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逐元眸光暗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容度的策论也可圈可——”点。
项心慈突然回头,台阶上的她正好与项逐元持平,鼻息不客气的擦过他的脸颊,她从不拒绝,无论前生今生都不屑于道德礼法!项心慈伸出手。
项逐元后退一步,疑惑她什么时候停的,但下一刻看着他神来的手,不知道该气该笑:“又胡闹。”身上压抑的气息散了一下,为她的亲近。
项心慈心中沉静,奇迹的察觉到这次她并不失望,仿佛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前世今生她曾不止一次自荐,无赖招式用尽也没有让他就范。这点刺激才哪到哪。
既然如此,就不要意识到了,项心慈笑着,跳下台阶,倾身挂在项逐元胳膊上,像往常一样撒着娇:“他不如哥哥写的好,但哥哥那边我挤不过去……哎,真的好挤,人好多。便宜他了。”
项逐元的气息彻底温和下来:“还怨我了?”
项心慈点头。
项逐元无奈的带着她往里走:“都像你一样,写的让人心惊?”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大哥你不在我身边,就少了意境,写不出来吗。”
项逐元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我在了,你重新写一首。”姿态温和、君子端方。
“哥,咱们吃什么?”
……
第151章 二更
凌晨,下人们将主子伺候睡了,虫鸣声熄了下去。
善史端着大盆拿着干饼,大开大合的坐在老大的房间里喝汤,羊汤炖的够味,吃的满头大汗,抬头间瞥见善行腰上一块伤,纳闷,:“老大,你身上的淤青怎么弄的?”
善行看了一眼,没说话。
善史想到什么笑的不行:“撞到的?哈哈!老大你技术退步了,街头巷尾,又不是市井闹市,这种小事,你也能失手,老大是不是疏于锻炼了,小心我后来者居上。”
“你努力。”善行语气很淡。
“那是,我们都在努力,善奇无时无刻不想替掉你的位置。”善史得意洋洋的将干饼泡进去,加辣,他还能再吃一大盆。
善行突然开口:“七小姐掐的。”
善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瞬间抬头,雾蒙蒙的眼睛里带着没吃明白的疑惑,和少年还没有来得及隐藏的隐晦。赶紧低下头,快速扒饭!
通房这种事不用在男人身上,善史发现自己想什么后,吃的更猛,他什么都没有想!
善行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进了浴房:“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水滑过腰上的淤青,善行的思绪有些远,七小姐下马车的时候,故意扶着他的腰掐的,衣服不厚,她的力道其实远没有她想象中咬牙切齿,不如她的手搭上来时让他意外,不禁一笑,七小姐是他们所有人看着一起长大的,善奇在这方面更细心,很多市井稀奇小玩意,都会买回来放书房里。
没有乌七八糟的心思,那是七小姐,世子放在心上,不准人动的人。
善行脑海里闪过世子的话“盯好段家,敢动,就好好招呼他们。”
吏部侍郎段家,吏部,稍有不慎……
……
吏部侍郎段府内。
屋里烛火已经熄了大半,段夫人皱着眉坐在女儿床前还没有睡,她听完老嬷嬷的话,惊的她还心有余悸,那个人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女儿出手!
又恼女儿莽撞,竟然在莫国公府说这种事。尤其她没想到,项七竟然敢还手,还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她真的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
嚒嚒们怎么知道,她们听都没有听过这位小姐的名字。
段夫人心有不甘,但也隐隐害怕,毕竟那是令国公府,女儿也不是没有把柄在那个女孩子手里!可这个亏就让她认了吗!
段夫人思来想去,除了认下,她根本无能为力。她撞回去!怎么撞!一个敢马车直接撞她女儿马车的令国公府的嫡女,能说明的问题太多,至少远不是她能随意撒气的人。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天气没有任何变化,晴空万里无云,大雁归去,循规蹈矩的重复着昨天的样子。
清晨,葳蕤院前的景色依旧,看不出一丝伤感别离,长工打着井水,小丫头们打扫庭院,可今天是莫云翳启程离京。
项心慈没有看苗帧娘送来的布匹订单,那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摘下耳钉,穿了一身男装,从父亲那里带了些人,出府了。
一个认识的,生死不知的人远行,项心慈没有目的性的想送一送。
她没有等在城外的官道上,那里自有他的亲眷朋友,也没有等在驿站,她等在略微远一点的荒道上。
停的也远了一点,距离官道还有段距离,站在一座长满杂草的亭子里,看着远处的山路,看到了便看到了,看不到就算,送的是心意。
十里荒凉远程路,官路前方茫茫,野草青烟深林里,是她看不到的远方。
项心慈无数次送过明西洛上战场,人山人海,大军开拔,他们所征程的是这片广袤的土地,是更多可能。
项心慈没有等很久,一行人马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项心慈转头看向来去。
莫云翳很远就看到了她,他瞬间勒住马,停在官道上,看着十丈外凉亭里的她,秋色与她,无一不让她动容,她什么不敢,他怎么会觉得她不会送他。
莫云翳笑了,这是他早已根植心里的奢望,远远看一眼都觉得充满希望和不安的奢望。
项心慈没有动,遥遥与他对视。
我回来,你可还是你?
珍重。
莫云翳没有过去,他们之间不差这几步,她订了婚又如何,只要她还是他,她还出现,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待成为可能的那天,而不是无谓的现在。
莫云翳没有回头,也没有冲过去,她出现过,就够了,直接带着队伍离开:“驾——”
车队缓缓远去,项心慈静静的看着,直到看不见了,转身:“回吧。”风有点大。
另一边,容度在众人都离开后,突然有这个想法,她会不会出现?毕竟那两个人那么亲密,如果细想莫云翳的话,当初莫云翳跳入水里,项心慈是跟着跳下去的。
那么,今天莫云翳去赴任,她会不会出现、
容度不知出于任何心理一直等在这里,他觉得不可能?他和莫云翳是朋友,项心慈是他未婚妻,而且项心慈已经订婚怎么敢。
但容度没有走,他不确定这个他认定的答案,容度都觉得可笑,以他现在和心慈的关系,心慈有什么理由还想着莫云翳。
可容度等在这里,因为除了现在的项心慈,她还是从水里爬出来后没看莫云翳一眼的项心慈,那个项心慈让他不确定。
她出现了!
远方的官道上,慢慢行来一群人,虽然穿了男装,容度一眼就看见了。
容度瞬间勒紧手里的缰绳。
马被勒的嘶吼着向后。
属下急忙控制马屁。
容度焕然未觉的盯着远方!她送谁!等的时候,容度告诫自己,就算送,他就当不知道,一个已经走了,一个不识抬举的!他就当没有定过这次亲,他可以转身就走!或者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娶回去也不过是个女人。
但此刻看着她远远走来,心里的不甘和莫大的耻辱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容度直接甩开牵马的人,不敢不顾的冲了过去,他要她一个解释!
项心慈看见他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各种关节,她在脑海中过了一下,竟然理清了。
容度盯着她,眼中怒火中烧,她在做什么!藕断丝连?想着莫云翳!怎么不跟他走?还是不拒绝了。
项心慈不等对方语带恶毒的开始,下马。
容度紧跟其后,不管她有没有站定,瞬间拉住她的胳膊看向她!
项心慈叹口气。
为什么!“你不觉得要解释一下?”
项心慈看眼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进去说。”
“就在这里!”你已经出来了,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项心慈觉得也对,可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看到的。”
容度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哪里对她不好!她要出来勾搭以前的人:“你已经订婚了,我是你的未婚夫。”
嗯,项心慈移开目光,叹口气:“如果退婚的话,跟我父亲说一声就行,礼金会尽数退给……”
“我缺那点银子!”容度脸色难看的瞪着她!握着她胳膊的手,力气瞬间加大!退亲!你说的轻巧!
秦姑姑见状,急忙上前:“容公子,你捏疼我们家小姐了。”
“滚!”容度盯着项心慈:“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改祈求原谅的、心虚不定不该是她!
项心慈手腕隐隐作痛:“放开!”
容度捏的更紧!朝三暮四!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项心慈疼的脸色难看,完全不想好好表达,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瞬间迎上去,冷傲妖娆:“你喊什么,发什么邪火,你没与我定亲的时候就知道我什么人!我跟他又不是没当着你的面做过什么!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容度都要笑出来了:“你已经与我订亲,急着献身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还想着他!”
秦姑姑去搬容度的手:“你捏疼小姐了……”
第152章 三更
“这有什么关系,你送上门,我看着吗!订亲了又怎么样!成婚还能红杏出墙,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定亲了就跟他没关系了吧,我也没让你跟你前面的女人没关系,至少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现在看来你要求未免太多了!”
容度瞬间把她甩出去!
焦耳吓的扑过去,为小姐垫着。
“我没有不打女人的先例!”
项心慈扶着焦耳,没让护卫过来,没必要,站定:“我也没有不绿我男人的嗜好!”
“你——”
秦姑姑赶紧让小姐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口舌之能:“容公子消消气,小姐受了委屈才口不择言,小姐断没有那个意思……”
“怎么没有。”项心慈不紧不慢的看眼凑过来看热闹的人:“你忘了我们背着他做了什么,你现在希望那种事不要发生在你身上?你还挺想当然!”
贱人!容度瞬间上前!
项心慈微丝不动,你打,出完气一笔勾销!
容家侍从立即冲上去:“少主,少主您冷静。”很多人看着。
秦姑姑赶紧将小姐拽走,容公子那拳头,一拳就能打死您,您就忍忍吧。
项心慈上了马,勒马就走。
秦姑姑、焦耳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行人匆匆离去。
容度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不知脑补出什么,都在窃窃私语。
容度一脚踢翻面前的马,。
前一刻还活着的牲畜,抽搐两下,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周围零星几个看热闹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围在容度身边的容家护卫,站在城外的大风中,一动不动。
……
葳蕤院内。
秦姑姑愁眉不展的为小姐换回衣服、梳理好头发,看着小姐没事人一般坐在书桌前,打开苗帧娘送来的单子,窗前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好看娴静。
可再好看有什么用,发生这样的事,小姐以后还有什么脸出门,订亲几个月,就被人匆匆退了亲,是什么要脸的事吗:“小姐……”
“嗯?”
秦姑姑想说您倒是想想办法啊,可仔细想想,事已至此,被容公子逮了正着,还有什么好说的。
退亲是肯定的,只希望容公子口下留情,别传的人尽皆知,秦姑姑试探的开口:“要不……小姐与老爷先说一声,让老爷赶紧找找侯爷,先与容家达成个什么协议……”总好过败坏了名声。
项心慈仔细想想今天的事:“我可能不适合成亲。”
“我的傻小姐,你才几岁就说这样的话,哪有女孩子不适合出嫁的,我们小姐这样好看,怎么会不适合出嫁,小姐是要……”
“除了好看呢?”项心慈看向秦姑姑:“说一个适合嫁人的优点?”
秦姑姑想想,有些心虚,与本家堂兄不清不楚,单这一点,就够她万劫不复,在外与莫世子不清不楚,对男人没有距离感,随心所欲,不高兴了口不择言:“小姐人好,画画也好看,还能赚银子……”
“所以我适合做个商户。”容度的事情让她看到,她不适合走入一段稳定的感情,当初她和明西洛之间,主要问题是大哥,她以为没有大哥,应该就可以,但不是,某些事情,她无法做到世人眼中的规范定理。
现在是说商户的时候吗:“容公子一气之下,不会让您好过,老爷知道会怎么想想,多手忙脚乱。”还有府里等着看您笑话了,待您被退了亲,做梦都会笑醒,更不要提含沙射影的挤兑您了,只是说这些也没用,小姐根本不会在意,
“把我爹叫回来吧。”
“是。”
……
项承没想到回来后,是这种事等着他,打死他都没有想到,他认为乖巧可爱,从来没有出过门,又安静听话的女儿,在这里等着他。
说安静听话可能美化了她,可女儿长这么大,除了用银子夸张一点,在家里不吃亏,向来听得进道理,又听他的话,怎么可能——
项承气的在书房来回踱步:“你……你……”
项心慈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让父亲发火。
“你还有脸坐着!”
项心慈还是坐着,难道跪着啊,地上那么硬。
项承看着她依旧在那里坐着,没哭没闹,没求着自己帮她想办法的样子,当真是气的……
项心慈用余光扫父亲一眼,她认定父亲不会生气,她也为人母,她家小儿子负了别人的时候她从不生气。
项承怎么不生气,他都要气死了,但事情已定,他就是吓死她,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现在的筹码在容家手里,已经不在他教训了女儿,事情就能结束的一方:“你怎么跟莫云翳认识的,你不是说与他不熟……”
“是不太熟,就是他挺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就去送送他。”
他喜欢你什么,那是花言巧语!是欺骗,只有女人傻乎乎的跳下去!蠢!项承拍死她的心都有:“你——”项承忍者火气,让自己把问题回到重点上来,突然想到莫国公府与杨家的亲事,瞬间又看向女儿。
项心慈神色如常的坐着。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他脑海:“莫云翳为什么没有与杨家订亲?”
项心慈抬头,目光茫然也不在意::“不知道啊。”
项承不管那个,又不能嫁:“你去送他做什么?”
“想送就去了。”
“你想死怎么不去死!”
“我不想死。”
项承抬起手。
秦姑姑普通跪下去。
项承又收回来,继续在房间里踱步,如果她母亲或者,如果她有人教导,项承想起她母亲的性格,一对不靠谱,活着死了都没什么用:“你想容家怎么样?”项承一进冷静下来。
至少等这件事解决再打她不迟。
“退婚吧,都这样了,不退也尴尬。”
“你还知道尴尬,退了婚你会怎样你想过没有。”
“还好吧,反正我也不出门,出门戴上帷帽也没人认识我。”
“你会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项心慈看着父亲心痛不已的样子,闭嘴,愧疚的垂下头:“爹,对不起……我不该说的如此随意,不该伤你的心,您亲亲苦苦帮我挑的女婿,我当时还说了那么多话,结果我还弄成这样子,挺没信誉又胡闹的……”
“我用的着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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