就被拘束在她自己的院子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善奇看着狄路。
狄路不看善奇。
秦姑姑看看两人,觉得……“善奇,你把库房里里的东西再整一遍。”
“是。”
“秦姑,你总让他干活做什么,世子也没把他当小厮用过。”
秦姑姑让小姐画画去。
……
虞清菊险些气死过去:“整整六百万两,咱家哪来那么多银子!”
项二老爷也纳闷,整个人还有点懵。嫁妆留底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自己抄了什么,很多东西项家都没有。
公中肯定添了,但公中在整体嫁妆的数字里,肯定一半都到不了,那剩下的部分怎么来的?全是太子给的?
项二夫人嫉妒的心里发疼,早知如此,她就让心艾……管太子会不会早死。
……
婚期一天天拉近。
曹家那边的由项心敏带着战战兢兢的送上了一尊玉观音,过来给项心慈请安。
小小的项心敏一刻不敢放松,虽然知道外祖家希望通过外公的事,多和未来的太子妃接触,心里也感激对方把外公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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