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人醒了……”
林无竞、芬娘、秦姑姑立即上前。
秦姑姑顿时想到自己的脸色,悄悄借着焦耳的力道退出床边。
项心慈睁开眼,又很快安详的闭上。
芬娘小心捧起她的手,温柔唤道:“心慈……”
林无竞将她额前本就整理的整齐的头发又激动的整理了一遍,太医一直说夫人没事,可如今一天一夜,他们怎么能不担心,如今终于醒了。
玉焕姑姑激动道:“太医说了,如果人醒了就让夫人清醒一会。”
芬娘也激动:“知道,心慈……”
林无竞握了夫人一缕青丝:“夫人……夫人……”
项心慈眼皮沉沉地睁开,目光无光的看过去,仿佛阴云的天空。压抑、无神、没有任何光亮,但又瞬间闭上。
林无竞心头一紧:“夫人——去倒杯水。”
“是。”
林无竞若不是见过,定然被吓住,但他知道夫人偶尔会犯癔症,所以,夫人是在宣德殿受了刺激,所以才一直昏睡到现在:“夫人。”林无竞声音轻柔。
项心慈没动。
几人轮番叫了好久,项心慈才睁开眼,如一朵经历了暴风雨的菟丝花孱弱纤细。
林无竞松口气,她的眼睛虽然空洞,但已经没了刚刚一双的压抑、死寂:“醒了……哪里不舒服吗?”又胆子自己力量不够,急忙道:“老夫人很担心你,几夜没睡了。”
项心慈眼中精神气慢慢的越聚越多,渐渐有了生气,看向母亲的方向,她本也没什么外伤,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用了药,身体有些重,想睡觉。
项心慈下意识的握住母亲的手,似乎轻飘飘的吐了句‘娘’,细弱依赖,又很快睡了过去。
林无竞听见了,这样也高兴,总算是醒了,醒了就好,太医说像夫人这种病情最忌讳自己不醒,如今总算醒了,林无竞怎么能不高兴,醒了就好,只要醒了就好:“传太医。”
林无竞如释重负的握了下手里的长发,随即松开,站到床边。
太医随即便到,急忙诊脉。
林无竞看着床上的人,心中总算能安心衡量眼下的局面,已经两天了,皇上没有任何发难的意思,但同样没派人来过问过,太子也没有回来,庄姑姑更是没传回一点消息。
但是雅棠宫该有的一切用度和体面依旧如初,就像周太医一直在雅棠宫待命,说明皇上没有打压夫人现有的一切权利。
这一点无意让林无竞松口气,但庄姑姑那边又不得不让他意识到,恐怕皇上……
林无竞、芬娘立即看向诊完脉的周太医。
周太医同时松口气,他怎么敢不小心伺候着,忠国夫人的身体一直是他和张大人经手,对忠国夫人与皇上……
虽然这次皇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过问,但也要小心伺候:“回林大人,下官观夫人卖相已经没有大碍,昨天的方子可以换下了,下官再去配一副药。”
“劳烦周太医,焦耳,跟周太医过去。”
“是。”
林大人待太医走后,道:“你们也都下去,秦姑姑好好养伤,玉焕看好下面的人。”
玉焕将水交给林大人:“是。”
林无竞坐到床边,心中大安,没事就好,目光温柔,安静的多看了床上的人片刻,才喝口水,附身低下头。
芬娘顿住脚步……她只是来问问,中午吃什么,现在不过去也是怕林统领尴尬。
林无竞看到老夫人,尽量镇定的看眼碗里的水,起身:“夫人……渴了。”
芬娘知道:“比上午好吞咽了吗。”
林无竞放下心来,虽然他也的确没做什么:“好多了。”又解释道:“刚才没有惊到老夫人吧,夫人她有时候会有些癔症,但是不严重。”
“我知道,秦姑姑跟老奴说过。”芬娘刚要告退。
突然玉焕疾步走进来:“林统领,申德在外报,项世子身边的善庸求见。”
林无竞才想起项世子来,他怎么忘了那边,焦迎是世子的人,世子定然定然也是几天便收一次夫人的消息,现在住的如此近,焦迎肯定一天递一次夫人日常起居,如今快两天了,世子自然要问。
林无竞脑海里快速转着,现在并不是最糟糕的局面,皇上明显没有软禁夫人的意思,无需世子与皇上对上。
而且若是让世子知道夫人现在这样,世子未必会听是不是药物致使夫人昏睡恐怕会去与皇上对峙,到时候两人闹起来夫人夹在中间,想想那局面都不会有好结果。
何况以夫人现在的精神状况,并不适合处理世子与皇上的问题。
但现在焦迎被打成那样,根本无法应付项世子。
芬娘见他神色不对:“林统领……”
“老夫人麻烦您照看夫人一二,我去去就来。”他亲自去,夫人的状况最好不要让世子知道,周太医本身便是夫人的太医,出入这里很正常。
“不用担心,去吧。”芬娘看着匆匆离去的林统领,看眼急忙跟着出去的玉焕,转身回到床边,浸湿了帕子慈爱的为女儿擦手。
其实,她说不出谁对谁错,也无法说女儿多可怜,在她看来,能走有选择的路都是无畏的一生,因为无论那条路通往哪里、有什么结果,都是自己的选择,是看了一路风景的,都是值得的。
所以心慈负了别人也好、别人负了她也好、无奈也好、不如意也好,她心疼女儿,却不觉得她可怜,真正的可怜昏暗的她难以想象。
第974章 一更
“你呀……吃喝不愁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到学了一身富贵病。”芬娘目光慈爱,可抱怨的也真心实意:“如果醒了就试着精神一些,林无竞忙前忙后的,你不心疼也该想想项逐元会不会一怒之下对皇上做出不理智的事,再死了。”
“……”
芬娘整理着手边的东西,慈祥的笑了,喃喃自语:“说起来,我们虽然从没有见过,但你一直是我活着的理由,你刚出生我看着你的脸就不想死,我就想着,只要我活着,总有办法见到你,看你一眼,知道你过的好不好,长什么样子。”
“……”
“是不是很单一,其实昨天……”芬娘苍老眼睛暗淡下来:“我虽然能想开,但我觉得生死是小,儿女是大,只要你在,我就不想死,但显然你不这么想,两位殿下对你的影响微乎其微,你好像更相信儿女自有儿女路,哎……你是谁在,都可以死一死啊。”
“……”
“不说话,那就是了。可你醒来如果因为身份质问我为什么是他妹妹,为什么将你生下来,我是不会让你拿捏的。”
“在我看来,我最对得起的就是你,给了你吃喝不愁的身份,还有一顿你好像很喜欢的‘愁绪’,让你觉得即便为此死了,也心甘情愿的人生。所以,醒来后就下地走走,看看花草,晒晒太阳,想死了再死一死,我再给你收收尸,你还能偷偷告诉我想埋在哪里,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更幸福了。不跟你说了。”芬娘拍拍她胳膊起身:“差不多就行了。”
……
林无竞没想到会看到项逐元。
项逐元穿着外出的常服,山清河远,凌厉探究:“夫人呢?”
林无竞立即恭手:“参——”
“不必。”
林无竞缓缓抬头,刚刚恭手的一瞬间,低垂的眉宇已经掩盖了他看到项世子的情绪,重新调整说法,似乎颇为复杂的看了世子一眼,有些不好开口的道:“世子……还是少来……”
“你什么意思。”
“前天游湖……皇上的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回来后和夫人吵了起来——”
项逐元神色一凛:“她——”
林无竞道:“夫人没吃亏,只是夫人的脾气世子也知道,没有给皇上台阶下,皇上气冲冲走后,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和夫人说话了。”
项逐元明了,神色放松下来,他知道这边出了问题,皇上从雅棠殿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加上昨天无人报心慈的情况,他有些担心。
林无竞继续道:“夫人气性大,下官劝了几次,都没有成效。”
项逐元眼中带了一丝无奈,心慈不听劝。
“下官想世子见了夫人能不能……劝劝夫人,看在太子的份上,不好让夫人和皇上闹的太生分。”
项逐元来时的情绪已经完全卸下,昨天游湖,他没想去,正好碰到五叔邀约,至于皇上的人更不可能看到什么,他怎么可能在外与心慈亲近,皇上不过是在无理取闹。
既然如此,他更不便去了,至于皇上,估计会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件事就过去了,在郊外别庄的时候,心慈几次三番不让他去,明西洛不还是去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不好说话,照顾好夫人。”
“是。”
项逐元转身,衣衫带动竹风,拂袖离开。
林无竞松口气,可还是确定项世子离开后,才转身离开,脚步越来越快。
……
“林统领,林统领,夫人醒了。”
林无竞卸了佩刀:“夫人不是早就醒……”立即将佩刀撤下,向殿内而去。
……
项心慈靠在迎枕上,长发散下,脸色红润,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即便皱着眉,苦大仇深的喝着难喝的药,也依旧惊艳的让人侧目。
芬娘目光含笑,殷切的喂了一口又一口,激动不已:“太医说这药通经活络、活血养神,越喝越精神,再来一口。”
项心慈眉头几乎皱成漂亮的川字,换做任何人喂她,她定然她知道什么是自作孽。
芬娘慈爱的为心慈擦擦嘴角的药渍,动作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真听话,好好喝药身体才能好起来。”
项心慈不耐烦的想转头,硬生生忍住了。
林无竞风风火火的冲过来,激动的停在床前,险些刹不住扑她身上:“醒了……”
项心慈被吹动了胸前的长发,耐心的撩了一下,用眼神指指药碗:“喝点。”
林无竞笑着,神色单纯又满足,拉了高脚凳过来,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赶紧应和:“你喝。”
老夫人的勺子再次递到项心慈嘴边,殷切的看着她:“来。”
项心慈感受着四只盯在自己身上的殷切目光,深吸一口气:“给我碗吧。”
……
宣德殿内。
明西洛见了已经等了一个时辰的周太医,听完周太医的阐述,静了片刻,让人退下了。
周太医出了大殿,疑惑的四下看一眼,又不敢多问,更不敢多想,急忙走了。
但,皇上怎么什么都没问?
……
傍晚的余辉笼罩了整片宝珠山庄,山外的湖上并行着三三两两精美的画舫,更远的地方山峦村庄环绕翠烟袅袅。
雅棠殿内,项心慈半靠在花房的躺椅上,紫色的长裙层层叠叠的绕在身上,如花房里成精的精灵,纤细的指尖里把玩了一束牡丹花,花尚逊手几分娇色。
焦耳看着夫人,再看看外面找人的宫人:“夫人……”
项心慈翻个身:“让我清静会吧。”她精神已经好多了,也可以说被忙来忙去的老夫人磨得差不多了。
项心慈从不知道向来不怎么喜欢跟她住的娘,能如此啰嗦、粘人,比二伯母对三姐还烦人,从她醒了到现在,不是问她渴了就是问她饿了吗,刚才见天晚了还要给她加衣服,她不躲更待何时。
焦耳看着夫人的背影,其实她更担忧的是皇上和夫人怎么了,皇上那天走的那么决然,夫人醒来后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以夫人的性格,如果皇上与夫人发生了冲突,夫人绝不想吃亏,一定要讨回来。
第975章 二更
如果两人没有发生冲突,现在夫人醒了,皇上不应该来看看,可皇上至今没有露面,宣德殿一点消息都没有,长安都没有过来问候。
……
林无竞安排好夜间巡视,待人都走后,看眼阿勇,神色严肃:“皇上那边还没有动静?”
孟瑞勇恭手:“回大人,没有,属下这次过去,长安公公没有出来见属下。”
林无竞磨磋着手里的纸,已然明了:“知道了,下去吧。”
“是。”
林无竞将纸放在桌上,看来皇上是真不打算与雅棠宫再有牵扯,却没有限制禁卫军的行动,这是最好不过的现象。
只是不知,那天在宣德殿两人发生了什么:“来人。”
“林大人。”
“夫人呢?”
“夫人在花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夫人不让告诉芬娘。”
林无竞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知道了。”
……
宣德殿内。
长安悄无声息的站在皇上身后,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皇上用膳,不敢夹快了也不敢慢了,更不敢手抖。
明西洛吃的很慢,胃口一般,偶然看眼旁边攥着勺子被人喂饭的梁轩晟,也只是看一看,没有抱在腿上喂他吃饭的意思。
梁轩晟还小,尚不懂帝王威严,拿着勺子乱挥,偶然砸在桌子上,发出啪嚓一声,勺子碎了,就咯咯咯傻笑,然后看着爹爹笑,希望爹爹跟他一起笑。
庄姑姑急忙俯身取走太子手里的勺子,换上一个树胶捏的。
梁轩晟等了半天,没听到爹爹的笑声,一双酷似母亲的眼睛傻呆呆的看了爹爹好一会,留着口水,也不笑了,挥着小手玩手里的新勺子。
长安和庄姑姑不约而同松口气,却又觉得餐桌前的气氛更压抑了,两人却谁也不敢像往常一样活跃气氛,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发出声响。
只因今天有位殿外伺候的小太监关窗时,声音稍微大了些,皇上盛怒,直接将人处死了。
这对先帝来说或许是常事,但对皇上绝对绝无仅有,皇上从未因这点小事处死过宫人,这是第一次。所以整个宣德殿的气氛都压抑下来。
如今除了梁轩晟毫无心理负担弄出的响动,所有人像被撮住了命脉,伺候的谨慎小心。
庄姑姑艰难的喂着迷糊,皇上今天不由分说的给八个月大的太子停了乳娘。
梁轩晟根本不配合吃饭,不是在砸勺子就是要起身抓菜,不让做就吭吭唧唧闹腾,皇上如老僧入定般在一旁用膳,似乎根本看不见一个存在感如此强的孩子将菜打翻了。
庄姑姑手忙脚乱的折腾,本就不做精细活的她,狼狈不堪,但皇上不让别人进来伺候。
突然,明西洛开口:“庄姑姑。”
庄姑姑吓了一跳,立即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觉得今天的皇上丝毫没有以前平易近人,还不准她和夫人那边联系,说只要联系就杀了她。
梁轩晟扔下勺子,伸手让爹爹抱。
明西洛好像看不见,也并不在乎庄姑姑说了什么,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压抑气息,却又难掩其肃穆镇定好似那股压抑只是错觉。
明西洛放下筷子,庄姑姑这个人,他从一开始就不满意:“庄是你的姓?”
“回……回皇上,庄是奴婢夫家的姓。”
明西洛:“你姓什么?”
庄姑姑想想:“奴……婢不知道……”她们那边哪有姓,当年她娘四处逃荒,她也别人几次卖给穷苦人家当童养媳,后来就在庄子上落了脚,就跟买她的人家姓,皇上为什么问这个。
明西洛声音缓慢,似乎并不是针对谁,指使平稳叙述:“既然这样就姓梁吧,以后改成梁姑姑。”
庄姑姑猛然抬头,想说她……但触及到皇上不动如山的目光,急忙磕头谢恩。
她……觉得皇上很,不是可怕,而是威严,不容忍辩驳的威严,丝毫没有以前在忠国府时和蔼和亲的样子。
梁轩晟见爹爹不理他,想从束缚他的椅子上起来。
明西洛慢悠悠的看过去,目光沉静幽深,唯独没有慈爱。
梁轩晟看了会这样的爹爹,哇的一声哭了!哭声洪亮又委屈,震耳欲聋。
明西洛眉头都没皱一下:“带他下去,学不会用膳的规矩,就不用抱过来了。”
庄姑姑都不敢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不是太子从此要失宠与皇上,不有分说的抱了太子就走,骤然懂了伴君如伴虎的意思。
长安自庄姑姑……是梁姑姑走后,脚步更轻了,加菜的手更稳,眼睛像瞎了一样不敢乱看。
……
雅棠宫内,烛火照亮了半个雅棠宫,宫人们忙忙碌碌的伺候主子洗漱。
因为很多住在一个山庄内,所有的供应都需要早日提取。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398页 / 共438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